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記憶
這夜，涼涼的秋雨，一直在下著。
盛玖睡了一下午，情緒也平複了，身體上雖然還有不適，卻也勉強可以忍受！
因此，在喝了雞湯之後，她並沒有急著休息，而是倚靠在貴妃榻上，身上蓋了薄被，輕蹙著黛眉，靜靜凝望著窗外的雨夜出神。
她，凝望著雨夜。
她身邊的慕凝，卻在凝望著她！
靜靜的，凝視著盛玖柔美的側臉，慕凝躊躇許久，輕彎著唇角，囁嚅問道：“大小姐在想什麽？”
聽到慕凝的問話，盛玖眉心一凝，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身來。
輕輕的，轉頭看向立身貴妃榻前的慕凝，見慕凝輕挑著黛眉，嘴角彎彎的，一臉的疑惑之色的看著自己，她不由也跟著淡淡的勾了勾唇角，輕道：“在想南玄策！”
聞言，慕凝神色一怔！
她方才，猜測著盛玖不是在想著周祈宸何時能夠醒來，便該是在想著，明日見到了她要見的那些人，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卻不想她竟然在想南玄策！
“怎麽？”
盛玖黛眉輕皺，眸光微閃之間，在貴妃榻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輕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慕凝坐下，語氣涼涼的問道：“我會想南玄策，你很意外嗎？”
“是有些意外！”
在慕凝看來，她和盛玖，身份有別。
眼下，便是盛玖讓她坐，她也不能做！
她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看著盛玖說道：“奴婢以為，大小姐在想皇上，或是明天的事情！”
“皇上現在已經回來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我便是想他想的再多，她也不會因為的意願醒過來！”
盛玖說著話，見慕凝不坐，不由輕歎了一聲，伸手拉了慕凝的手，然後用力一扯。
慕凝沒想到她會如此舉動，一個踉蹌，跌坐在貴妃榻上之後，作勢便要起身，卻見盛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沉聲說道：“坐著吧！我心裏悶的慌，想要找人說說話！”
聞言，慕凝黛眉一擰，張口欲言。
然，不等她開口，便聽盛玖無奈笑道：“如今我不想讓太皇太後操心，莫心也正在養傷，我身邊能說話的人，也就隻有你了！”
聽聞盛玖如此言語，慕凝紅唇微動，隻得乖乖坐著，然後蹙眉看著盛玖，關切問道：“那明日呢？大小姐讓傳召大長公主、左右相爺，還有鎮國公進宮，又意欲何為呢？”
盛玖聽到慕凝的問話，輕輕挑眉，唇角的笑意，意味深長：“我讓他們進宮，到底意欲何為，趕明兒你就知道了！”
慕凝聽她這麽說，不禁緊緊的蹙起了眉頭。
得！
她現在問了，等於沒問！
盛玖見慕凝蹙眉的樣子，不由輕笑了下。
想到此前，她問慕凝的那個問題，她眸色一凝，再次問道：“倒是你，我剛才跟你說，我在想南玄策，你很意外嗎？”
提起南玄策，慕凝現在就恨得將他碎屍萬段，微微轉頭，朝著龍榻方向望了一眼，她那張美麗的俏臉，瞬間變得狠厲非常：“早知道皇上會因為夏王，落到如此地步，當初皇上囚禁他的時候，就該將他碎屍萬段！”
見慕凝如此模樣，盛玖眸光微閃了閃！
循著慕凝的視線，也跟著望向龍榻方向，她的唇角，輕輕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然後低低呢喃道：“別急！那一天，應該用不了多久了！”
慕凝聽盛玖如此言語，不禁苦澀一笑，輕搖了搖頭，不甚樂觀道：“夏王才剛逃出升天，便設計害了皇上，如今他魚入大海，隻怕早已返回南夏……等到他回去，我大魏的將士，在南方戰場之上的勢頭，定然減緩……想要將他碎屍萬段，也不知要等到何時……”
這，便是為什麽，在周祈宸出事之後，她恨極了南玄策，卻從來都不曾提起過他的原因！
因為，隻要一想到，他害了周祈宸，如今卻在外麵風生水起，而她們短時間內，卻不能拿她怎麽樣，她的心裏，便堵得難受，氣到抓狂！
聞言，盛玖微抿了抿眉心，再次將視線投向窗外雨夜，然後微微啟了紅唇，剛要說些什麽，卻聽徐俊的聲音，忽然自寢殿外殿傳來：“大小姐！大長公主在殿外求見！”
如今，外麵下著雨。
且宮門已然落栓！
因此，在驚聞大長公主在殿外求見之時，盛玖的神情，明顯怔愣了下。
慕凝見狀，忙從貴妃榻上站起身來，然後輕聲對盛玖說道：“大小姐歇著吧，奴婢去擋了大長公主！”
“不必！”
盛玖早前，不見大長公主，那是因為她用的是梁沁的身體和身份，且大長公主已然知道她並非真正的梁沁，因此在不確定這幅身子能用多久之前，她不想節外生枝，去以梁沁的身份，麵對大長公主，這才選擇躲在周祈宸的身後！
但是眼下，卻不同了！
如今，她確定，隻要她不死，則梁沁這個身體，會陪她終老，且周祈宸已然被她護在了身後！
既是，她日後打算，守護周祈宸，守護他的江山！
那麽大長公主這一關，她如論如何，都是要過的！
是以，在回過神來之後，她先是眸光微閃著，跟慕凝說了一聲不必，而後便抬眸對慕凝吩咐道：“你去請大長公主進來！”
聞她此言，慕凝眉頭一蹙，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大小姐……您要見大長公主嗎？”
“我如今，既是已經成為了梁沁，那麽大長公主，總是要見的！”
盛玖迎著慕凝的視線，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淡笑著說道：“去把大長公主請進來吧！”
“是！”
慕凝見盛玖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微微垂首，應聲領命，然後轉身出了寢殿。
不久，便見她領著披著藏青色披風的大長公主進了門！
這是盛玖重生成梁沁之後，第一次見到大長公主！
彼時，她已然從貴妃榻上起身，正凝望著寢殿方向。
看到大長公主進門，她眸光微微蕩漾了下，旋即輕輕勾起唇角，低眉斂眸，朝著大長公主微微屈膝：“女兒見過母親！”
她的一聲母親，大長公主的神情微微一怔，半晌兒都不曾回過神來。
緩緩抬步，朝著盛玖走近，待到行至盛玖身前，凝望著她低眉斂目，朝著自己行禮的樣子，大長公主忽然苦笑了下，眼底有水波氤氳而起：“你知道嗎？我的沁兒，從來都沒有如你眼前這般，對我行過這麽規矩的禮！”
當初，剛剛重生成梁沁的時候，盛玖也曾打定主意，從此以後，隻做梁沁，以梁沁的身份，讓大長公主頤享天倫！
可是，即便她打定了主意，後來發生的事情，不受她的控製！
自她從周祈宸口中得知，大長公主已然明了她的真實身份之後，她便從未再想過，要去假裝梁沁！
是以眼下，在聽到大長公主的話後，她淡淡抬眸，迎著大長公主飽含各種複雜情緒的視線，輕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倘若在她五歲生辰時，因為學規矩，而摔倒痛哭，鬧著不肯再學規矩的時候，您沒有過分寵溺她，讓她好好學，讓她多懂一些規矩，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了！”
當初，太皇太後選擇梁沁，做為她的宿體之時，是經過大長公主同意的。
如此，也就意味著，大長公主已經放棄了梁沁！
雖然，她一直都很認同大長公主的為人！
但是大長公主嬌慣出的女兒，那個真正的梁沁，是真的囂張跋扈。
她小小年紀，便因嫉妒，而麵目全非，大膽謀害自己的嫂嫂。
即便後來，被送到了梁氏宗祠，卻絲毫不見一絲收斂！
梁氏宗祠裏的那些仆人，雖然身份低微，卻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可是她卻……
思緒兜兜轉轉，想到自己夢中，曾經窺探到的，那些跟梁沁有關的記憶，盛玖神情複雜的，輕搖了搖頭，然後再次抬眸，看向因為自己方才那句話，而神色有些尷尬，卻仍舊眼睛一眨不眨，注視著自己的大長公主，到底無奈一歎，然後蹙眉輕問道：“我不是讓人給您傳信，讓您明日再進宮的嗎？如今夜色已深，外麵也還下著雨，您怎麽這個時候就過來了？”
“你……”
大長公主看著自己女兒的那張臉，心裏難受的厲害！
直接抬手，抓住了盛玖的手，她緊緊盯著盛玖的那雙眼睛，任由淚水滴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然後泣不成聲問道：“你怎麽會知道，我當初不讓沁兒五歲生辰時，因為學規矩，而摔倒痛哭的？”
盛玖在被大長公主握住手的時候，整個人都微微僵滯了下。
感覺到大長公主的眼淚，滴落在自己手背之上時，她娥眉剛剛蹙起，便聽到了大長公主的話，旋即心下一驚，猛地一下，便抬起頭來！
大長公主見她猛然抬眸，頓時緊鎖著眉頭，然後迎著的雙眸，淚眼盈盈道：“當時，隻有我和沁兒在場！後來但凡有人問我，我也隻說，是因我舍不得沁兒受苦，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是她摔疼了，然後哭鬧著不肯在學規矩……這件事情，你不該知道的！”
“是啊！這件事情，我不該知道的！”
盛玖麵對大長公主的疑問，瞳眸微縮了下，然後語氣呐呐的，重複著大長公主的話！
倘若事情，真的如大長公主所言，那麽這件事情，她是不該知道的！
可是剛才，聽到大長公主那句梁沁從來都不曾那麽規矩的，對她行禮之時，她幾乎是下意識的，便說出了那句話！
怔怔的，迎視著大長公主滿是詫異和希冀的淚眼，她恍惚之間，竟然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的腦海中，竟然多出了有關梁沁的許多記憶！
這……就跟，當初她初初穿越成盛玖的時候，腦海之中，留有盛玖的記憶，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認知，讓她整個人，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然後緊緊的，抱住了她的頭，一下子跌坐回了貴妃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