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高明
盛玖看著慕凝送到自己手邊的參湯，眸華微閃了閃。
想到早前，她哭的眼睛都腫了，周祈宸那個氣性大的，仍舊無動於衷，她根本就不信慕凝所說，在微微彎了彎唇角之後，緩緩的，抬起視線，一副我可不好糊弄的模樣，眸色深深的，看著慕凝，然後一臉懷疑的問著慕凝：“你家王爺真的這麽說了？”
“咳咳——”
慕凝迎著盛玖的視線，有些不自然的輕咳了聲：“那個……都差不多啦！”
聞言，盛玖輕嗤了一聲！
見狀，慕凝眉頭一凝，連忙一臉正色的，清了清嗓子，然後學著周祈宸的語氣，歎聲將周祈宸早前說過的話，如實跟盛玖重複了一遍：“她比以往，削瘦了很多，看看她的身子，有沒有不適之處！還有……快到晚膳時辰了，伺候著她多進些湯水！”
語落，她輕挑了黛眉，垂眸看著盛玖！
見盛玖定定的，看著自己，她嘴角抽了抽，出聲辯解道：“這是我家王爺的原話，一字不差的！”
這次盛玖總算信了！
因為信了，她波光流轉的眼底，不禁再次撫上了絲絲淺笑。
再次垂眸，看著手邊的那碗參湯，她輕笑著將手裏的筷子，放在一邊，然後將那碗參湯端起，嘴角輕勾著，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見狀，慕凝嘴角含笑，抬眸朝著莫心輕眨了眨眼。
莫心見狀，會心一笑！
看著盛玖輕勾著唇角，含笑喝著參湯的樣子，她多日以來，一直都緊繃著的心弦，終是放鬆了下來。
膳後，盛玖跟慕凝問起了當初，太皇太後命殷風給周祈宸下毒一事。
此事，雖然白日裏周祈宸提起時，隻是一語帶過，但是隻要稍加深想，盛玖便不由一陣後怕！
倘若，她的大哥，一點都不顧及她。
倘若，她的大哥，對那把龍椅，也有執念。
那麽當初，他很有可能，已經照著太皇太後的吩咐，真的給周祈宸下了毒！
那樣的話，無論是周祈宸被毒殺，還是他的大哥棋差一著，落到了周祈宸手裏，事情都不會如眼前這般圓滿！
是的！
圓滿！
於她而言，現在她的愛人，周祈宸還活著！
聽的親人，殷風沒有聽從太皇太後的意思，繼續效忠於周祈宸，成為了他手中一把利刃！
她所在乎的人，可以和睦相處……這就是最大的圓滿！
慕凝在盛玖離開京城之後，一直跟在周祈宸身邊的。
因此，對於周祈宸的事情，知之甚詳！
此刻，盛玖問起，她也知無不言。
原來，當初盛玖離開之前，周祈宸趕回京城之時，便已經將盛京一切事務，全都交給了殷風處理。
在盛玖迷昏之後，周祈宸回到盛京之後，情緒十分低落，暫時無心接手軍中事務，一切也照舊由殷風處理。
殷風給周祈宸投毒那日，盛京下大的雨。
那日夜裏，殷風以周祈宸心情低落，影響將士士氣為由，提了好酒，到周祈宸的住處，也就是盛玖現在所在的這間寢室，來找周祈宸喝酒！
他們兩人，一個是盛玖兄長，一個深愛著盛玖。
兩人之間的話題，不可避免的，圍繞著盛玖開始。
當殷風問起周祈宸，盛玖那麽任性，總是依著自己的性子，一意孤行，已經接連迷昏了他兩次，將他的尊嚴踩在腳下……倘若日後，他大事的成，她再回頭，以周祈宸的身份和地位，可還會重新接納她，原諒她的時候，候在一邊的慕凝，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周祈宸在冷著俊臉，沉默了許久之後，隻回了殷風一句話！
隻這一句話之後，周祈宸伸手端起酒杯，再準備喝酒的時候，卻被殷風阻止了！
那個時候，殷風直直的注視著周祈宸，緊繃著下頷，跟周祈宸說，衝他這句話，他殷風心甘情願對他俯首稱臣，殷家永不叛魏！
不過，還請周祈宸，務必記住他自己說過的話！
事後，周祈宸才知，殷風帶來的酒水，是下了毒的。
而這一切，全都是受了太皇太後的指使！
太皇太後不想將殷家的命運，在寄托在任何的手裏，所以她想要趁亂，扶持殷風上位！
而周祈宸則在明了一切，又跟殷風商議過之後，決定將計就計！
所以，這才有了殷家叛魏，毒殺周祈宸，並將周祈宸的屍體，高掛在盛京城門之上數日之事……
整件事情的經過，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當慕凝將事情大致經過，跟盛玖講完之後，盛玖已然靠坐在榻上，微眯著眸華，望著榻前的青色垂帳，怔怔出神。
彼時，她的腦海中，不停的在回想著一句話！
那句話，是她大哥殷風問過周祈宸後，周祈宸給她大哥的回答！
周祈宸當時回殷風的是：“人生在世，各有所求！有人求名，有人求利！可我周祈宸，從來求的，都隻不過是一個盛玖！”
“人生在世，各有所求！有人求名，有人求利！可我周祈宸，從來求的，都隻不過是一個盛玖！”
唇齒開合之間，低低呢喃著周祈宸說過的那句話，盛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麽樣的神情，什麽樣的眼神！
腦海之中，那一切模糊的畫麵，在這一刻，漸漸全都變成了實質。
那個畫麵，讓她不可避免的，回想起當初在皓月山莊時，他跟她說，老子不在乎的時候！
也讓她原本怔仲的神情，忽然變得燦然起來，她那微眯著的雙眸之中，亦有精光熠熠生輝，久久不息！
榻前，慕凝將盛玖的反應，盡數看在眼裏，眼裏不由浮上絲絲欣慰之色。
緊咬了下自己的唇瓣，她伸手握住了盛玖的手，在她抬眸，用她那雙澄亮的雙眸，看向她的時候，對她翩然一笑，神情誠摯道：“大小姐，奴婢自幼，在我家王爺身邊長大，從來不曾見過我家王爺，如在乎您一般，在乎過任何一個人！他現在之所以跟您鬧別扭，是因為實在被您氣的狠了，一時半會兒咽不下心裏的那口氣！其實……他的心裏，其實一直有您！也隻有您一個！”
一口氣，把自己所能說的，所有的好話，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慕凝語氣微微頓了頓，旋即笑著補充道：“您若是不信，就想像您方才喝的那碗人參湯，他表麵上，雖然對您冷若寒霜，可背地裏，卻仍舊在關心著您！他生怕您身子不好，怕您哭的多了，缺了水，所以叮囑奴婢，伺候您多進些湯水……”
盛玖從來都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聽慕凝在她麵前，給周祈宸說好話，竟然會成為一種享受。
聽完慕凝的話，她那顆不時疼上一下子的心，忽然一下，便軟成了一灘水。
水波漣漪之間，泛著香甜，全都周祈宸對她的愛！
在慕凝語落之後，她低垂著眸華，看著慕凝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不禁勾起唇角，漸漸展顏！
微微用力，緊握了慕凝的手，她在眸華微抬之間，看著慕凝那雙真摯的雙眼，旋即笑容一深，那雙含笑的眸子裏，仿佛綴滿了繁星，在室內的燈火下，不停的閃啊閃的，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你說的這些，我都信！”
她從來都不曾懷疑過，周祈宸對她的感情。
如果，他真的對她沒有感情了。
如果，他真的打算，再也不原諒她了。
那麽今日，他大可不必理會她。
而不是將她從太皇太後那邊，扛到這邊，然後對他冷言相向。
他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為在乎！
因為在乎，所以才會生氣。
因為在乎，所以才會即便生氣，卻還想著要靠近他！
今日他的表現，就如同鬧別扭的孩童一般，明明在乎的要死，又生怕再被傷害，明明不想輕易原諒，卻又忍不住去心軟，然後吩咐慕凝注意她的身體，伺候她多進些湯水……
這樣的他，實在是別扭的可愛！
聞言，慕凝心中，頓時充滿成就感，臉上自也喜笑顏開！
見兩人如此，邊上的莫心，輕蹙了蹙眉頭，有些不解的出聲一臉笑意的盛玖：“大小姐！奴婢有一事，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盛玖笑容微斂，抬眸看著站在慕凝身邊的莫心，輕挑著黛眉問道：“你有何事不解？”
莫心看著她，輕蹙的眉頭，換做緊蹙，然後出聲問道：“既是王爺和世子爺，當初已經達成了共識，那繼續以王爺為尊，跟朝廷開戰就好，奴婢以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將計就計的必要！如此……倒有些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了！”
“怎麽能是多此一舉？”
慕凝聽了莫心的疑問，不等盛玖出聲，便已然偏頭看著莫心，神神秘秘地開了口：“若是沒有王爺和世子爺的將計就計，大小姐如今隻怕早已跟著夏王過了夏河，到了南夏了，如何會來到盛京？！”
聽慕凝這麽說，莫心微張著嘴，一臉的驚愕第看著慕凝：“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是！”
這次出聲的，並非是慕凝，而是榻上的盛玖！
其實，莫心吩咐的極對！
在殷風製止周祈宸飲下毒酒，跟他達成共識之後，他們根本無需將計就計。
他們之所以那麽做，無非是知道，隻要隻要殷家毒殺周祈宸，繼而舉兵起事一出，她必定不會跟著南玄策繼續前往盛京！
說起來，周祈宸這一計，是真狠。
可是眼下，盛玖想起當初，在聽聞殷家毒殺周祈宸之後，舉兵反魏之後，氣極吐血時，那漫天而來，無邊無垠的絕望之感，她卻又覺得，隻要周祈宸還活著，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此，此刻，眼看著在她話落之後，莫心和慕凝，全都齊刷刷的，看向自己，她輕笑著躺倒在榻上，麵向外，側身而臥，嘴角彎起的弧度，格外美好的，朝著慕凝豎起了大拇指：“慕凝！你家王爺這一計，真的夠狠，也夠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