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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前輩莫岑

  這是柳尋衣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北賢王,雖年近五旬,但看上去精氣神卻絲毫不輸二十歲的年輕人。身高七尺,體態挺拔,相貌堂堂,儀錶不凡,即便到了今日這般年紀仍舊可以用俊朗飄逸來形容其容貌氣質,輪廓分明的臉上是端正英武的五官。就算站在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陸庭湘身旁,在樣貌上也絲毫不弱於下風。而在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上,洛天瑾更是穩壓年輕的陸庭湘一頭。


  在洛天瑾面前,陸庭湘處處表現出一副晚輩該有的恭敬模樣,但在恭敬之餘卻又不失陸家家主該有的風度與氣魄。陸庭湘如今不過區區而立之年,但在他舉手投足間所散發出來的令人如沐春風般的親和與從容,卻遠非同輩人所能企及。一身月白公子袍外襯白玉公子衫,配之如冠玉般的臉龐和如雕刻出的精緻五官,豈止是玉樹臨風?即便是柳尋衣一個大男人也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直到此刻,柳尋衣終於知道為什麼陸庭湘會被譽為「武林第一君子」,且不論其武功如何,單說這一表人才的模樣加上其陸家家主的江湖地位,真真正正稱得上是玉質金相的極品男人,也難怪江南女子都將陸庭湘奉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若真能得夫如此,年紀輕輕有品相、有武功、有地位、有家世、有背景,相信對於天底下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是極大的吸引。


  陸庭湘先請洛天瑾、洛凝語和鄧長川三人下場入座,之後方才請沈東善下場。沈東善的位置在南側正中,偌大的一展東善商號旌旗下,單獨擺放著一張太師椅。


  見到陸庭湘出場,武場中的氣氛變得更加熱切幾分。待洛天瑾和沈東善入座后,陸庭湘方才邁步走至武場正***手抱拳朝著四面八方遙敬一番,朗聲道:「今日是家父異性兄弟莫岑前輩的六十大壽,陸某在此先向各位前來為莫前輩賀壽的武林朋友道一聲萬謝。」


  見到陸庭湘施禮,武場四周的眾人紛紛拱手還禮。


  「諸位應該都知道,今日除了是莫前輩的六十大壽外,還有一件關乎莫前輩的大事想請在座的各位一同做個鑒證。」陸庭湘不緊不慢地說道,「莫前輩要在今日金盆洗手,從此退隱江湖!陸某有幸得莫前輩信任,斗膽主持此事,還望諸位能看在江南陸府和在下的薄面上,不要太計較以往與莫前輩的恩恩怨怨,讓他老人家能安然隱退,頤養天年!在下替家父和莫前輩先行拜謝了!」


  說罷,陸庭湘側目朝著侯在遠處的司空竹輕輕點了點頭,司空竹快步進入崇武堂,片刻之後,引著兩人自堂中緩步走出。


  他們是一男一女,男的虎背熊腰頗為壯碩,但鬚髮皆已灰白,一雙略顯渾濁的雙眼之中也浮現著一抹蒼老疲憊之色,此人正是今日金盆洗手的主角,當年名震武林的伏虎刀,莫岑。


  女人看上去不過只有三十來歲的模樣,頗有幾分姿色,不過骨子裡卻帶著一股怯生生的懦弱。她似乎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在邁出崇武堂的時候身子不禁顫抖了一下,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她的神態顯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不住地四處閃躲著。


  此刻在女人的懷中還抱著一個不足兩歲的孩童,而這孩子正是令莫岑下定決心退隱江湖的原因,難得的老來之子。


  莫岑畢竟是老江湖,雖然二十幾年未曾面對過這麼多江湖同道,但作為江湖前輩的底氣尚在。只見他先在人群中環顧一圈,隨即伸手輕攬住女子的腰肢,滿臉微笑地帶著娘倆一起步入武場,步伐緩慢似乎是在刻意照顧自己的妻兒。


  見到略顯老態的莫岑,眾人之中已有不少人忍不住心生感慨,這還是當年那個率領十二死士殺入汴京皇宮的伏虎刀嗎?當年的伏虎刀天不怕地不怕,意氣風發地手提著四尺大刀縱橫江湖,無人敢惹。再看今天的莫岑,卻是步伐慵懶,銳氣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尋常老人的龍鍾之態,甚至還參雜著一絲與世無爭的怯懦與得過且過的妥協。


  在座不乏有與莫岑平輩之人,他們看到今日的莫岑心中最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苦澀,闖蕩江湖數十載見慣了刀光劍影,打打殺殺,他們最明白江湖中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莫岑這樣,安然無恙的活到退隱這一天,更多的是死於非命。他們生來是江湖人,就算死也逃不出做個江湖鬼,仔細想想一輩子活在戰戰兢兢之中,過著三更貧五更富,不是人殺我,就是我殺人的日子,不免心生一股莫名的悲哀。


  因此在這些人眼中,對今日的莫岑在感慨之餘還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反思,也許不乏會有人對莫岑心生一絲羨慕。


  但今日在場的人中更多是年輕一輩,在他們的眼裡今日的莫岑無疑是懦弱的、可笑的、不值一哂的。他們恥笑莫岑的安逸,更不屑於他的金盆洗手,甚至不相信眼前這個糟老頭曾經做過那麼多轟轟烈烈的大事。在年輕一輩的心中,活就應該活的風風火火,死也死的轟轟烈烈,而身為江湖中人絕不應該有退隱的念頭,這無疑是一種讓人看不起的選擇。


  正所謂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孰是孰非誰又能說的清?只要過得是自己想要的日子,足矣!


  「賢侄,有勞了。」來至近前,莫岑先與陸庭湘寒暄,后抬頭朝著四面八方的群雄拱手道,「諸位,有勞了!莫某人行走江湖中數十載,今日總算是有幸在陸賢侄和諸位武林朋友的幫襯下,得以金盆洗手,全身而退。莫某人在江湖的這幾十年,結下的恩恩怨怨數也數不清。有恩的,今日老夫在此再三拜謝。有怨的,老夫也道一聲海涵。希望今日過後,老夫所牽扯的所有江湖恩怨能一筆勾銷,讓老夫有幸能和妻兒一起,過一個安安穩穩的晚年。」


  「莫前輩對中原武林是有功之臣,日後江湖中自會留下莫前輩的傳說,我等也會始終念及莫前輩的恩情,相信不會有人再計較那些小小誤會。」洛天瑾率先開口笑道,他的聲音溫潤如玉,雖然不急不緩但卻擲地有聲,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洛天瑾何許人也?由他第一個開口說出這番話,對莫岑來說無疑是吃下一顆定心丸。北賢王開口不許計較莫岑過往的恩怨,在座的還有誰敢站出來找茬?


  「洛府主此言著實令老夫感動。」莫岑朝洛天瑾微微鞠了一躬,自嘲地笑道,「江湖輩有才人出,老夫年事已高,身體早已大不如前,現在是眼也花耳也聾,就連走路都快不利索了。哈哈……我豈能再與你們這些年輕人相提並論,因此早早退下來還能保住這張老臉,否則當年辛苦打下的名聲遲早會被自己丟光。」


  「莫前輩是寶刀未老,否則也決計生不下那麼一個大胖小子不是?哈哈……」人群中有人搭話,立即引來一片鬨笑。


  莫岑嬌妻的臉上此刻已恨不能紅到耳朵根,而反觀莫岑卻是頗為爽朗的哈哈大笑,似是對這樣的調侃毫不在意。


  「莫前輩不應該退隱,應該將武功傳授於公子,待二十年後便又是一個威震江湖的伏虎刀。」


  「不錯,有陸公子保著,江湖中誰敢來找莫前輩麻煩?不必退出江湖,同樣安享晚年。」


  「是啊,莫前輩金盆洗手對於我等晚生後輩而言,實在是莫大的遺憾。」


  「汴京皇宮今尤在,不見當年伏虎刀,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一時間,武場中的附和之聲不絕於耳,而莫岑也頗有耐心地挨個與他們調侃著、笑談著。場面一下子變的熱鬧起來。


  「即是歸隱,那莫前輩何不小露兩手,也讓我們這些年輕後輩見識一下當年伏虎刀的霸氣。」有人提議道,「今日之後,我等再想見識莫前輩的刀法只怕是要難如登天了。」


  莫岑聞言連連擺手笑道:「不行不行,莫某人已經老了,我那把伏虎刀也早就扔在床下生了鐵鏽,現在耍起來必然鬆鬆垮垮,不成體統。非但老夫自己丟臉,更會惹諸位恥笑,豈敢班門弄斧。呵呵……」


  「莫前輩客氣了。」莫岑此話又引來一片附和聲。只不過此刻搭茬的多是站在後面的年輕弟子,真正坐在前邊的大人物卻鮮有開口。


  笑談片刻,莫岑見時辰差不多了,便揮手示意眾人安靜,朗聲笑道:「陸賢侄已經替老夫備好筵席,待老夫金盆洗手后,我們便一同赴宴盡情吃喝、暢談,並且老夫今日要與諸位有約在先,定要不醉不歸。哈哈……」


  說罷,莫岑轉頭看了一眼陸庭湘,陸庭湘會意主動退到場邊入座,將偌大的武場留給莫岑和他的妻兒。


  莫岑伸手指著自己的妻兒,誠懇地向眾人託付道:「諸位,這位便是莫某人的賤內和犬子,老夫自知身體已經大不如前,說不定哪天便一命嗚呼了。待老夫歸西之後,如若諸位有機會與他們孤兒寡母在江湖相見,還望能念在老夫的薄面上對他們娘倆兒多多照顧。在此,老夫先向各位拜謝了!」說罷,莫岑從桌上端起一碗酒,二話不說「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待酒碗倒扣,莫岑又畢恭畢敬地朝著四面八方挨個深鞠一躬。


  這一幕看的眾人無比心酸,鐵骨錚錚的伏虎刀何時在人面前如此唯唯諾諾過?臨老卻要為了自己的妻兒向這些江湖後輩卑躬屈膝,著實讓人看的心裡不是滋味。


  「唉!」


  洛天瑾突然發出的一聲嘆息,令站於人群中的柳尋衣不禁一愣,心中對自己將要接近的北賢王更添幾分好奇之意。


  偌大的武場上鴉雀無聲,待莫岑挨個鞠躬行禮后,方才緩緩站直身子,此刻在他的老眼中不知何時竟是溢滿了淚水。


  「風雲我輩笑蒼茫,刀劍如夢血如涼。江湖猶在舊人逝,千秋不過……一思量。」莫岑目光在一展展旌旗間掃過,口中默默地低聲念道,「好大的一個江湖……唉!」


  感慨之餘,莫岑最終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兒,面帶苦澀地將滿心思緒化作一聲無盡的嘆息,而後迅速抹掉淚痕,緩步行至金盆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緊不慢地挽起自己的衣袖。


  「時辰已到,幾十年來承蒙諸位雅量,不與老夫斤斤計較,萬語千言也抵不過感激之情。」莫岑道,「諸位,若有來生,我們仍在江湖相見,老夫今日先行道別了!」


  說罷,莫岑不再猶豫,顫抖不已地探出一雙布滿老繭和皺紋的手,下定決心似的朝著金盆浸去。


  「莫師弟且慢!在你金盆洗手之前,有件已經不再屬於你的東西,是不是應該先交還給師門才是?」突然,一道沙啞而戲謔的聲音陡然自武場外響起。


  聞聽此聲,柳尋衣不禁一愣,他只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但一時間卻又想不出究竟。一旁的林方大卻是突然伸手拽住柳尋衣的衣袖,滿眼激動地低聲道:「賢弟快看,崆峒派掌門人到了。」


  林方大話音剛落,但見院門外,一陣「咯噔咯噔」的聲響由遠至近而來。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一位其貌不揚的精瘦老頭正騎著一頭毛驢,優哉游哉地踏入武場。


  一見到這位老者,柳尋衣的眼睛猛然一瞪,此人赫然便是昨夜在街上,幫他出手對付唐阿富的那個醉酒老頭。


  「真想不到他竟會是崆峒派的掌門人,鍾離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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