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這一家子
張建龍疲憊地推開門,吳娟急忙從床上撐起來:“咋了?那邊不告了吧?”
“嗯!”張建龍一下子倒在沙發上,“你說,咋就遇到你媽這樣的啊?你弟還得人家小姑娘不得不休學,你媽還一個勁兒地罵罵咧咧,如果不是你妹跪下給人家磕頭賠禮,人家還真要爭這口氣咋辦?哎,你媽還打你妹,說她幫著外人說話。你爸一言不吭,就蹲在那裏,等事兒完了,他說,十幾萬買幾個媳婦兒都夠了,啥B這樣貴?你說說,這是人說的話嗎?”
吳娟恨得直捶床:“早知道就該啥都不管,讓吳霖坐牢去!英子留下的錢全填進去,咱家還添上兩萬,到頭來還沒落個好!我是看透了,這樣的娘家,以後就甭來往!建龍,咱們搬家吧,到哪不是打工?離他們遠遠的,每月打五百塊錢,啥都不管,咱也不會活得這樣累。”
張建龍早就有這個打算。當初,也隻是衝著吳娟這人兒,心好、勤快、孝順、吃苦、節省,不然,就她家那樣,誰敢招惹?但是,吳娟一直舍不得娘家,說離得遠了,擔心家裏出啥事來不及趕回去。
“那行,等你身子好了,咱們就走。還是到大舅那兒,我做水電工,你搞開荒清潔,平時就做家政,我算了,隻要勤快一些,一個月咋也有一萬多。娃讓爸媽先帶著,等咱們安穩下來再把娃和媽接去。”張建龍給她倒了一杯水,安慰道,“守在鎮上,就幹巴巴幾千塊錢,隻夠吃喝,萬一遇到啥大事兒咋能拿出錢來?再說,鎮上的學校也就那樣,咱們沒文化吃了多少虧,總不能讓娃繼續走咱們的老路吧?”
一提到教育問題,吳娟就心痛如絞。“行,你先給大舅說,麻煩他幫咱們租一間房,我明天就開始收拾東西!”她狠狠地點頭。
回來後,因為吳霖的事情,吳娟跑上跑下,勸家裏老人,和對方商談,最後鄭秀梅聽說對方要求賠償十五萬,不然就報警抓吳霖。鄭秀梅一下子急了,她手裏哪裏有這麽多錢?又恨大女兒不會辦事,哄著那小丫頭片子去醫院做了手術,看那家人還有啥好說的?心急之下,順後操起一根木棒就向吳娟打去,吳娟後退躲避時絆倒了,不料,就小產了。原來,她已有兩月身孕,隻是一直沒留心,所以還不知道。
“我瞅著你妹這次是徹底心寒了,給我說,她過陣子就偷偷把結婚證領了,然後和東子出去打工,以後也想咱們這樣,每月你媽打五百塊錢,過年時一千。她說,從小到大,她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現在終於明白了,在你媽眼裏,隻有兒子是親的。”張建龍麻溜地端來一碗雞湯遞給吳娟,“這兩天你歇著,小月子也得避避忌諱。不要胡思亂想了,以後日子隻會越來越好的。”
“嗯,我聽你的!”遇到這樣的男人,吳娟覺得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將一大碗湯和肉吃完,遞給張建龍。
“建龍,其實,那天我一看到那個妹子,我就覺得不像英子。一來咱家就沒那麽高的閨女,二是那氣質,雖然穿得挺一般,但一進門兒,我就感到……嗯,自卑。對,自卑吧!後來一說話,哎喲,賊好聽,這像咱老吳家的閨女嗎?哎,果然不是啊!你瞅瞅英子的照片,和我和二妹多像,隻是更瘦一些更矮一些,肯定是吃了很多苦。”吳娟又忍不住開始抹淚,“一想到這些,我心裏就難受啊!不過,就算當年不送走,說不定更苦。記得當初媽剛有英子時,大家夥兒都說這次是個男娃,媽高興得不得了,做了好多小衣裳。不料,生下來又是女娃,當時媽就嚷著肯定是醫院弄錯了,要醫院賠她的兒子。回家後,也不肯喂奶,爺奶沒法,先是喂米湯,後來就買了一頭母羊。”
“那你還一直說是你爺奶嫌棄你三妹?”張建龍不滿地看著她。
吳娟紅了紅臉,低聲道:“小時候的事兒,我哪記得清楚,都是我媽反反複複念叨,我也就當真了。哎,建龍,你說,和英子一起長大的那個妹子她咋那麽清楚咱們家的事兒?”
張建龍摩挲著下巴,尋思道:“我瞅著,她不像一般人,說不定後來被啥人收養了,所以發達了。哦,我忘了告訴你,那天我跟著下樓,看到一輛豪車來接他們,車上下來一個人,對她恭恭敬敬的,另外還有一個司機。說啥話聽不清,後來就見她拿來一個包,就是裝了你三妹的遺物的包,還有一捆錢給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後來,又來了一輛豪車,是來接她男朋友的,然後,兩部車都開走了。我特意記住了兩部車的標誌。回來後一直忙著處理你弟的事兒,剛才才想起上網查,哎喲,真是豪車呢!一輛是路虎XX,得一百多萬;另一輛是林肯XX,也是上百萬。”
吳娟嚇了一跳,忙問:“那麽貴?不會吧?我瞅著那妹子雖然一身新衣服,但最多一兩百塊錢,小夥子更是普通的舊衣服。”
張建龍撇撇嘴:“人家不是擔心被你媽訛住嗎,所以特意裝成窮人。哼哼,我還記得,她說,原本是準備以後當成親戚走動。哎,如果不是遇到你那極品媽,咱們也多了一門豪門親戚了!算了算了,我就說說,你也甭放在心上,誰願意攤上那樣的爹媽呢?”
吳娟聽了,心裏難受得很,悶悶地躺下。
“啥?”鄭秀梅一下子跳起來,“讓霖霖去當兵?”
張建龍淡淡地點點頭:“是,武裝部來人給我說了。小弟的身體條件還是不錯的,身高體重視力等等全部過關。”
“啊!怪不得,那次莫名其妙地把我帶去體檢,原來就是當兵的事兒啊!”吳霖恍然大悟,忙一把揪住鄭秀梅,“媽,我才不去當兵,那太辛苦了,整天訓練,訓練得不好還要挨打,我可受不了!”
鄭秀梅一向是聽兒子的,也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唄,難道誰還敢把你拉到部隊去?”
張建龍冷冷地道:“已經說好了,後天武裝部來接人。另外,如果你不去當兵,也行,就去坐牢!qiangjian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還有,你們欠我家的十二萬也得趕緊還,我們還急著用呢!”
“那,那錢還用還?”鄭秀梅最是聽不得“錢”字,嘀咕道,“自家女兒的錢難道都用不得了?那還養大幹嘛,還不如當初全都丟了好!”
張建龍氣得全身發抖,深呼吸幾下,道:“那可不行,那錢是我向我爸媽借的,結婚時,娟子她打工那麽多年的錢也被你捏著,我家給的五萬彩禮你也沒漏一分出來,娟子可就穿著一身衣裳進張家的門兒!我明確告訴你們,去當兵,可以不坐牢,錢可以分期還,一年五千,還完為止。不當兵,哼,至少關三年,一年之內還十二萬,咱也不要你利息!金額時限,這是白紙黑字寫清楚的!”
張建龍給吳香遞了個眼色,吳香點點頭:“媽,其實當兵也不錯啊!你不知道,那些為了當兵,還得請客送禮,我聽說啊,至少得十萬呢!另外,當了兵就有工資了,每月也有好幾千吧?吃國家用國家,錢都存著,等小弟退伍還有一大筆安家費,幾年下來不就是二三十萬了?回來打工也好,自己創業也行,有了錢,幹啥不行?就小弟這成績,最多考上高職,三年下來那得花多少錢?另外,畢業了能保證找到工作?您辛辛苦苦幾十年,不就是盼著小弟能多讀幾年書,以後給您爭氣嗎?總比他見天在外打架惹事的好,隔三差五咱們就得去給人賠禮道歉,家裏都成啥樣了?瞅瞅別人家,哪有像咱家這樣窮的?以後誰家閨女願意嫁到咱家來?”
吳香的話,深深地打動了鄭秀梅。一來,她真是擔心兒子會進監獄;二來也是被兒子惹是生非的速度弄怕了;三是著實不想還那筆巨款。如果兒子去當兵了,每月至少也得三四千吧,幾年下來……她掐著手指數了數,哎喲,五年下來就是二十幾萬了,加上退伍的安置費……
鄭秀梅一拍大腿:“行,就當兵!不過,建龍啊,那錢,咱們是不是可以慢慢還?你瞅瞅,你爸身體不好,整天三痛兩病的,又不能出去打工了……”
見張建龍的臉色很難看,她咽咽口水,道:“我又不是不還,就,一年還一千?啊,兩千?不行?那就三千!你這是要我老命啊!養兒養女有啥用喲?”
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幹嚎一陣,沒人理她。鄭秀梅隻得抹抹眼睛,不甘不願地道:“四千,再也沒了,要不,你就把我這條老命拿去!”
張建龍搖搖頭,歎口氣:“我給武裝部那邊說妥當了,以後,小弟在部隊的工資津貼除了五百塊零花錢,其餘全都打到您銀行賬上,所以,您也不用擔心還不起錢。還是那樣,每年五千,一直到還清為止。哎,誰叫你們是當爹媽的呢?咱們一輩子都欠你們的!”
吳霖再不樂意也沒辦法。因為處理那事兒,就請了幾天病假回家。真是倒黴。是那女生倒追自己,也是她自願的,讓那個帶套吧,她不讓,又說是啥安全期,保證不會出事兒。自己也沒經驗,見他說得頭頭是道,頭腦一熱,就啥都忘了。事後再三追問,她都說沒事兒。後來,上網查了,如果女生是第一次,壓根兒就不像那天一樣。所以,又覺得很吃虧。不過,隨後就沒當回事了,反正你情我願,隻要不讓自己負責啥的就行!高二下學期,學校突然管嚴格了,周六一整天培優補差,周日上午休息,下午又繼續上課,出校門得家長同意簽字老師開出門條。兩個手機都被收了,無論你藏哪裏,老師都有辦法找到。開始是因為覺得被騙,心裏不舒服,後來是時間久了,也沒那感覺,就一直沒再聯係。不料,她家居然就找上門來。還好,是私下找來的,並沒讓學校知道,不然,已經是留校察看了,這回肯定得開除。還是想拿到畢業證的,這樣以後也好找工作一些。
“好像,當兵得高中畢業吧?”吳霖突然腦子一靈光,提出一個問題。
張建龍胸有成竹地回答:“說好了,先送到預備學校去,學一年半,也有文化課,拿到高中畢業證後直接參軍。哦,這期間,不需要學雜費生活費,包吃包住,除了不發工資,待遇和當兵一樣。”
“啥?不發工資?那可不行!”鄭秀梅又跳起來。
張建龍輕哼一聲,道:“一樣是讀高中,一樣是拿畢業證,你想想,一個不交學雜費,包吃包住,連衣服錢都省了,多劃得來啊!最重要的是,武裝部的同誌說了,如果小弟自己爭氣,成績好,也可以報考軍校,比普通高中考軍校分數線低多了。軍校啊!出來就是軍官了。您不是一直巴望著小弟出人頭地嗎,這不就是機會?哎,為了這事兒,我可是請客吃飯送禮,來來回回就花了兩三萬。這些咱都不提了,隻要小弟自己爭氣,就算花費再多的錢也值得!”
鄭秀梅感動了,拉著女婿的手一陣搖晃:“建龍啊,以後霖霖出息了,一定得好好報答你這當姐夫的!感謝的話,咱也不說了,就這樣吧,我去給霖霖收拾東西去!”
“哎哎,媽,您啥都不用!”張建龍趕緊攔住她,“小弟進了預備學校,裏裏外外都要發新的。他們可說了,就身上那套衣服,啥都不許帶,包括錢都不讓帶,反正到那也得全部收繳。”
“這樣啊,也太嚴了吧?”鄭秀梅嘀咕著,又開始盤算,一年不給兒子買衣服買鞋子得節省多少錢,不給生活費得省多少,不給零花錢又得省多少?還有,他進了那啥預備學校,不惹是生非,就不用三天兩頭給人賠錢了。算算,一年下來就是一大筆錢了!
吳霖聽了,心裏拔涼拔涼的,這和坐牢有啥區別?坐牢還不用學習,還不用訓練。“媽——”他拉著老媽的手,滿臉的哀求。
鄭秀梅狠狠心,摸著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兒啊,媽也是為你好,你在學校好好學習,爭取考上軍校,出來後就是軍官了,那多威風啊?你爸和媽都指望你呢!爸媽把錢給你攢著,等你退伍,咱就建新房子,給你娶個漂亮的媳婦兒。哎,媽這輩子就啥也不想了。”
吳香擰著手,眼底是憤恨和不甘。自己和大姐算啥?多餘的?還有死去的三妹算啥?恐怕她現在連提都不願意提了吧?
吳香倒是冤枉了鄭秀梅。她突然皺了皺眉頭,質問張建龍:“那天你們隻收到一包破衣裳,就沒別的了?不是說英子初中畢業就開始在餐館打工嗎?咋說也得一月幾千吧?那些錢到哪兒去了,難道是那個丫頭私吞了?我瞅著就不像個好人,先是隱瞞想冒充英子,又叫人摸咱們家的底兒,後來突然說英子死了,誰知道是真是假?後來,我左想右想,覺得都不對勁兒,肯定她把錢貪了!建龍,你回頭問問那個啥欄目,找到那個丫頭的電話,怎麽著都得把錢拿回來!哼,以為咱不懂法律?咱可是她親媽,是有遺產繼承權的!”
張建龍驚呆了。吳香張張嘴,不知該從何說起。有這樣無恥的嗎?張建龍覺得自己的三觀再次被刷新。好吧,咱也不虧心,反正那些錢都全用在你寶貝兒子身上了,我家還貼補了兩萬,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還清。
“媽,已經問清楚了。人家當時在讀高中,並沒和英子住一塊兒。”吳香歎口氣,道。
“高中?哼,我就知道,她是騙人的!現在肯定還在讀書,就想著如果咱們家有錢,她就說自己是英子,讓咱們供她上學!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戴啥墨鏡,不就是擔心被人瞅見了嗎?好了,算我倒黴,白生了一個丫頭片子!當時都說是男娃,不然,早就做掉了。”鄭秀梅罵罵咧咧地走進屋。
吳霖被鎮武裝部來人接走,接著,從高中退學。就一身衣裳,啥都沒帶。來人說了,一月可以打一次電話。寒暑假允許家人去探望,學校不放假。等他入伍,義務兵役期間是沒有探親假的,也就是說,一直,一直,吳霖都不能回家。後麵這些,就沒必要給鄭秀梅夫婦講了。
“笑笑,你還是心軟了!”董欽道。
林歡輕輕歎口氣:“也是看在英子姐的麵上,畢竟是她的家人。這次,太麻煩董叔了。”
“你董叔巴不得你去麻煩他呢,這樣也有理由向你要酒喝了!”董欽笑道。
“每天少喝一點還是可以的,明天我讓郭智再送幾壇去。”林歡站起來,“我去做幾樣兩位老人家喜歡吃的點心。明天也得給文浩送菜了,上次他說想吃西湖糖醋魚,再做一道油燜春筍、桂花糯米藕、花菇石雞、龍井蝦仁,湯就做竹蓀花膠老鴨湯。”
“你啊,才說那家的男孩兒被寵壞了,你就還是要慣著文浩。”董欽搖搖頭。
“文浩聽話懂事啊,學習刻苦,不亂用錢,不仗勢欺人。您不知道,老師同學們有多喜歡他!”林歡得意地道。
能不喜歡嗎?見天有好吃的賄賂。董欽撇撇嘴。算了,兩個孩子關係好,也是咱們樂意見到的。如果,如果文浩比笑笑大兩歲……哎,操這心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