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世間聲 心有經緯是書生
已慣涯莫浪愁,寒雲衰草漸成秋。漫因睡起又登樓。
伴我蕭蕭惟代馬,笑人寂寂有牽牛。勞人隻合一生休。
空中落著淅淅瀝瀝的雨,戚雨竹手中拿著酒,一口一口的向口中灌著,冷風習習吹過,戚雨竹卻全然不覺寒冷,此刻他心中的寒冷豈非已經壓過了身體的寒冷?
本來無限風光的探花郎,如今卻被革了功名,這讓他如何不能悲戚?更何況罷黜他的理由還是那麽荒謬,這便是朝堂嗎?
戚雨竹本就不善飲酒,這半壺酒入了口,早已經有了幾分醉意,戚雨竹的腳步已經有些搖晃,可是口中卻是輕誦著:“仙佛茫茫兩未成,隻知獨夜不平鳴。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幸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
十年寒窗,將寒氈坐透,鐵硯磨穿,卻換得了這麽一個下場嗎?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這世人蔑視的豈是那書生?蔑視的隻是那屢試不第的落魄罷了!書生又怎麽會無用?隻是這惡濁的浮世,任憑你滿腹經綸,揮毫潑墨之間可擋千萬鐵騎又如何?那朝堂中的一卷文書足可以讓你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的努力付之一炬啊!
“仙道茫茫兩未成,亦有寒蟬伴我鳴。風蓬飄盡悲歌氣,壯誌何須沽功名。管他世人空白眼,心有經緯是書生。莫因詩卷愁成讖,雙耳仍聞世間聲!”戚雨竹心中正是愁苦,卻聽聞耳畔傳來了另一陣吟詠之聲。戚雨竹循聲望去,卻見湖邊有一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的老人在湖邊垂釣。
老人吟詠完一詩,拿起旁邊的酒葫蘆,打開蓋子,喝了一口,道:“年輕人,人生還很長啊,何必長籲短歎啊?”
“你……你懂什麽?我經曆的事情你經曆過嗎?”戚雨竹問道,語氣中戴著弄弄的醉意。
“年輕人,你又不是我,你怎知你經曆過的事我沒經曆過呢?”老人緩緩道。
“哦?那你,我經曆了什麽,你又經曆過什麽?”戚雨竹再次問道。
老人轉頭看了看戚雨竹,戚雨竹的雙眼直接對上了老饒雙眼,戚雨竹感到這雙眼之中有一股十分淩厲的精氣,卻見那老人微微閉上了眼,手指輕掐了兩三下,道:“你姓戚,父親是汀州的名角,母親是青樓的花魁名伶,你剛中探花,卻又在前日被革去,你正因此而愁苦,我的對也不對?”
戚雨竹愣住了,此時雖是丟人,可是這事卻很少有人知道,眼前這老人又如何得知?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麽知道的?我是算出來的!”老人笑著道,“我當年也是高中狀元,不過因為出身的原因,都沒有等到第二,在殿上便直接被當朝皇帝革去了。我當時也和你一樣,懷疑過人生,慨歎過命運,後來,我學了風水相術,也有過一時的風光,可是後來,我為了追求道而罔顧情關,卻是看著那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女子死在我麵前,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算盡機百千,趨利避害,卻仍然活得不瀟灑,不自在。直到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年輕人,他劍道超群,心中亦有萬千峰巒,他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即使是意也不能阻擋你想做什麽,又何況這世間的苦難呢?”
戚雨竹已被此番話震驚,熟讀詩書,通曉世事的他又怎會猜不出眼前這老饒身份,這老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那在相術一本一騎絕塵,門中千萬相師未有能望其項背者的大相師——袁機!隻是這相師之徒本就篤信意而使自身趨利避害,而得長生,這也是眼前這老人袁機能自前朝活到如今的原因,聽聞他已經踏入了半步仙饒境界,可是,究竟是何人可以讓他動搖了自己篤信一生的道呢?
“夥子,好自為之吧!我觀你麵相,以後定有鴻鵠扶搖之勢,也不乏貴人相助,隻是這苦難卻也少不了。”袁機著,收起了手中的魚竿,而魚線之上掛著一條約莫半尺長的鯉魚,待袁機將魚取下,用草繩穿好,戚雨竹卻發現,老人垂釣用得卻是一直鉤!
“薑尚直鉤釣文王,這老頭直鉤釣我呢?”,戚雨竹心中不由得暗想。
“夥子,人生但苦無妨,心有浩瀚即好!”完,袁機扛著魚竿轉身離開,忽又轉身將手中的魚放到戚雨竹身旁,“夥子,拿回去煮個湯暖暖身子吧,書生身子骨弱,淋了雨容易生病的。”
戚雨竹提起袁機放在身旁的魚,端詳了片刻,終於是喃喃的出了心中的疑惑:這人工開挖的景觀湖哪裏來的魚呢?
後來戚雨竹與袁機再次相遇,戚雨竹才知道,那條魚是袁機自己掛在鉤子上的,而他之所以演這麽一出,全然是他當日卜出的一卦奇卦。
回憶到此,戚雨竹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這算卦的老頭倒也是很有趣啊!
空忽落下了雨,這雨亦若多年之前一般清冷,可是戚雨竹感覺這雨滴落在臉上卻有一種舒適的感覺。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當年若喪家之犬的戚雨竹,如今手握宏圖,想定下大局的戚雨竹,又是否是一個人呢?
他的計劃已經漸漸展開,涼州雖被分割,可是涼州的軍隊卻沒被分割,而冀州那看似毫無戰力的軍隊,又能在風雲卷動的那一刻發揮出多少戰力呢?即使是和冀州夜王爺交好的他也不曾得知啊!
隻不過夜王爺的身份他已得知,而大相師袁機的意思也已經很明了,也就是,他們的陣中至少已經有兩位半步仙人了。
仙道茫茫兩未成,亦有寒蟬伴我鳴。風蓬飄盡悲歌氣,壯誌何須沽功名。管他世人空白眼,心有經緯是書生。莫因詩卷愁成讖,雙耳仍聞世間聲!這世間,是該他這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來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