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傷疤
徐太後雖然沒有什麽心機，但是卻個會看人臉色的。
以前，她一直以為，她是周祈佑的親生母親，是當朝的太後娘娘！
便是周祈佑對她有什麽不滿，也不會，亦或是不敢對她怎麽樣！
畢竟，他身為新帝，以仁義治天下。
一個孝字，便能將他壓的死死的！
可是眼下，在見識過周祈佑方才猶如困獸一般，滿目恨意的嘶吼之後，再看著他如此淡漠的，說出他不會殺她，但是有的時候，活著不比死了痛快的時候，她心裏不由一陣驚跳，一種大禍臨頭的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你……”
顫抖著手，指向周祈佑，她雖然在看著周祈佑，視線卻不停的遊移著，早已被嚇得六神無主：“你想要幹什麽？”
周祈佑神色冰冷的看著徐太後，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身對候在一邊的李維命令道：“太後娘娘驚聞自家兄長，竟毒害太皇太後，心中自責萬分，愧疚不已！並連夜親自與朕請命，要前往慶雲庵清修，日夜為太皇太後祈福！”
徐太後驚聞周祈佑，如此言語，神情猛地一震！
瞳眸驟然一縮，她看向周祈佑的視線，終於有了焦距，“你說什麽？”
“母後不是想念婉兒表妹，讓朕將她接回嗎？”
周祈佑冷眼看著大驚失色的徐太後，心裏沒有絲毫大仇得報的快意，反倒像是堵著一塊石頭，難受的厲害！
哂然冷笑之間，他以舌尖用力抵了下後牙槽，表麵上雲淡風輕，不見一絲的情緒波動：“眼下也省的朕麻煩了！你過去之後有她陪著，你們姑侄二人相依相守，定然不會寂寞的！”
聽聞周祈佑如此言語，徐太後整個人都開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她這是被嚇的！
也是被氣的！
慶雲庵裏，有沒有徐婉相陪，這個不是重點。
重點是慶雲庵啊！
那是大魏曆代犯了事的官眷，贖罪之所！
眼下周祈佑要將她送到慶雲庵，說的好聽是讓她去清修，讓她去為了太皇太後祈福！
可是，說難聽點兒，那就是要讓她去吃苦受罪的！
那是清修嗎？
那根本就是苦修！
她入宮多年，先帝在世時，一直位極榮寵！
先帝駕崩之後，母憑子貴，身為大魏的太皇太後，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眼下，她的兒子，要送她去慶雲庵苦修！
她如何受得住啊！
“佑兒！”
渾身哆哆嗦嗦的，抬眸看著周祈佑，將他冰冷無情的樣子，盡收眼底，她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許久之後，方才再次上前，緊緊扯住周祈佑的袖擺，哽咽聲道：“那慶雲庵，根本就不是人去地方，你不要嚇母後！”
“事到如今，母後還覺得，朕是在嚇你嗎？”
周祈佑冷笑了下，這一次並沒有掙脫她的手，而是偏頭，繼續對李維吩咐道：“立即差人給太後娘收拾箱籠，明日一早，便將她送去慶雲庵！”
聞言，徐太後身形一震！
如同抓著自己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緊緊的，攥著周祈佑的袖擺不放，她一臉驚惶的搖著頭：“不！我不去慶雲庵！我不去！”
“朕意已決！”
周祈佑抬手，將徐太後的手從自己的袖擺上拿開，俊眉緊攏著說道：“去與不去，不是母後說了算的！”
語落，他轉身就要向外。
“不！”
徐太後意識到周祈佑這次，並不是再跟她開玩笑，眼看著周祈佑轉身向外，她瘋了似的，又朝著周祈佑撲了過去，抓住周祈佑的手臂喊道：“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你的母後，你這麽對我，會被天下人……”
“母後不必為朕的名聲擔心！”
周祈佑微側著身子，眸色深沉，而又複雜的，看著徐太後，在冷笑了一聲之後，嗤聲說道：“世人隻以為，你這次是因為愧疚，自請要去慶雲庵清修，為太皇太後祈福，誰也不會知道，是朕強行送你去的！”
語落，他猛地拂袖，大步向外。
徐太後因周祈佑狠狠拂袖的動作，整個人向後仰去。
李維見狀，連忙上前，將她扶住！
不過眼下，她已然顧不得別的。
一把推開了李維之後，她連忙便又朝著周祈佑追了過去：“佑兒！佑兒——”
她的喊聲，撕心裂肺。
已然行至寢殿門外的周祈佑，明明聽到了她的嘶喊聲，卻隻是微微停頓了下腳步，命令羽林軍攔下她，然後便置若罔聞一般，繼續頭也不回地抬步向前！
須臾，李維交代好一切之後，便一路追了出來！
彼時，外麵的雨。
已經越來越大了。
可是李維在出得慈寧宮之後，卻驚見周祈佑微仰著頭，立身於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肆意的拍打在他的身上，卻始終不等動過一下。
李維見狀，頓時大驚失色。
抬手之間，從身邊的小太監手裏接過油紙傘，他快步上前，將傘撐在了周祈佑的頭頂：“皇上……”
周祈佑在李維將傘撐在他頭頂的時候，仍舊保持著仰頭的動作。
他的臉上，已然被雨水打濕。
那雨水，冷冰冰的！
可是縱然再冷，卻冷不過他此刻，他的那顆心！
抬手之間，將李維手裏的傘推離，再次任由冰冷的雨水，胡亂的拍在自己自己的臉上，他輕扯著薄唇啞然冷笑出聲，“朕清楚的記得！去年阿凰出事的時候，也下著雨，可是那個時候的，朕怎麽就沒有想到，她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呢？”
李維聽到周祈佑如此言語，心下不由一陣難受！
緊緊的，握著手裏的傘柄，再次將傘罩在周祈佑的頭頂，他澀然輕歎了一聲，囁嚅聲道：“那個時候，情況特殊，皇上在得知元後娘娘出事，心中悲痛萬分，又一直都沉浸在失去元後娘娘的痛苦之中，哪裏想得到那麽多！所謂當局者迷，不過如此！”
“若是照你所說，真的是這樣，那麽在事後呢？”
周祈佑緩緩側目，斜乜著身邊的李維，雙拳緊握著，眼底帶著濃濃到底薄涼和諷刺：“她和孩子，死的那麽慘，可事到如今，朕才知曉一切！”
聞言，李維輕咂了咂嘴，想說什麽，卻到底又什麽都沒有說！
他一直跟在周祈佑身邊伺候著。
殷凰對於周祈佑，到底有多重要，沒人比他更清楚。
從殷凰出事的那一刻，周祈佑便已經後悔了。
殷凰，那就是周祈佑心頭裏，最深最痛，又不容任何人去碰觸的傷疤！
因為深，且痛，所以連他自己，都會逃避似的，盡量不去回想那個讓他悔恨到腸子都青，且還要伴隨一生，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他的雨夜！
這，也許就是他為何，直到現在才知道真相的原因！
想到這些，李維黯然一歎，低垂著頭，對周祈佑說道：“皇上，奴才知道您心裏難受，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您千萬要保重龍體啊！”
“朕身體如何，朕自己清楚，你眼下不必守著朕，朕有差事要交給你去辦！”
周祈佑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在用力吸了一口氣涼氣之後，沉眸看著李維，對李維吩咐道：“立即派人，去調查關於盛玖的一切！朕要知道她從小到大，所有的事情！事無巨細！”
李維知道周祈佑的意思，聞言連忙應了聲：“奴才領旨！”
“還有……”
在李維領旨之後，周祈佑微眯著眸子，眸光明顯起伏了下，“連夜差人，去請了然大師進宮！”
“是！”
李維肅聲，再次領命！
在李維銜命而去之後，周祈佑微微轉身，緊握著雙拳，眸光閃爍不定的，凝望著長壽宮所在的方向！
許久之後，他緊攏著眉峰，薄唇輕啟著，聲音幽幽遠遠，神情卻格外的堅定，如同宣誓一般呢喃道：“阿凰！雖然眼下，我還不能證實你的身份，但是我知道是你！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
雨，淅淅瀝瀝，又下了許久。
到初晨時，卻忽然放晴！
即便如此，外麵的天氣，卻尤其的冷。
不過，如今已經進了二月。
天氣再冷，氣溫卻已然在冰點之上，昨夜落的雨，已然不會再結冰了。
昨夜，盛玖入睡時，已然是三更了。
因為昨日一直都在跟周祈佑周旋，而她又睡的太晚，她這一覺，睡的極沉！
醒的！
自然也極晚！
彼時，已然日上三竿！
躺著榻上的她悠悠轉醒，在看著眼前對於她而言，並不陌生的芙蓉帳時，忽地怔仲了下，整個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裏……是芙蓉閣！
可是昨夜，她明明宿在太皇太後身邊的啊！
意識到事情不對的她，速度極快的，眨了眨眼睛，猛地一下，便從榻上坐起身來。
不過因她動作太猛，在她起身之際，頓覺一陣陣暈眩感襲來！
“嘶——”
頭暈目眩之際，她緊鎖著眉頭，伸手扶住自己的鬢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下一刻，便有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落在了她的鬢角，徐徐緩緩的，揉了揉，隨之而至的，還有一道清淺而溫柔的聲音，輕輕的哄慰著她：“你才剛醒，猛地起身，自然會頭暈，等一下就好了！”
這……是周祈宸的聲音！
在聽到他的聲音時，盛玖倏地抬眸！
一眼望進他那雙含笑的星眸之中，她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滯！
周祈宸迎著她的視線，唇角揚起一抹勾人的弧度，眼底沒眉間，都是笑意：“怎麽？才一夜不見，就不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