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4旋渦
宋江令人往城中射了一封信給馬進,信中說:我宋江極敬佩將軍的忠義與軍事才華。我二龍山眾兄弟都希望馬將軍等英雄能成為一家弟兄。請歸降吧。不然,我也不屑趁著你軍已經疲憊虛弱到極點根本沒能力再打下去了的時機再打你,遠遠困著你,讓屍體暴發瘟疫就能殺死全城
連熬了幾日夜幾乎沒睡過覺的馬進,幾眼看罷這封信,昏沉沉如灌了鉛一樣的沉重渾沌腦子驚得頓時清醒了,本就憔悴的臉色越發灰白難看。
宋江的威脅絕不是無稽之談。
起義軍不惜人命日夜攻打,每麵城都是一上就論萬人,但,這些起義軍主體是內地的農夫百姓,在內地享受和平久矣,不是邊關那的百姓久經戰火熟知兵事,哪會打什麽仗啊,何況是攻城這種難活,亂哄哄人山人海的瞎上,也人山人海得瞎死打到現在,戰死的守城官兵、義勇,尤其是義軍攻城炮灰的屍體早把護城河給全部填平了,而且堆得高出兩岸一大塊,並且在城根下堆出個極高的斜坡,漫延向城外幾十米遠,以至於起義軍梯子豎著立起來,比城頭高出好大一截,攻城時需要把梯子使勁在屍堆上斜著搭城頭,不才至於被守城方輕易推翻
現在正是盛夏時,炎熱的天氣使屍體腐爛得極快,城下的高高屍堆本就已經很恐怖了,腐爛了就更恐怖了,時不時的就爆出屍體腫漲暴開的瘮人聲,臭味熏天,弄得守城官兵與義勇不看城外的恐怖景象,隻聽那暴屍聲,隻聞著那腐臭味,隻看到驚起的嗡嗡烏雲一樣飛舞的綠頭蒼蠅,就已經難受得嘔吐不已,困頓、]饑餓、加上這種折磨,就會渾身昏軟,痛苦隻想不如死掉算了。
屍堆,起義軍不肯清理,絲毫不肯空耗時間停一停攻打,賊頭子顯然凶殘之極,就是想這麽硬用人命及腐臭恐怖和困餓交加,活活嚇倒整倒守軍,並不在意會不會發生瘟疫會死多少人。
這隻起義軍的領袖是魔鬼!
他肯定是個吃人的魔鬼!
心性凶強正當年的馬進也被張宗諤的這種凶殘歹毒深深驚著了。
這得是怎樣歹毒心狠的家夥才能幹出這種事?
毫無人性啊!
這尼麻的是內戰,不是對抗異族外敵,都是宋國人,你怎麽能這麽歹毒凶殘呢?
即使是在躲在城深處府衙裏的知府等人也被屍臭味熏得受不了了。
想著,既然賊寇不珍惜人命,不在乎自己的部下死活及感受,就把陣亡者的屍體堆城下爛著攻城時亂踩著,那官方表現點人性憐憫吧,我們官方把它燒了。大火也能阻止進攻,緩緩攻勢。
可是,燒掉屍堆,這隻能是個美好想法,做起來沒有實際可操作性。
沒有油啊,怎麽可能點火燒起屍體。
宋國疆域遠遜於隋唐,就連周朝時就已經屬於中國固有領土的燕雲地區都沒有擁有。國家領土範圍內幾不產石油,地表能采到的那點石油如今早沒有了,再往深了開采,要麽不知哪有,要麽沒那技術能力,宋國不產石油。西域的石油,“絲綢之路”又卡斷了,進不來,以前是西夏國卡斷著,如今是被獨立於西域的西遼國卡著。就算不卡,那通路也徹底荒廢了,沿途根本沒有人煙,從西往東直到河西走廊才有西遼嚴格控製的部分回鶻人聚居點,其間太遙遠的路途上沒有任何提供食宿給養的地方,西方商隊若來,不算路上其它的凶險因素,隻餓也會活活餓死在途中。
宋國在石油產品上是完全瞎了,就算是還有點庫存,那也是在邊關和京城,兗州哪可能有。
沒石油,可以用其它的油?
那也是瞎想。
比如棕油,那是熱帶植物產的,主要分布在印尼等地區,雲南廣東台灣等地也有,現在全在海盜國實際控製範圍內,宋國就不用想了。
再比如木器漆,古代人用於家具上漆的那東西。宋國原本是木器漆大國,技術先進,可如今也斷了,幾乎無出產。技術人才都在海盜國那去了。幾乎沒人會製造。況且原料產地也受限。
剩下能考慮的選項就是豆油、菜仔油等食用油了,這方麵也沒多少。
機械設備,嗯,是趙嶽家發明並義務推廣普的好用設備,在叛逃狂潮時,鐵件部分當鐵料被卷走了,剩下的全是拆起零碎隻配當柴燒的爛木頭,工匠也沒了,想仿製都沒了條件。
現在,宋國人吃油,隻能用簡陋工具人工費勁自己榨點油,主要是人手工容易弄出來的菜仔油,堅硬的大豆,宋人幾乎就沒轍能榨出油了,明知道大豆有油,產油高,卻隻能幹瞪眼。
就是這麽慘。
趙嶽就是這麽懲罰拋棄在宋國的人:你們這麽壞我叫你吃點油都得那麽不容易。
如今,宋國除了京城人口仍然多,其它城市,居民都是很少沒什麽手藝,沒啥生意可做,在城裏不種地又不掙錢無法生存,自然就住不下去了,紛紛跑城外揀無主田產謀生去了。
兗州城裏同樣沒多少居民,扣除駐軍就不剩幾個人了,也住戶家就沒多少食用油可搜集。
本城軍隊的油,庫存也很少,內地軍都是朝廷按月撥軍費用於各地駐軍在當地購買油菜等生活所需,這是一種朝廷對地方軍的有效控製手段。鹽不用買,由朝廷按月配給。
而現在正是七月底,兗州軍的油剩下寥寥,還得留著給部隊吃。
守城本就太凶險艱苦,吃飯沒胃口,若是再沒油炒菜,將士們連點油香都吃不到,這城也就不用守了。官兵肯定就拍拍屁股跑了甚至幹脆投敵了。
本就是自私重享受的壞蛋,堅持奮勇作戰守城?你當官的得給我個理由先。
飯菜,本就沒肉蛋吃,已經夠慘夠可憐了,現在是戰時卻連點油水也沒有了,你卻還有臉要求我打仗拚命保你們?美不死你。滾犢子去
所以,馬進沒油用於燒起城外一圈屍體,隻能瞅著城下越堆越高的屍體幹紅著眼發怒發急。
此刻,他受到宋江的威脅,不禁仰天長歎一聲:“這是天意啊。是老天要我馬進當強盜。大宋王朝真的要完了。再忠誠保衛它,沒啥意義了”
說著,他眼淚滾滾下來了。
不是他如何忠貞皇帝忠貞朝廷亦或如何重視氣節節操。他隻是熱愛當官,舍不得官身罷了。
他決定投降了。
他很清楚,部下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對這場戰爭也厭惡到了極點,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上都已經達到了堅持的極限。如果沒有二龍山強盜來逼迫,兗州城也守不下去了,說不定下一秒官兵就集體崩潰了。而部下的表現能堅持到現在卻已經是極好極難得了,全是信賴他才能如此。他馬進平日裏沒白下苦功關懷將士們部下這些各地來的壞蛋在這一戰中體現了對他的義氣。
這五千部下原本是他私心裏準備用於立足兗州在亂世中自保和時機合適就爭天下的資本。
若是不肯投降,想突圍而逃,那隻是徒勞而找死。部隊根本沒力氣和士氣正盛、以逸待勞而人馬又太多的二龍山強盜硬拚一場。就算拚死一戰能突出去,也絕無力氣逃走。
罷了罷了,與其戰死在突圍中或在突圍中被活捉,更狼狽恥辱投降,不如就這麽直接降了。
馬進確實是個人物。
既做了決定,那就做得更幹脆點、誠意更足點,不要讓二龍山強盜感覺是耍詐或有二心。
他吩咐結義心腹兄弟王嵩帶人去把知州等主要文官以及可惡的他早就恨不能宰了的監軍太監等執法宦官團全抓到城上來。若有反抗,不必客氣,直接殺了,提頭來。
於是,兗州這些文官大爺宦官大爺,怕死,緊擁著軍隊在身邊自保,不顧本州眾生死活,而且還盤算著借流寇的屠刀浩劫本州百姓錢糧,然後官軍再殺搶流寇,把錢糧全弄到手,上交朝廷的賦稅有了,自家腰包也鼓了,剿賊的大功也有了,還能利用糧食輕鬆掐住百姓的脖子,百姓不得不老實聽官府的,否則就沒糧食吃得吃菜吃草然後餓死好完美的美夢計劃就此徹底破碎,啥也沒撈著,享受了數天屍體腐臭,然後自家的腦袋也沒了,盤算得確實玄妙周密,充分演繹了好人未必有好報,但惡,尤其是大惡必有惡報,不是不報,說報就報完美收宮。
宋江看著一個個的兗州文官要員與宦官成員的腦袋丟下城,親眼看著兗州知州在城頭上在屁滾尿流哭嚎拚命求饒掙紮中被馬進親手凶狠利索一刀斬下腦袋,他笑了:“馬進,真英雄也!”
馬進,太懂事了,做事太堅定果斷有分寸有主見了。
這,人才呀,可造可大用的大才也。
這人才是當官的料,前途無量
馬進也不負宋江的讚美與欣賞。
吊橋放下。
城門大開。
馬進與部下幾個主要大將,沒帶任何兵器,騎馬出城,快到宋江麵前時,馬進帶頭下馬,步行至宋江馬前,一個標準的軍禮,單膝跪地:“某馬進拜見及時雨宋公明哥哥。以前多有得罪,請公明哥哥宰相肚裏撐船,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馬進的自大衝撞。”
宋江哈哈大笑,連忙下馬,親自上前一一撫起諸將,親切拉著馬進的手笑說:“以往各為其主,說什麽衝撞不衝撞?哈哈,將軍勇武過人,將略出眾,治軍有方,上將之才也。兗州此戰就充分說明了將軍之德之能。宋江不才,可是和眾兄弟久想與將軍做一山的兄弟了。”
馬進眼圈一紅,臉泛感動與羞愧,低頭凝重道:“某愧不敢當公明哥哥盛讚。若公明哥哥不棄,小弟以後願唯公明哥哥馬首是瞻,以後有事但請吩咐。水裏火裏,決不推辭。”
宋江要的就是這個。
他收馬進可不是為二龍山大當家的晁蓋收的。為他所用,是他的兄弟,這才是目的。
馬進是圍剿二龍山的主力官軍一支,對二龍山內部的情況也多少有些了解,隱隱約約知道點二龍山明是一山的生死兄弟,實際是有兩個老大。
而且他觀宋江也不是那種肯做小聽別人吆喝的人物。
他在官場見多了宋江一類的人物,能看得出這個所謂的呼保義及時雨本質卻是個極腹黑極危險的家夥,這人的心眼兒和手段太多了,晁蓋那種村夫草莽豪傑粗鄙匹夫哪可能玩得過士大夫官油子二龍山現在是晁蓋的天下,但日後必是宋江的囊中物。跟著宋江當心腹才穩當有長久。
宋江南征的目標之一輕鬆圓滿實現了,得了馬進這樣的心腹得力強將,還順便收了王嵩等驍勇大將,這收獲賺大了,他高興的越發笑得歡暢,拉著馬進的手越發親切堅定
從此,他在有擅長治軍與帶兵打仗的銳健三將薛亨、張宣讚、劉複三個心腹大將的基礎上又增添了軍事能力半點兒不差於三將而且個人武力還在其上的馬進。寵圖大業勢力大長
宋江此時已經有了爭霸天下自己坐上那個位置的野心,隻是目前還不堅定,不敢明確下來。他還需要多多觀察天下局勢大勢的發展,也需要聚集起更大更結實的軍事實力,需要時間
宋江等在馬進恭敬陪伴下並未入城,是迅速清抄收拾幹淨了全城的可用財富,直接棄了兗州城,兩軍合一處轉移去了臨近縣城駐紮,讓兗州軍洗澡吃飯睡覺休整,暫時就在那不動。
屍堆,由二龍山一些步兵堆柴燒起數處大火算是避免瘟疫的措施,然後就丟下不管了。
這樣草率處置,柴堆大火能煉出屍油燒著屍體,火會越燒越旺,在高溫與風勢下能自動漫延到沒堆柴點火處,最終會燒掉城下的絕大部分屍體,但肯定燒不掉護城河中的屍體這城沒法住了。後來,朝廷又恢複了襲慶府舊製,府治在東昌。兗州城被徹底廢棄。很多年後,這裏才又有人居住。那時卻已是科技中國新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