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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節不會玩與會玩的

  ?

  滿懷信心的孫立在監獄這卻碰了一頭包,氣得他按劍恨不能一氣把這些惡鬼牢子全殺個淨光,卻也隻能丟盡臉麵恨恨而去……他萬萬沒料到,到了如今這境地,軍人對大宋的意義空前提高了,可是一對政務係統有點要求卻仍然是如此卑賤.……連區區一牢頭都敢當眾不但不賣他的賬還如此囂張公然羞辱他挑釁他,根本不在乎他的軍中權威和強大武力.……

  但,他接受的教訓卻不是痛恨朝廷仍然不變的以文治武體製國策。


  這玩藝是絕不會變的,

  立國根基就是這個,變了,根基似乎就不存在了,政權似乎就毀滅了,就象地圖頭戈那樣,想改革,想民主走資本道路,想改變腐朽老化官僚集團和官場,目的可能真的是偉大的為了國家人民美好,卻廢除了立身的執政根基,也是想改革想實現國家擺脫固疾獲得振興不得不如此,結果卻玩崩了江山一樣,立國國策體製再不好,再爛,再不合時宜,統治階層也是能堅持就堅持下去不會肯改變的,堅持到哪算哪,堅持不住了,末日臨頭了再說,這是政治利益保障,在這個時代,士大夫們也決不肯放棄把玩慣了的操控武夫獨享大權。


  孫立也不恨朝廷腐朽不公。


  他得到的教訓是:自己的官不夠大,地位不夠高,權威還不夠格。想讓政務係統的人敬畏自己,就得努力往上爬。你看都監也是軍人,但他的權威就沒人敢挑釁,麵子沒人敢不給,即使是知府大人也得尊重著點都監,就是官大權大啊。


  碰了這次壁後,孫立就再沒管過解氏兄弟的死活。


  因為他又獲了個消息:那陷害珍寶的毛太公居然是本州都監毛乾的親戚,都姓毛,實際上兩家之間根毛的關係也沒有,毛都監是內陸調過來的,本地土著毛太公這邊卻能硬攀上親戚.……這冤案的背後也有毛乾這位本州兵馬都監的撐腰。所以毛太公這邊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製造如今的朝廷大員也會恨恨重視的重大冤案。


  不止是吳知府貪圖老虎之利昧了良知欺負小民……

  為了珍寶兄弟要和頂頭上司主將以及本州之主作對,孫立就縮了,不肯出力多事了。


  實際上,在如今的形勢下,以他的武力之高之重要和在軍中的地位,若強硬起來堅持一下,知府和都監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吳知府和毛都監都是災後從別處調來的,原登州幾個軍政主要官都死在了叛逃潮中,如今的軍政一把手來得時間太短在登州都根基很淺。而孫立是管軍提轄,專門負責練兵,天天練兵接觸將士們.……在全軍的影響力和無形權威極高。


  還有,


  軍中第一將,也是地位和實權排第二的軍官,馬棟,也是老登州,和原登州軍中有些真本事幸運闖過了災難活下來的幾個軍官在現在的軍中都是有地位有根基的,和老同事孫立怎麽也是如今需要團結保利益的本地幫一夥的,孫立和這些“老人”怎麽也有點交情.……這是一股不可輕忽的軍方力量,知府和都監豈敢一點麵子也不給孫立。孫立強硬爭取一下,至少珍寶兄弟不至於冤枉成通海盜的死罪重犯,至多是白冤枉坐牢一場認倒黴不爭老虎了。這事也就了了。


  可是孫立一縮一軟,吳知府和毛都監頓時就硬氣起來了,明知案犯和孫立有關係也自然當不知,堅持黑心下去。


  孫立犯的錯無疑是腦子官僚化僵化了,成了徹底的官僚卻並不真懂官場,不真會玩官場鬥爭,或者說是不真通政治遊戲.……這是他武藝高,是登州軍絕對的支柱將領,人也足夠精明老道,卻始終混在不輕不重提轄官位置上萬年不變,就是官升不上去的原因。而且正是他太精明,心思太多,讓上官感覺可怕而忌憚才總是有意壓著他用……

  政治,首先是鬥爭的藝術。


  下屬有能耐,對領導也需要亮亮肌肉,展示一下實力,提提願望要求,讓領導不得不對你多些重視和尊重才會提拔你給你應得的與能力相匹配的地位和好處……你得會抱怨,會哭會鬧的孩子才有奶吃。不能老實狗一樣被領導隨意驅使利用。


  這是門很玄妙的學問,其中的分寸要掌握好……正是後世動不動就會提到的所謂情商問題。


  精明與情商高並不是劃等號的。


  顯然,孫立夠精明,但情商不高,至少是政治情商有限。


  他卻隻以為自己升不了大官是沒有足夠用的後台提拔關照他,客觀上也沒有立過突出功勞能換來大官地位.……這是趙嶽當年鬧強盜軍掃山東以及此次海盜洗地沿海時,別的官都嚇得要死,他卻極渴望危機降臨登州能一戰大展風采的內在原因。他渴望立大功當上大官。而事實上,災難真降臨時,麵對暴起反叛的眾將士和瘋狂叛民狂潮,他隻有狼狽逃竄的份……

  他再能打,身邊隻有三五個親兵家將可用,在災難大混亂中也不過是能多殺幾個反賊闖出城去逃掉命而已。


  大災中,個人能幹什麽?

  沒人真能傳說的那樣力挽狂瀾以一己之力化解危難。


  個人的力量再強大,在洶洶大勢麵前也是渺小不值一提,可忽略不計的,敢逞能的,隻會是螳臂擋車、蚍蜉撼樹,不自量力,轉瞬碾成渣渣的下場,連點擋車的聲響都不會有。


  孫立的立大功升大官的夢想又落空了,災後還是萬年提轄不變,災難中他並不比別人強,硬要說有點區別,也隻是他武力高比別人更能保住命而已。


  好在他沒白精明。


  在海盜還在密州洗地時,孫立擔心海盜北上城破家人遭殃,就把老婆樂大娘子和孩子悄悄送出城委托給弟弟和顧大嫂照看。後來,隨著局勢迅速惡化,孫新顧大嫂一看不好,又趕緊由顧大嫂帶幾個心腹夥計護著樂大娘子母子跑去解珍解寶那避難。解氏兄弟是職業獵戶,在山裏有住處.……有意思的是,孫新在家帶夥計緊急收拾財物裝車也轉去山裏,收拾好了卻正好遭遇本地大叛逃.……人是逃出來了,東西卻歸了叛逃潮,還省了叛逃者自己搜索抄家打包。孫新顧大嫂兩口子靠著趙嶽的關照經商發了大財,著實積累了不少財富,結果就這麽一轉眼就空了,連個銅板都沒剩下.……實際仍歸了趙嶽家。


  天下果然是沒人能欠著趙老二的。


  顧大嫂的清醒與堅持,不投靠趙嶽,不摻和權貴官場,卻不明大勢,與時代大潮不符,必然隻能是這個結果。人能活著,沒死在狂潮中已經是他們夫妻夠精明,往日放賭坑人卻也沒凶狂得瑟作下大孽招人恨才得的一點善果了。


  在城中的孫立也沒好。


  家中藏好的錢財.……藏得極高明隱秘,以至於孫立這樣的精明者都自信沒問題了,卻逃不掉叛逃狂潮的洗劫,就是照樣得被搜出來席卷一空,孫立和其他官吏或富翁大戶一樣也成了窮光蛋.……廣大人民群眾的才智才是無限的……

  但,顯然一等係列打擊並沒有讓孫立一類的人醒腦子,反而覺得看到了大災後的機遇,看到朝廷不得不重視軍人,長官不得不重視重用他這樣的強者.……他有出頭之日了,努力編練新軍,爭表現立功,拚命效忠.……爭取能實現上位的夢想……

  顧大嫂就苦逼了,盼著也反複催著,結果卻看到失望,傷心無奈焦急之下猛想起趙嶽當初離別時曾交待的話,也就幹脆不再指望孫立了,說到底解氏兄弟倆是她的親戚,和孫立並沒有多大關係.……立即冒酷雪嚴寒和一路凶險南下去求助梁山。


  事就這麽簡單。


  路上給趙嶽講述了經過,沮喪的顧大嫂看到趙嶽眼中的譏笑之意,知道這不是對她,不禁難受的說:“我家伯伯原來很好,我家的日子是他照顧才好過的,我等幾個的武藝都是他點撥的,可隨著官階提升,在軍中的地位改變,他行事就漸漸涼薄了,以前還沒怎麽覺察,現在.……所以此次我兩個兄弟遭難,我也不想再哀求他,免得連累他的仕途大業。”


  話語中流露著壓抑的濃濃怨氣……顯然孫立的冷漠著實刺傷了顧大嫂的心。
……

  登州這邊。


  小牢子樂和照常帶著豐盛樓的酒菜去監牢,身後是兩個酒樓夥計提著大食盒。


  節級牢頭包吉和手下值班的牢子們照常悠然享用著樂和每日的晚餐孝敬,自孫立在監牢這被蹶了麵子,間接暴露了樂和與死牢中的解氏兄弟有點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後就天天如此了。


  享受著樂和的變相賄賂,照樣不會讓解氏兄弟好過了,以羞辱折磨解氏兄弟為樂,卻心安理得。


  這是一幫這時代最常見最正常不過的心黑得透透的吃人牢卒,就是群人間活生生的該殺餓鬼。


  這也是對付罪犯及相關人從中盡可能多勒索好處的招式和標準流程。


  人性良知,和他們這類職業者是不相幹說不著的。


  以前,更有下三濫的牢子享用著樂和的賄賂,卻還上前阻止樂和給解氏兄弟送飯吃。


  “今晚這頓就別送了。啊哈,少吃一頓又餓不死。樂兄弟,你可別把那對凶強的死囚喂飽了招禍。我這可是為你好。”


  就是成心刁難。


  連行點方便,樂和自在些稍照顧一下珍寶兄弟都不行。


  樂和聞聲笑了,慢慢老實放下食盒,抿著嘴看著那家夥什麽也沒說,一隻手還撫在腰間似乎惶然無措。


  那家夥還以為鎮住樂和了,得意地嘻嘻哈哈:“這就對了嗎。有好吃的孝敬咱們兄弟享用了,豈不強似讓兩個該死的賊囚吃了?樂兄弟,你說對”


  對不對的不對兩字還沒說出口呢,一隻拳頭就轟在他的鼻梁上,不但轟得他鼻子塌陷貼在了臉中,鼻血長流,還麵骨碎了一樣,巨痛難忍……那家夥慘叫腦袋猛烈後仰,熊壯的身子差點兒摔倒,流淚的眼睛看著樂和,滿眼的驚愕。


  他萬沒想到,長得極好看的小白臉樂和會唱動聽的小曲,有副好嗓子,會玩各種樂器,會說笑逗大家樂嗬,身量不高也不矮,秀氣得象大姑娘一樣,脾氣好,會來事,有人緣,有一萬優點,但就是文弱好欺負,這的牢卒都是五大三粗的凶貨,誰也不會把兔相公一樣的樂和當成威脅當回事,哪知這弱雞卻原來有一身功夫,秀氣的拳頭居然這麽硬,硬得能打碎他的極厚麵骨,原來是不好欺……

  出手了的樂和並不一拳就罷休,在包括牢頭包吉在內的一眾牢子麵前,緊跟著又是一腳猛踹,哢,硬是把那家夥的膝蓋踢折了,人轟然倒地,這人已經廢了。


  如此不算,樂和還一腳把正躺那慘叫連天的家夥挑翻個身,變成側背朝天,又腳尖一勾瀟灑挑起這家夥掉地上的水火棍(災後窮的牢中隻有牢頭配把刀,其他卒子都是棍)抄手中高高掄圓了,嘭,砸在那家夥的肩胛骨上,眼見著肩胛骨變形無疑是碎了。那家夥嗷嘍一嗓子,卻隨即又腦袋遭遇一棍狠抽,這回老實閉嘴昏過去了。


  打完了人,樂和丟下棍子,嫌棄髒似的拍拍手,抬頭掃視著目瞪口呆的眾牢子,似是自言自語:“好啦,這下清淨了。嗬嗬,天下的好處就那麽多,你太貪了,別人還能有得享有得混?”


  那行凶後的淡定自然甚至還是一臉的陽光笑容,反而讓膽大心黑凶殘慣了的餓鬼牢子們就感覺渾身一寒.……

  牢頭包吉愣了一會兒,醒過味來勃然大怒,指著樂和怒喝:“你好大的膽子。”


  樂和卻不以為意道:“臨時工而已。不會幹這的活,再換個會的就是了。這世道滿大街的狠人,還缺能幹牢子的?”


  包吉聽了這話,盡管平時凶狂當老大慣了,一時間居然也無言以對。


  樂和又慢悠悠拎起食盒,進牢房前看著怒極又想發威點什麽的包吉道:“哪都是有規矩的。牢這更有。規矩得守,不然還怎麽愉快的耍?又哪來的利?不守規矩就該懲罰。包頭,你這麽憤怒對我,莫非是想帶頭破壞牢中的規矩?”


  麵對陡然形象大變的樂和,看著又成了似乎人畜無害的這個俊秀可愛小牢子,包吉卻不禁感覺渾身發滲不得勁,驚得後背都濕透了,最終怒哼一聲道:“你以後有什麽事還是先請示本官得好。本官管著這,有事自有本官主持公平。再有下次,你就是明知故犯壞了規矩。休怪我老包到時不念咱們如今災後僅剩下的幾個老牢子之間的情義對你無情。”


  這就是找了找麵子,找台階下。


  包吉對別人凶殘如惡鬼,拿別人的命不當命,對他自己卻是金貴惜命得很。這回他是真怕了樂和這樣的.……

  樂和燦然一笑,“知道了,老大。這是當然。”


  事.……就這麽完了。


  那殘廢的家夥白殘廢了,被死狗一樣丟出城外不知會死哪去。反正他惡棍地痞一個也沒家人,也沒真正的朋友會關心他.……這世道稀裏糊塗死幾個人,莫名其妙消失幾個人,也真不是什麽事。民不告,官不究,是規矩。隻要沒人追究。


  而孫立這樣的牛逼武官無法辦到的事,區區小牢子樂和卻輕而易舉辦到了,往後繼續關照著解氏兄弟。沒人再故意刁難……

  這就是古代的道理,亂世的道理。


  地獄般監獄中長見識的樂和無疑活得比孫立明白而且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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