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如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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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自珍寶兄弟入獄後,連同節級牢頭包吉在內的如今僅有的十幾個登州城牢子們都不怕辛苦不怕陰森肮髒無聊.……樂意守在監獄這日夜值班了。無它,有好處哇。
事實上,能塞進幾百人的州大牢中如今隻關著珍寶兄弟兩罪犯。
往常眾多牢房中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頭攢動,呻吟,爬動,饑餓傷痛哀求,冤屈,哭泣,哀嚎.……全不見了,整個監獄冷冷清清,大有地獄已成空,地藏王終於可誓滿成佛了的樣子。所有獄卒的工作隻剩下看兩個不叫不鬧安靜的人了。
災後,宋國的很多事情都悄然自行變了。
比如犯事的,非政治大案,至多是臨時在牢中押一晚。京城刑案相關的以及地方的官僚們也勤快了,審案子也英明迅速得很,通常是當天抓的當天就審結,至多是當天晚了不辦案,第二天就審並結.……案犯們不坐牢了,審完了直接就發賣了.……每有犯事的,衙門前早有人在等著收罪犯當免費苦力,種個地啊,開個礦啊.……無論是國家還是財主家都沒應有的勞力,正極需要人手彌補呢,豈會放過這種沒半點人權可以往死裏用的罪犯苦力……官府把犯事的友情交給有交情的人家,這種無契約的默契交易,雙方受益,皆大歡喜。至於罪犯樂不樂意,誰會在乎?或許罪犯不願坐地獄般暗無天日的牢也樂意幹活……
如此一來,登州牢很久沒長時間關過人了。
這意味著包吉他們這些當地獄惡犬守人間監獄專吃罪犯油水的快活好日子就沒了,這些日子可把他們苦壞了,正哀歎無奈呢,突然上天開眼了,降下恩賜,應他們所求,如了他們所願.……有了解氏兄弟這種冤大頭重犯,親戚孫立之類的又有錢,另一方的毛太公更有.……敲骨吸髓發大財的機會好不容易降臨了,哪還能放過不趕緊抓緊了.……
但是問題是,所謂的有錢也就那麽回事。
整個大宋王朝如今還有沒有金銀財寶,還是個疑問。被洗地洗得格外幹淨的登州這樣的沿海城市就更不用說了。
所謂的有錢,不過是朝廷調拔的官餉軍餉才讓這又有了銅錢這貨幣玩藝。孫立這樣的與軍費管理發放無關的不輕不重不痛不癢的軍官又能得多少軍餉油水?毛太公一係的,再擅長巧取豪奪,再能貪汙受賄,又能聚斂多少不義之財?
如此,能賄賂牢子這的錢也就有限。敲骨吸髓也多榨不出幾兩油來。
油水太不足,相對比人手,那就是狼多肉少了。
節級包吉為了多撈點,自然不會讓全體餓狗牢子都能整天守在這等分潤隨時降臨的好處,合理得分成三組輪班.……他自己卻是天天守在這寸毛之利也不放過的,倒是顯得兢兢業業了,還能得個忠於職守的美名甚至功績。反正災難時他的家人也沒了,不知是全死了還是哪去了,他自己在家也沒什麽意思。
災難時他這種牢頭和在軍中有關係的樂和之類的,以及部分牢卒,象全國各地別處的官府一樣,當時奉知府命令急押解牢犯充入軍中當一線炮灰加強城防人手以禦海盜極可能北上打來,不料,海盜沒來,本城軍隊和百姓卻突然大舉反叛了,負責押解的牢卒絕大多數死在混亂中,留守監獄的更倒黴,堵在了裏麵沒地跑,全被憤恨之極的百姓一窩打死個幹淨。包吉凶惡狡詐,靠著一些沒資格叛逃海盜的爛軍痞作一堆合力在混亂中保命,又溜得夠快,僥幸逃出了城逃過大劫……
劫後,滿州滿城一貧如洗,別說錢財布匹就是糧食也幾乎沒一粒,沿海……逃竄方便就洗地太狠,報複殺得也狠,無論州縣,正經有點權的官吏就沒剩下幾個,更容易報複殺掉的鄉間劣紳豪強大戶、假仁假義所謂德高望眾的虛偽鄉佬死得更絕……毛太公家在偏僻山村,是該死壞蛋財主卻機警溜得快,父子倆警覺村中氣氛不對,不好!泥腿子們這是要造反呐.……倉皇棄家帶刁奴拚命逃進了山裏躲避才沒被暴走的村民圍毆打死,在山裏差點餓死成了野獸點心卻僥幸活了命。
包吉這種惡鬼一樣的汙吏得命沒死卻和毛太公一家一樣沒接受深刻教訓,正因為災後成了窮鬼,他回歸牢頭寶座後越發凶殘無恥貪婪.……
今晚,包吉等又心安理得享受著樂和的晚餐孝敬。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曾令他害怕了卻隨後又人畜無害不危險了的樂和,今晚孝敬的這頓飯卻是他的斷頭飯。
樂和今晚不值班,明午後才輪到上班。
他照常給值班的供上了晚餐,還殷殷討好給大家燒好了熱水泡上茶,無疑是無聲地拜托大家不要在他不在的時候刁難已經冤屈倒黴透了的苦孩子解氏兄弟,解氏兄弟難逃一死,也就這幾天的活頭了,包吉吃夠了盡可能多的好處,該下毒手了,牢子們都心照不宣有數,但死前就得些寬待吧。大家也心領神會,心安理得得意洋洋享用了樂和的小意討好.……
是夜。
半弦月懸掛在昏沉陰冷的夜幕中,把風雪中的大地照得稍有些發亮。
後世的大約二十一點左右,突然,除了寒風呼嘯就剩下死寂般的登州城中出現了兩個人影,在昏暗略明的環境中鬼一樣飄乎不定,大牢一丈多高的堅固水泥圍牆卻轉瞬便飄了進去,幾無動靜翻進監牢的院子,又飄向牢子們的值班房.……
兩影子自然正是奉命前來劫牢的龍虎二小將。
班房中還亮著一盞值夜燈火。二將潛近,對屋子裏一目了然,相視無聲一笑隨即飄了進去,分頭摸向火炕。燒得相當暖和的大炕上,今晚值班的五六個牢子,包括節級牢頭包吉在內東歪西扭都正胡亂卷著被子死了一樣沉睡正酣。二將一齊動手,殺人不用刀,大手哢哢專門扭斷脖子。包吉吃得脖子相當粗壯,倒是多費了些力氣,但幾轉眼就全收拾幹淨了。
清理了這些障礙惡鬼,二將從包吉身上找到牢門鑰匙,立即飄到牢前卻沒急著打開大牢,而是先隱在暗中靜心側耳聽了聽牢門後的動靜,確認牢中確實沒其它罪犯收押,也沒人陰謀潛伏在內,這才打開牢門,鑽進了陰森森黑洞洞猶如通往地獄的牢中通道,隨即打開隨身手電,展開步伐迅速找到了樂和事先就交待清楚地點的那處牢房。
解氏兄弟果然就在裏麵窩著。
這兄弟倆是職業獵戶,人雖憨直卻機警得很,身陷牢獄凶險重重隨時可能被下毒手害死,因而格外警惕,此時雖朦朦朧朧依牆睡著卻察覺了牢中有輕微的腳步聲,早睜眼……巨大的牢中空間實在太空曠安靜了,夜靜時分稍有點動靜也很明顯,況且龍虎二將也沒刻意放輕腳步進來,不怕解氏兄弟聽到。
手電電光一閃劃過這間牢房。
珍寶兄弟不知世間還有能用電的這種高科技玩藝,嚇了一跳,好在膽子夠大,事先又已經從樂和那得知了會有人來劫牢救自己,所以沒驚叫出聲,也模糊瞧見來人,與樂和悄然交待的劫牢者人數和形象完全相符,轉瞬就鎮靜下來,也開心了,滿眼放光……
牢門打開。龍虎二將閃身進來……可憐的珍寶兄弟,因為國難時海盜洗地太狠,登州這的鐵幾乎一空,大牢中眾多的鐵鐐銬鐵鏈什麽的都是海盜想要的材料.……登州這地方又不是盛產鐵礦的,結果牢中就沒鐐銬用了。珍寶兄弟這種所謂的通海盜危險重犯,沒鐐銬困著,就隻能用更沉重的大木枷拘著,雙手和脖子卡枷板上也就少了反抗之能削了危險。
戴重枷卻也是能要命的,戴時間長了,脖子就出問題了。
好在此時是冬天,珍寶兄弟穿得厚實,又是打獵防風雪的高領棉衣,有樂和照顧幫忙高領可以墊著木枷減輕折磨,不至於直接壓卡著脆弱的脖子。平日裏再豎膝坐著,睡也隻能坐著,沒法躺下,把枷擱膝蓋上,大枷一平就成了壓在肩上而不是墜著脖子了,刑枷的危害就更小了,以兄弟倆的身子骨那著實壯實勁,這點負擔就等同於無。
更重要的是當時過堂蒙冤雖吃了苦頭卻也沒被打得慘.……
哥倆當日被毛太公父子哄騙麻翻送官,在大堂醒來時腦子還是昏沉的,猛一聽毛家和知府配合默契顛倒黑白不但不賠還自己的老虎,還誣陷成通海盜的大惡,暴脾氣頓時大怒,想起身追打一旁得意洋洋的毛仲義,卻藥勁未過,站都站不穩哪有力氣,眼見冤案鐵打的了,也很快老實服軟並順從的認了這要命的大罪,卻是兄弟倆猛然想起當年趙嶽臨走時特意反複叮囑過他們的話:若是遇難,尤其是遭遇有人勾結官府陷害,一定要記住不要逞強硬抗著不認,認了,先保住身體別當場打殘廢了再說,入獄坐牢不用怕,其它的都不用擔心了,我自會保你們無事。
顧大嫂不想上趙嶽的船,一直刻意忽略甚至忘掉趙嶽,但這兄弟倆卻是另一回事。
他們對趙嶽老感激可信服得很,聽長嫂的話,雖按下性子沒去投靠,這麽多年卻心裏一直沒忘記趙嶽,老是暗暗惦記著能為趙嶽出出力報答一下恩情.……今年當時聽說了梁山遭遇了桃花山強盜的侵犯,哥倆頓時急了,就想奔去伸把手,但隨即又聽說祝氏叔侄統領的悍匪打梁山不但沒禍害成,反而全栽進了水泊喂了魚蝦,梁山有驚無險沒事了,趙嶽無憂了,又在顧大嫂勸說阻攔,他們才沒去成梁山。
聽人勸,吃飽飯呐。珍寶兄弟不剛強死不認罪。知府吳芝榮自然也懶得在審案這種無聊血腥事上費時間,有那工夫捧書做做詩喝酒悠然享樂那多好。新形成的衙役團夥數月當公差,到處積極抓犯事的和官老爺一起賣錢,當公務員吃國家糧合法行凶當壞蛋的新鮮勁也過了,上刑打人也打膩了,也懶得費力氣打人大冬天的累一身汗難受,也就便宜了珍寶兄弟。
哥倆也就是挨了二十杖脊,後背有些皮肉傷,就丟進死牢裏等著朝廷發落了。這點傷對哥倆根本不算什麽,又有樂和照顧著用上了滄趙家出產過的消炎治傷良藥,過了這些日子,身體早沒大礙了,又有樂和天天照顧吃的,雖然吃不好也不太飽,但身子骨也沒虛下去,臉消瘦肮髒,休息不好,人看著似乎萎靡虛弱不堪,但實際仍是龍精虎猛兩條漢子……也就是有木枷負累著,否則隻憑哥倆的本事,區區牢獄,他們自己也能收拾了這些他們恨透了的牢子闖出大牢去逃走……
此時,大枷一開,自由了,珍寶的精神立馬足了,也不多說感激話,抓緊時間離開這。
對劫牢這點事,龍虎二將玩似的根本不當個事,淡定從容得很,走前還重新鎖了牢門,又回了值班房還了鑰匙,把樂和此前借燒熱水悄然下了藥的那壺水和相關的茶水全處理了,泡的茶丟炕洞裏燒幹淨了,洗了壺重新燒上.……四個人悠然在值班房喝著茶,也是讓珍寶兄弟解解渴吃點東西補充些體力也緩緩精神,呆了近半個時辰這才帶走包吉的腰刀,關了房門,翻牆從容而去。
也不是立即離城或在城裏藏匿起來,而是撲向了毛太公的女婿王正家。
珍寶兄弟恨透了王正這種天良喪盡卻命大就是沒死在國難中的六安孔目,一旦自由了自然按捺不住,立馬就得先報複收拾了這條執法專門枉法的惡鬼吏。
再者,他們兄弟的尖刀和獵叉都落在了毛太公手,也要去王正家那看看有沒有。這四件武器是趙嶽當年專門令人打造送給他們的,異常鋒利實用,可是兄弟倆的最心愛之物……這上麵也承載著趙嶽對他們的情義……
王正這種執司法的文職吏頭,別看是沒品的州城小官,卻自然是牛逼得很,平常根本沒人敢招惹得罪他,但家中的防禦那就是渣了,家有兩個守衛的刁奴打手,防一般惡人湊合,但在龍虎二將和珍寶兄弟之手那就是螻蟻,順手就捏死在被窩裏了.……
摟著婆娘睡得正香的王正猛痛醒了,頭發被揪得似乎要撕下頭皮一樣巨痛,想慘叫卻發現嘴是臭襪子堵著的,睜眼在昏暗的燈火下驚恐看到是猙獰滿麵的珍寶兄弟,還以為是包吉已下手害死了二人,兩含冤惡鬼趁夜來向他索命了,頓時嚇得三魂掉了兩,被拽著發頭硬生生拖下炕,光溜溜半躺在冰冷的地上哆嗦不停.……
問清了武器的去向,
叉子還在毛太公家,那家人不識貨,叉子又全金屬的太重,一般的武將也使不了,毛太公父子沒當回事,就隨便丟那個角落裏了。好用的尖刀卻是讓毛太公父子喜歡,一把已送了毛都監當賄賂,另一把正在好女婿王正這,也沒用找了,就掛在炕邊牆上。解珍認得是自己那把,收了,沒一刀捅死王正,而是打昏拖出屋子綁在院裏樹上享受活活凍死的快樂.……聽說凍死的人是笑臉的,想必凍死的過程中人也是種刺激與快樂滿足的……一刀殺了王正這種惡鬼一樣的執法者太便宜了他。
四人仍不著急逃走,珍寶兄弟又在王正這吃喝一通,這下吃飽喝足了,有酒全勁更有精神了.……就看著王正怎麽凍死……事實上人很快就凍暈了,一暈就永遠沒機會醒來了,不會掙紮呻吟太響驚動了人,四人這才悄然離去。
至於王正他老婆,毛太公的閨女,睡夢中已被打暈了,隨即被綁成一團堵了嘴也拽下炕光著丟地上涼快著,也沒直接殺了,也沒拽屋外,就那麽丟屋裏地上那,她能不能抗過今晚全看她的造化了。就算身體沒大事,她以後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了。沒了當官的丈夫,沒了家人保護,在這世道,她算個什麽東西,越是有錢有糧有利可圖,下場隻會越慘.……大宋如今最缺的正是年輕些的女人。不知會有多少惡狼會盯上她,最終會淪落成卑賤織娘以後就勤奮勞作為大宋當塊磚贖罪吧。
四人離開了王家,悄悄直奔事先就定好的地方翻越城牆。
就那麽大搖大擺的直接踩著上城道上了城牆。
有官兵值夜守城,但你可以想像,海盜不鬧了,也不會來搶了。登州又沒有強盜山賊,是真沒有,早前有的不成氣候的幾小夥這幾個月已被新官兵為發財而積極主動奮勇掃幹淨了,就算有強盜也是隱秘的假李逵李鬼那樣的個別人.……登州民間就沒啥錢可搶的,如今是個人都有田有糧,大冬天的誰肯遭罪埋伏山野岔道打劫呀,也就是城池安全無憂了,登州這幫壞蛋組成的官兵哪會堅持什麽盡忠職守頂著寒風酷冷半夜玩巡邏,當班的都貓望塔裏烤火塘偷懶睡大覺呐。你叫他,他們都未必願意搭理你.……
雕龍還手拿著把不知從哪弄來的笤帚,斷後,邊退著走邊把腳印清理了.……
至於出城,繩索綁城垛上,四人都是攀爬高手,珍寶兄弟和阿虎先順繩索嫻熟輕鬆溜下去,下麵是護城河卻結冰凍上了,不大力踐踏,一個人一個人的過去,冰麵不夠厚卻也一點問題沒有。
還是精細的阿龍斷後,把繩索解了,換成飛鉤這頭鉤城。他笤帚把腳印細心清理了,也下了城,手一抖,攀城飛索就掉了下來,他一手抄住鉤子這頭,仍一頭動靜也沒有,再倒退著過護城河清理幹淨腳印.……一直到離城池老遠了才不再這麽幹,一夜風雪後,明天,誰也發現不了有人從城牆逃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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