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偷偷
龍榻前，繡著龍紋的明黃色幔帳垂落在地。
腿上有傷的周祈宸，單手撩著幔帳，目送盛玖頭也不回的進了淨室之後，兩道俊逸的眉宇，緊皺的都快能夾死蚊子了！
直到慕凝在寢殿的膳桌上，擺好了早膳，他那緊皺的眉頭，也始終不見舒展！
慕凝抬眸之間，透過帷幔被撩起的縫隙，看清周祈宸此刻的神情，不禁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然後滿頭都是問號！
盛玖千盼萬盼，才盼的周祈宸醒過來了。
這兩人，眼下應該正是你儂我儂，羨煞情多之時。
她實在想不明白，她家主子眼下，何以如此神情？！
不過，即便想不明白！
她……也不敢開口去問！
她從小跟在她家主子身邊長大，比誰都清楚，若是她這個時候上去多嘴，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如此，他們主仆，一個坐在榻上，神情凝重。
一個站在膳桌前，低眉斂目。
誰……也沒有去招誰！
如此一來，寢殿裏的氣氛，也如凝膠一般，壓抑到了極點！
須臾，盛玖帶著莫心，一前一後，從淨室出來。
快要被壓抑到，不能呼吸的慕凝，在看到盛玖的那一刻，眸色一亮，連忙端起了膳桌上的那碗由王神醫親自調配，又由她親手熬製的藥膳，送到了已然行至膳桌前的盛玖麵前：“大小姐！”
盛玖於膳桌前，微微頓足，低垂著眼簾，掃了眼慕凝送到自己手邊的藥膳，而後輕蹙著娥眉，問著慕凝：“你這是作甚？”
“這……這是皇上的早膳！”
因昨日，周祈宸進食，都是盛玖親自喂的。
是以，慕凝自然而然的，今日給周祈宸喂藥膳這差事，肯定還得是盛玖來！
可是現在，見盛玖輕蹙著娥眉，冷冷看著自己，卻遲遲不曾去接她手裏的藥膳，慕凝便知道這事兒不對勁兒了！
“既是皇上的早膳，那你去喂了皇上，給我做什麽？”
盛玖說著話，一臉冷淡的斂起了眸華，於膳桌前娉婷落座，然後抬手執起筷子，自顧自的，開始用起了早膳！
見狀，龍榻上的周祈宸，不禁語帶哀求的，輕喚了她一聲：“阿玖……”
可是盛玖，對他這一聲阿玖，卻是置若罔聞，隻埋頭用著早膳。
邊上，莫心見盛玖已經如此反應，忙取了膳桌上的公筷，默不作聲的，開始與盛玖布菜！
已然確定周祈宸和盛玖正在鬧別扭的慕凝嘴角微動了動，卻到底沒敢多問！
端著藥膳的手，微微用力，她垂眸看著自己手裏的藥膳，有些茫然的，輕眨了眨眼睛，最後隻得緊蹙著眉頭，硬著頭皮轉身，別無選擇的，朝著此刻正緊皺著眉宇，靠坐在龍榻上的周祈宸走去。
可是，人家周祈宸根本不讓她喂啊！
眼看著盛玖不理自己，是慕凝端著藥膳過來，周祈宸的臉色，頓時沉了沉，竟如同孩童一般，也鬧起了脾氣：“你去告訴你家大小姐，朕隻吃她喂的早膳！”
聽到周祈宸如此言語，剛剛行至龍榻前的慕凝，不禁腳步微頓！
心道皇上唉，這大小姐什麽時候成了我家大小姐了？！
您才是我家主子啊！
她抬眸看了周祈宸一眼，見周祈宸臉色沉沉，目光也沉沉的，望著膳桌前的盛玖，頓時一臉為難的，轉頭看向膳桌前的盛玖。
周祈宸說的話，盛玖自然是聽到了。
不過，她的視線，仍舊停留在自己的早膳上，連看都沒看周祈宸一眼，邊喝著美味可口的燕窩粥，邊冷淡聲道：“慕凝！你告訴你家主子！我待會兒要去太皇太後宮裏請安，他要麽自己吃，要麽讓你喂，但倘若不肯用膳的話，我就直接在太皇太後那邊住下了！”
“呃……”
慕凝聽到盛玖的話，嘴角狠狠抽搐了下，然後回轉過頭，看向自家主子！
但見自家主子，此刻緊皺著眉頭，直勾勾的注視著盛玖，她以為……方才盛玖說的那些，他已經都聽到了，就不用她再告訴了吧！
周祈宸的視線，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膠著在盛玖的身上。
見她從始至終，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最後連說話都要慕凝代為傳話了，他的臉色不禁越發黑沉起來。
他之所以跟盛玖說起夢裏的事情，不過是想要盛玖知道，周祈佑在那邊，過的也不盡如人意！
卻不想，最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眼下，看著盛玖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樣子，他心裏直覺空落落的，恨不得立即衝下龍榻，然後將她扛回來，狠狠的打她一頓屁股！
但是現在，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且，盛玖剛才說，他若不肯用膳，她就要在長壽宮住下，直砸在他的七寸上！
無奈之下，他隻得在緊抿著薄唇，看來盛玖許久之後，朝著慕凝伸出手來：“把早膳給朕！朕自己用！”
罷了！
這世上本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更何況，還是被他心甘情願寵壞的女子了！
既然他已經將人寵壞了，那就隻能繼續寵著。
為今之計，他能做的，便隻有乖乖用了早膳，將人留在承乾宮。
至於其他……
等到了夜裏，他們同榻而眠的時候，他把人哄高興了，再往回找補吧！
龍榻前，慕凝怔怔的，將手裏的藥膳，遞到了周祈宸麵前。
眼看著周祈宸雖然冷著臉色，卻十分老實的，一勺一勺的，進著藥膳，她嘴角實在沒能忍住，再次狠狠抽了抽！
心道果然一物降一物！
她家冷酷矜貴的皇上，現在竟然被盛玖給管的服服帖帖的，她心中驚疑之際，又覺得理所當然，不禁緩緩側目，斜睨了眼膳桌前，正在用膳的盛玖。
她以為，正在鬧著脾氣的盛玖，眼下仍舊在用著膳。
卻不想這一眼斜睨過去，竟見盛玖正抬眸看向周祈宸。
見周祈宸乖乖用膳了，她還十分滿意的，輕勾了勾唇角！
慕凝見狀，“……”
在靜默了片刻之後，她似是受到感染一般，眉眼含笑的，看向龍榻上，正在想著，該怎麽哄盛玖開心的周祈宸，想要提醒他！
皇上！
您別冷著臉了！
您看，大小姐她偷偷看著您，偷偷的，笑呢！
可是皇上大人他，現在一邊用著早膳，一邊正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麽哄媳婦兒，根本就沒有看她！
周祈宸身上有傷，又不讓慕凝喂。
因此，一碗藥膳，用了很久才完！
彼時，盛玖也已然用完了早膳。
十分滿意的，看著慕凝端回膳桌的空碗，她輕挑了下黛眉，再沒有早前偷看周祈宸用膳時，笑著的模樣，語氣十分清淡的，對慕凝吩咐道：“待會兒記得把藥，讓皇上喝了！”
聞言，慕凝連忙頷首，應道：“是！”
見慕凝應聲，盛玖輕蹙了下黛眉，眸華微轉之間，掃了眼龍榻上，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周祈宸，然後對慕凝再次說道：“我眼下，得去長壽宮，給太皇太後請安，你且告訴皇上，他若是鬧脾氣，不肯好好吃藥的話，我今兒就不回來了！”
慕凝聽到盛玖如此言語，不禁回眸看向周祈宸。
從周祈宸比之方才，要黑沉幾分的臉色，不難看出，他已經聽到盛玖方才的言語了！
不僅如此，他那陰鬱的俊臉，在看到盛玖的時候，忽然變得可憐巴巴的，好不委屈的說道：“阿玖！你早些回來！”
聞言，盛玖不置可否的輕挑了下黛眉，而後徑直從膳桌前起了身，帶著莫心便出了門！
目送盛玖出門，慕凝回頭，看向周祈宸。
但見，周祈宸臉上的可憐和委屈之色，再不見一絲蹤影，在迎向她目光之時，毫不客氣的，放下了撩起的明黃色幔帳，她用力抿住自己的嘴角！
她這嘴角，如果再抽的話，那就快成習慣了！
——
長壽宮中。
因長冬姑姑昨夜帶回話來，道是盛玖今日會到長壽宮來給太皇太後請安，太皇太後辰時許便起了身，由著長冬姑姑伺候著更衣梳妝完畢，又用了早膳，然後便坐在寢殿內的軟榻上，翹首以盼的，等著盛玖過來。
隨著天氣冷了，太皇太後的身子，已經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差了。
但是，之餘這些，她老人家卻一直滴水不漏的，瞞著盛玖！
往日裏，每日等到盛玖請安離開，回承乾宮照顧周祈宸之後，她老人家便會重新褪去衣裙，然後氣喘籲籲的，躺回榻上！
但是盛玖在的時候，坐在軟榻上的她，永遠都脊背挺直，精神十分矍鑠。
就如今日，就如眼下。
盛玖進入長壽宮寢殿之時，一眼望去，所見便是她麵帶慈笑的樣子。
與太皇太後的視線，於半空相交，盛玖忍不住微彎了彎嘴角，然後快步行至軟榻前，朝著太皇太後福了福身子：“凰兒給姑母請安了！”
“你在哀家麵前，還行什麽禮啊，趕緊起來！”
太皇太後含笑伸手，握住了盛玖的手，邊拉著她起身，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邊輕蹙著長眉，端詳了她片刻！
待到盛玖依言，在她身邊落座之後，淺笑依依的，抬眸看了過來，她才如釋重負的拍著盛玖的手背，歎聲說道：“看你這生龍活虎的樣子，哀家也就放心了！”
聞言，盛玖嘴角勾起的弧度，微微上揚了幾分：“我可是姑母調教出來的，太後娘娘她還嚇不到我！”
“哀家知道你的膽子大，不過昨日之時，不能就這麽了了！”
太皇太後語氣微沉的，如此言語了一聲，且不等盛玖有所反應，便偏頭對候在自己身邊的長冬姑姑，肅聲吩咐道：“你去，傳太後來見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