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紛爭初現
鍾離木的出現令武場上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原本還算一團和氣的場面隨之變的有些詭異。在座之人大多是想等莫岑金盆洗手之後,再開口詢問驚風化雨圖之事,這樣好歹算是給莫岑和江南陸府三分薄面,但誰人也沒有料到半路竟會殺出個鐘離木,如此不識時務。
鍾離木動作笨拙地翻身下驢,笑盈盈地搖晃著手中的酒葫蘆,腳下看似隨意地輕輕一躍,其身形竟在武場中直接化作一串「踉蹌」的殘影,當其再度開口說話時,人卻已經坐在崆峒派掌門人的那張空椅上。
「莫師弟是我崆峒派弟子,他若是現在洗手,那有些話老夫就不好開口了,所以有些事還是先交代清楚的好,以免日後說不清楚。嘿嘿……」鍾離木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嬉笑道,「相信莫師弟和陸公子應該不會怪老夫多事吧?」
「掌門師兄駕到,莫岑未曾遠迎,還望恕罪……」莫岑一見到鍾離木,原本自信淡然的神色竟是突然變的有些緊張起來,他趕忙向鍾離木拱手施禮,與此同時還不經意地轉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陸庭湘,似是在求助陸庭湘替他解圍。
陸庭湘稍稍思量,笑道:「鍾離掌門說的哪裡話?今早只有庄夫人和鍾離姑娘來鄙府,在下還以為無福拜會鍾離掌門,如今看來是在下多慮了。呵呵……」寒暄過後,陸庭湘又看了一眼場上滿臉尷尬的莫岑,輕咳兩聲,道,「只不過莫前輩的金盆洗手一早便挑好了良辰吉時,鍾離掌門何不先同我等一起為莫前輩做個鑒證,待莫前輩金盆洗手之後,我再請鍾離掌門和莫前輩後堂入座,有什麼話你們盡可慢慢去說。」
「金盆洗手之前莫岑是崆峒弟子,可這手一洗他就不算我崆峒弟子了。」鍾離木笑眯眯地望著陸庭湘,語氣古怪地說道,「現在老夫想借貴寶地和莫師弟說說崆峒派的家事,想必陸公子應該不會橫加阻攔吧?」
被鍾離木這麼一說,陸庭湘臉上的笑意不禁微微一僵,隨即嘴角抽動兩下,乾笑道:「當然不會,既然如此,那鍾離掌門儘管與莫前輩敘舊便是。」陸庭湘是個極好面子的人,如今鍾離木搬出「家事」二字來壓他,他若再多說便會有插手崆峒派家事之嫌,這在江湖上乃是大忌,陸庭湘又豈會在這麼多人面前失禮?
「多謝。」鍾離木朝著陸庭湘隨意地拱了拱手,隨即目光落在笑的頗為尷尬的莫岑身上,道,「莫師弟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吧?」
「請掌門師兄明示。」莫岑佯裝糊塗,乾笑道,「我已經二十多年未回崆峒,難得掌門師兄還記得我這個崆峒弟子。」莫岑話中有話,暗諷鍾離木管的有些太寬了。
「崆峒戒律第一條,一日是崆峒弟子便終身是崆峒弟子,除非犯了大錯被掌門人逐出師門。」不等鍾離木開口,坐在一旁的庄夫人已是語氣冷清地開口道,「莫師兄的一身武功皆是來自崆峒,掌門師兄又豈能忘了你?」
莫岑深知庄夫人的脾氣一向是直來直去,若是自己再敢出言暗含諷刺,只怕庄夫人也不會給自己留半點情面。莫岑再不濟也是一個江湖前輩,又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一個婦人爭辯?
莫岑訕訕一笑,忙點頭道:「庄師妹說的是。」繼而又側目看向鍾離木,笑道,「請恕莫岑愚鈍,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事要和師門交代,煩請掌門師兄示下。」
「驚風化雨圖呢?」鍾離木倒是毫不客氣,開口便一針見血。而他這一問,也令在場的眾人不禁精神一振,一道道滿含異樣的目光齊齊地投向莫岑。
莫岑面如死水,心中暗道:「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他再度轉頭瞄了一眼陸庭湘,繼而對鍾離木淡笑道:「驚風化雨圖乃莫岑拼了性命從汴京皇宮拿回來的,不知此圖與崆峒有何關係?」
莫岑此話一出,場上的氣氛再度一沉,雖然語氣頗為柔和,但其中所蘊含的針鋒相對之意已經初見端倪。
「莫師弟應該記得當年你去汴京皇宮是因為奉了師命,現在怎麼能說與崆峒派無關?」鍾離木笑道,「莫師弟應該知道奉師命是什麼意思,當時你所代表的並非你自己,而是整個崆峒派……」
「鍾離掌門此話差矣!」
鍾離木話音未落,坐在對面的湘西騰族長老騰蒼已是緩緩搖頭道:「二十五年前,派人去汴京皇宮刺殺完顏守緒的,並非只有你崆峒一派,還有少林、武當、河西秦氏等等諸多門派,當然其中我湘西騰族也略盡一絲綿薄之力。因此與其說莫兄弟代表的是你崆峒派,不如說他們十三個人代表的是我整個中原武林更為合適。」
「這話說的對,說起來這驚風化雨圖我秦氏也應該得一份。」秦大開口附和道。
「阿彌陀佛,騰施主和秦施主所言有所不妥。」少林緣空大師插話道,「當年所去義士是為了大宋的黎民百姓,行刺完顏守緒乃是驅惡迎善,又豈能心懷其他不軌目的?驚風化雨圖並非他們去汴京的目的,這只是莫施主的意外所得罷了,秦施主又豈能說有你河西秦氏一份這種話?更何況當年參與此事的門派有的如今已經不復存在,但又豈能因此而抹殺他們的功德?」
「老和尚,你把話說的這麼漂亮,莫非你對驚風化雨圖不感興趣?」湘西騰族騰琴兒見到緣空駁斥騰蒼,不禁心生不滿,故而反諷道,「都說你們出家人不打逛語,你敢對天發誓你們少林來這兒的目的只是為了祝壽,而沒有別的?吶,別怪我沒提醒你,都說地獄門前僧人多,你說謊話可是要犯清規戒律的,下場比我們要凄慘的多……」
「丫頭,不得對緣空大師無禮。」騰蒼多少還是有些分寸的,因此及時喝止了騰琴兒的嘲諷,「金盆洗手大會乃武林莊嚴之事,豈容你這丫頭在此嬉皮笑臉,胡言亂語?」
騰琴兒滿眼不甘地朝著對面的緣空和鍾離木吐了吐舌頭,卻沒敢再擅自開口。
金劍塢宋玉見到雙方互有敵對,不禁幽幽地說道:「如果剛才我沒聽錯的話,緣空大師的意思是這副驚風化雨圖是莫前輩意外所得,所以這張圖既不能歸中原武林所有,也不能歸崆峒派所有,而應該歸莫前輩自己所有才對。緣空大師,不知宋某這麼解釋可有不妥?」
「這……」被宋玉抓住言語間的漏洞咬文嚼字,緣空頓時語塞。
「驚風化雨圖的歸屬早在二十多年前,陸家家主陸重陽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定論,而且當時各門各派都已認可,因此用不著今日我們再行爭論。」青城掌門左弘軒冷冷開口道,「莫兄,陸公子,當年陸重陽所說的話到了今天應該還作數吧?」
陸庭湘點頭道:「家父一言九鼎,他說過的話莫說是今天,就算百年千年之後仍舊作數。」
「那就好!」左弘軒道,「既是如此,那這張圖就應該歸當年派人參與刺殺完顏守緒的所有門派所有,我青城派也曾派人,按照秦大的話,這幅圖是不是也應該有我青城派一份?」
「圖只有一張,但當年派人參與此事的門派卻不止一個。」陸庭湘笑道,「總不能將此圖撕開吧?依陸某所言,這張圖既然是莫前輩所得,那理應一直歸他所有,即便他退隱江湖,也可以將此圖作為傳家寶留給子孫萬代,亦無不妥。」陸庭湘表現的大義凌然,看似好像江南陸府對驚風化雨圖毫無貪圖之心,實則卻另藏禍心。
「陸公子此舉怕是會害了莫施主。」峨眉掌門妙安師太搖頭駁道,「天下人皆知驚風化雨圖中暗藏著絕世武功,莫施主既已退隱江湖,又何必再用它作什麼傳家寶呢?這豈不是引火燒身?」
蜀中唐門唐仞接話道:「妙安師太所言不錯,此圖繼續留在莫前輩手中的確會枉生禍端。所以在下建議不如今日就趁著天下英雄同聚一堂的機會,莫前輩何不將此圖光明正大地轉贈一人。這樣一來圖是莫前輩甘心贈出的,受贈者也接的合情合理。二來也免得天下英雄為了區區一張圖而爭來爭去,傷了和氣。三來可以避免莫前輩日後因此圖而招惹是非,真正安穩地盡享天倫之福。不知諸位意下如何?對了,為表我唐門的中立,就算莫前輩將此圖贈與唐門,我們也絕不會收下。」
「這個主意好!」秦大點頭附和道,「圖在誰手裡誰說了算,他想給誰就給誰,省得麻煩。」
說罷,秦大還和唐仞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二人不約而同地朝著莫岑輕輕點了點頭。看這樣子,早在金盆洗手大會之前他們就已經串通好了。
「但不知洛府主意下如何?」陸庭湘並未表態,而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洛天瑾。
洛天瑾微微一笑,道:「當年之事洛某還不成氣候,因此沒有參與,今日又豈有資格在此評頭論足?」洛天瑾和陸庭湘一樣,先把自己佯裝成一個局外人,似乎與世無爭,淡笑道,「不過洛某與崆峒派鍾離掌門有些交情,而鍾離掌門剛剛所言也合乎情理,洛某更願意多聽聽鍾離掌門的意思,盡量想出一個兩全其美之策,以免大家傷了和氣。呵呵……」洛天瑾的話外軟內硬,意思明顯是站在崆峒派一方。
柳尋衣看著你一言我一句的各門各派,心中不禁苦笑道:「這些人分明早就互有勾結,在座的人沒有一個不想要此圖的,但卻都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誰都想要,但誰也不想率先撕破臉,以免變成眾矢之的。真是一個比一個狡猾。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心平氣和的為這張圖找到下家。」
宋玉聞聽洛天瑾的話不禁輕笑一聲,轉而對莫岑道:「莫前輩,今天是你的六十大壽,更是你退隱江湖的日子,不知對驚風化雨圖你又有何打算?無論你有何打算,我金劍塢都會鼎力相助。」
「我……」
「其實沈某也有一個提議。」
不等莫岑左右為難地吞吐開口,沈東善卻是突然大笑道:「此圖既然是莫先生所有,那就要令其發揮出最大的價值,這樣莫先生才算對得起二十五年前的九死一生。是不是?」
「願聞沈老爺高見。」莫岑此刻是一個頭兩個大,他既已擇退隱江湖,那就更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任何一方勢力,因此無論現在是誰開口,他都得耐著性子聆聽。
沈東善微笑著點頭道:「我看莫先生的公子年紀尚輕,而莫先生已經六十了,想必也沒有什麼興緻和精力去耕作經商,那莫先生就不得不為令公子和令夫人日後的生活多考慮一些。莫先生金盆洗手之後便不能再與江湖中人有任何來往,包括江南陸府。是也不是?」
沈東善的意思很直白,那就是今天過後你們一家子靠什麼活著?等你老死之後你的妻兒又靠什麼生活?只不過用詞含蓄一些,但莫岑還是聽的明白。
「沈老爺的意思是……」
「莫先生既然手握寶物,為何不為你的妻兒將來多爭取一些好處?」沈東善笑道,「請恕沈某隻知牟利,我的意思是莫先生何不將此圖拿出來讓我等公平競爭,出價最高者得,一來所有人各憑本事公平競價,二來對莫先生一家未來的生活也大有裨益,豈不兩全其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