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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節有鬼才有閻王,上

  兄弟相逢。昨晚小劉通一提擂台的事就怒氣衝天,一意堅持自己戰任原。


  這事看起來很荒唐,聽起來似乎是個大笑話。


  但,趙嶽不放心,卻也不是太擔心。


  在別人眼裏,任原是不可戰勝的相撲界龐然大物,也是溫知州等敢公然挑釁設擂台算計他的依據和把握,但在他眼裏,收拾這麽個傻大個有很多方法,劉通代出手也未必有多少難度。


  所以,趙嶽沒堅持不許,隻是提前商量叮囑好了對策。


  此時,他不用再說什麽,隻是用眼神壓壓奶兄弟的憤怒衝動,讓兄弟恢複理智保持需要的爭鬥狀態能用既定策略應戰。


  趙嶽活了兩世,這一世的眼下就好比隻是個披著少年皮的老‘妖怪’。


  小劉通不是妖怪。


  他是正常標準的宋代少年。


  盡管深受趙嶽影響長大,思想與見識遠比同時代的絕大多數同齡人成熟深遠,但劉通仍然是正常的十六歲半大小子,正是雄性激素分泌旺盛的時期,走向成熟,自覺長大了,象隻好鬥的小公雞,正處在一衝動就不顧後果拿刀子捅人的年紀。


  任原的傲慢挑釁、溫知州等的惡意激將,難以影響老妖怪趙嶽的情緒和思維判斷,可小劉通被很正常得徹底激怒了,被輕易激得失去了理智,象隻激怒得紅了冠子炸起翅膀要狠狠戰鬥的小公雞,紅了眼,把趙嶽昨晚叮囑的既定策略拋到了腦後,隻想衝上去下死手硬碰硬幹翻任原,讓這些敢小視他的壞蛋曉得他的厲害,讓狗官、奸賊、無恥地痞狂徒、天下的無良之輩都曉得敢抖膽侵犯他四哥的下場,所以捏得拳頭格格響,望著趙嶽,希望四哥點頭讓他立馬上場大戰。


  他打小被趙嶽維護照顧引導慣了,也習慣了這種依賴,很聽趙嶽的話,此時即使處在失去理智的盛怒中,衝動動手前也沒忘了先習慣地征求一下四哥的意思。


  趙嶽平靜如常盯著他不動,雖然沒罵他不成熟是個傻蛋,沒出言打擊他,他卻仍如三伏天兜頭澆了一盆冰水,腦袋一涼,心裏猛一個激零,胸中沸騰的怒火頓時熄滅了不少,衝動隨著趙嶽繼續平靜地盯著他而減退,理智漸漸又占了上風。


  趙嶽見奶兄弟眼中的血紅漸漸消退、臉上的激怒瘋狂神色漸漸恢複正常,這才微點頭,笑嗬嗬隨便指指自我感覺良好、正信心空前爆棚、此刻滿臉全漲滿了驕橫傲慢挑釁神態的任原輕蔑道:“就這麽個利欲熏心無知沒腦子的,狗膽包天敢摻和官場鬥爭,敢挑釁當朝大功臣權貴家族尊嚴的不知死活卑賤螻蟻,也值得諸位如此高看他?值得把他捧得那麽高,高得抬上了天?”


  一大堆修飾語的話輕描淡寫緩緩說出來,卻是清晰無比傳入擂台上每一個人的耳中,也傳到了在場的太多觀眾耳中。


  任原自從闖出了名聲,這幾年被百姓尊敬著怕著,被官場中人也禮遇著,順風順水地自大慣了,那心態就和二十一世紀時一個困在貧賤無奈中被人鄙視甚至無視踐踏慣了的草根,猛然有了機會,翻身飛騰成了當紅巨星,頓時感覺自己原來不是命苦無望的人類社會螻蟻,而是高不可攀可俯視眾生的天皇貴胄的狀況相似。


  好有一比。


  猛一聽這種話,頓感高傲自尊嚴重受創,先是惱羞成怒瞪圓了不大卻細長的眼睛惡狠狠盯著趙嶽,氣鼓鼓捏緊一對缽大拳頭,躬起了腰,恨不能衝上來一頓亂拳狠揍,把趙嶽這個風騷無比的繡花枕頭花樣美男捶成肉餅,看看這紈絝小白臉成了肉餅還怎麽傲慢怎麽敢看不起他。


  但他再憤怒也不能,也不敢真那麽做。


  他怒極中還能理智地知道,自己若敢真衝上去動武,隻有被趙嶽的侍衛鐵定轉眼砍死的下場。


  他還能清醒地知道,自己再牛逼也隻是社會底層小人物,隻能對普通人耍耍驕橫威風;

  而豪門子弟就是豪門子弟,有社會劃分的等級光環加身,高人一等,受統治秩序王法優先保護,再廢物再可恨可殺也不是他這種草民怒極想打就能隨便打的。


  社會就是這樣。


  趙嶽之類的豪門子弟,甚至稍有些官府背景勢力的人家,可以隨意尋事毆打教訓他任原,任原卻不能反過來行事。


  別說武力毆打,就是當麵語言汙辱侵犯,趙嶽也有足夠理由合法地教訓他個半死,

  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就是由此當眾打殺了他,趙嶽怕是也屁事沒有。


  無非是按王法以罰幾十斤銅代罪或是隨便找個替死鬼當凶手頂罪就完了。任原死了也白死,沒人會為他報仇,至多死了仍被某些人拿來利用為官場鬥爭的材料打擊一下滄趙家族,間接算是為任原報了點仇。


  任原無知而輕狂膽大,腦子不靈光,但也不傻,


  怒極卻不能報複,憋氣得不行,越發凶狠地瞪著根本不把他當回事的趙嶽,但盛怒中原本運轉緩慢的腦子加速運轉後變得聰明了點,趙嶽剛才羞辱他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這會卻讓他激零零打了個寒戰。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搞這個擂台事先有些想當然,怕是太草率了,怕是輕率地身陷大凶險中,一個不好就得橫死。


  權貴之家豈是民間有點名望的草民就能踐踏挑釁的。


  尤其是對付強橫的滄趙家族這樣的權貴之家,即使有官府撐腰,身為草民也不應該冒險亂摻和呀。


  涉及到官場權力鬥爭,誰知道這裏邊暗藏著什麽貓膩,水有多深?


  一個相撲手在本地官府支持下打先鋒侵犯威名赫赫的權貴之家,這是不是自不量力同樣屬於找死?


  怕就怕,押注並親自上場冒險豪賭了一把,甘當官府利用的棋子工具以搏取官途前程,滿懷期望與信心折騰一場,鬧了個歸齊,官府卻護不住他,最後不但什麽好處也沒撈著,心中夢想渴望已久的名利前程全落了空,而且連已有的名利也得失去。


  最可怕的是,

  被官府利用完了就無情拋棄,身敗名裂,重新淪落為貧苦無望草根,這還不算,還稀裏糊塗搭上了自家小命。


  任原這時候才醒悟到自己是被官府某些人威逼利誘有意蠱惑了,被耍了,上了賊船。


  官府啥時候是區區草民能靠得住的?

  大宋朝的高傲虛浮士大夫大頭巾連戰功赫赫軍權在握的軍中將門都瞧不起,啥時候會把一個區區相撲手看重並維護好?

  他心中發冷,

  意識到點其中的厲害,有了驚懼,怕了,怒瞪趙嶽的凶光也變得畏畏縮縮,不太敢腰杆釘硬地直視著挑釁。


  但上了賊船就下不來了。


  此時他若敢反悔,縮了,溫知州這些人指定先放不得他。


  本地父母官,大權在手,能拿捏本地百姓的一切,整治本地頗有些實力名望的豪強富紳也不是什麽難事,捏死他一個無根無靠的相撲手照樣象捏死隻螞蟻般容易,兩片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得。


  敢讓官員老爺失望惱怒,不死,下場也指定好不到哪去,後果不堪設想。


  一想到這後果,任原又嚇得一個激零,轉眼想通了利害。


  先顧著眼前這一關吧。


  又抖擻精神更堅定了摻和下去的勇氣和決心,又敢直視怒瞪著趙嶽,目光又張狂凶惡起來。


  說到底,他是自負相撲實力,壓根兒沒想到過自己會失敗,更沒顧慮過自己是不是也會在擂台上被摔殘打死,有信心當好工具,仍僥幸希望自己幫知州達成目的和心願,能贏得知州大人的滿意、喜愛,隨之而來的就是強力維護美好前程。


  不當官就不知道官到底是什麽物種。


  權力這東西有無限魔力,不是金錢能相提並論的。人一當了官,有了權,成了代表,就不能按通常的邏輯來看待。


  任原知道點官場的陰險毒辣無情,了解點官員的霸道冷酷,卻不知道官場到底是怎麽個可怕、官員到底怎麽個霸道冷酷。


  他仍把自己當個人物,仍感覺自己有能耐有利用和收用價值,就沒想過他在士大夫眼裏算個什麽東西,仍一廂情願幻想。


  若他真在擂台上把趙嶽成功弄殘甚至直接弄死了,那他得到的不會是他想得到的。


  跟那些好處一點邊都不沾,而且完全相反。


  他隻會淪落為比賽弄出人命的凶手,

  是私人個人行為,和泰安官府一點關係沒有,完全是個人責任,是任原自己冒失逞凶下手不知輕重和滄趙家族結下個人仇怨,被滄趙家族動怒尋仇是活該,完全是任原個人的事,由他個人承擔一切罪責和風險。


  事後,無論朝廷怎麽回應文成侯的憤怒過問處置此事,泰安官府都不會維護任原。


  不但不會管其死活,還會搶先殺人滅口。


  把任原一門所有的可能知情者搶先一步全部秘密清理掉,就說是畏罪潛逃了,不知所蹤,正在嚴厲追查,把陰謀可能泄露的首尾消滅幹淨,泰安官府某些人才能從此事件中安全解脫出來,悠然自得置身事外享受成果。滄趙家族哪怕明知是怎麽一回事,沒憑沒據的,也奈何不得這些官員絲毫。


  至於任原一夥到底是死是逃了,除了憤怒的滄趙家族,誰會去管它。


  一夥玩相撲玩得自大過火惹了大禍倒黴了的小人物而已。


  溫知州一夥肚子裏早有打算,隻是利用一把任原,耍完了就滅口,但此時正需要任原出力的時候,自然得顯示強力維護。


  他們瞅見任原怕了,瞧見任原門下的顯然也明白點其中的厲害,縮脖子鬼頭鬼腦的也怕了,連那些輕狂慣了不著調的二混子也不敢象之前那樣嘴賤亂說亂囂張了,連忙表態,好化解掉趙嶽輕描淡寫說的卻有巨大威懾力和警告效果的那番話。


  狗頭師爺搶先在知州東翁麵前表現。


  他否定加質疑地額了一聲,“趙二,你這麽說就不對了。任原慕名想挑戰你這個名聲響亮的小霸王,這很正常。這是一個無敵而倍感寂寞的尊貴相撲高手必會做的應該做的事。他隻是想找個值得他出手的好對手,想挑戰一下職業新高度而已。你沒真本事,空有虛名,不敢下場應戰,這是你的問題,丟點人不算什麽。你怎麽可以拿身份和家族勢力壓人放話威脅任原呢?”


  “你用這種下作手段想逼迫任原退縮,達到不戰而勝挽回臉麵的目的。這太卑鄙了,讓人不恥你為人。更丟人現眼。”


  溫知州對師爺的一番有力搶白很滿意,也搖晃著長長的官翅,捊著胡須慢條斯理官腔十足道:“任壯士可不是趙二你口中所說的螻蟻之輩。他是相撲界的泰山北鬥,是我們泰安人的英雄和榮耀。你這麽輕賤任壯士,怕是我泰安父老鄉親不肯答應。”


  他們從趙嶽的話中聽出了趙嶽已經認清了擂台事件的本質真相,感覺到趙嶽頭腦清醒、說話條理清晰。


  這讓他們意識到趙嶽這個聞名天下的愣頭青也不是一點沒腦子沒文化水的二傻子,但也絲毫不懼。


  你,或者你手下的人幫你看出來了陰謀,又怎樣?


  你解不開這局,想保住滄趙家族的尊嚴,就隻能陷在這個局中聽從本官的擺布。


  趙嶽既然已經委婉點明了泰安官府在從中搞鬼,他們也索性半撕破臉,更直接利用官府權力和本地優勢繼續拿捏激將趙嶽。


  師爺抖膽,稱呼趙嶽連公子的尊稱都不屑加了,象招呼尋常卑賤草民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一樣輕賤地隨便叫趙二。


  溫知州也省了尊稱和虛偽嘴臉,明擺出一方大員的高貴威嚴,嗬斥著趙嶽,並且威脅上了。


  任原一見知州大人如此看重他維護他,頓時底氣足了不少,膽大了起來,憋氣與惱怒激發的凶狠也隨之增強,敢放手發揮了,打定了主意,隻要趙嶽一方敢下場應戰,無論上的是誰,他都絕不手軟,得罪就得罪了,幹就幹個徹底漂亮,下死手。這樣反更能增加在知州大人心中的分量,人身更有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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