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蛇出洞
當日下午,東海茶樓的消息傳入洛天瑾耳中。
但洛天瑾為避免外人猜忌,一直裝作若無其事地招待四方來客,直至黃昏,他才找借口從宴席抽身,並秘召凌瀟瀟、謝玄、鄧長川、蘇堂、洛棋到書房議事。
書房中,洛天瑾沉著的目光,來回審視著其他人,凝聲道:「東海茶樓之事,想必你們已有耳聞,當下該當如何?對柳尋衣幾人,是救還是不救?」
凌瀟瀟柔聲道:「瑾哥,這幾日你一直對將軍府的人避而不見,就是想故意避開汪緒統,以免他問及婚事。今日東海茶樓之事,分明是汪緒統故意設下一個局,想引你露面。倘若你親自去將軍府,汪緒統必定藉機催婚,到時你又該如何回答?你已經一拖再拖,這次總不能再找借口推脫吧?」
洛天瑾意味深長地點頭應道:「夫人所言極是。我今夜若去,汪緒統勢必追問婚事,到時我若答應他,那便害了語兒一生。若不答應,只怕汪緒統不會輕易讓我走出將軍府。」
「要不然……我提前安排下三門弟子,前往將軍府周圍候命?」鄧長川試探著問道,可話音未落,凌瀟瀟便立即回以一個抱怨的眼神,惹的鄧長川不禁一愣。
凌瀟瀟道:「倘若我們真想和將軍府撕破臉,瑾哥何須如此猶豫?我們又何須等到今天?」
「不知夫人的意思是……」
凌瀟瀟輕嘆一聲,道:「我知道對待賢王府弟子,應當一視同仁,無論何人有難都應竭力相救。但如今……事關我女兒一生的幸福,以及賢王府的安定,不得不慎重再三。所以我的意思是……瑾哥不能去冒險。」
「嘶!」此話一出,眾人無不暗吸一口涼氣,但卻誰也沒有直言反駁。
洛棋躊躇道:「夫人的意思是……放棄柳尋衣他們幾個?讓他們各安天命?」
「凡事應以大局為重,有何不妥?」凌瀟瀟柳眉一挑,反問道。
洛棋苦笑道:「以大局為重,的確無不妥之處。只不過……柳尋衣、張福、王壽、李康、趙寧,他們是為賢王府出面辦事,如今被將軍府的人捉去,我們若見死不救,只怕傳出去……有失體面。」
蘇堂點頭道:「不錯,賢王府若不能保住他們,勢必會寒了其他弟子的心。」
「此事我倒要問問你們!」謝玄突然臉色一沉,慍怒道,「他們幾個為何會出現在東海茶樓?府主曾特意交代,府里所有差事,一律不許交給柳尋衣。你們竟敢抗命不遵?而且還是在不告知府主的情況下,擅自派他出去,簡直混賬!」
聞言,蘇堂、洛棋同時臉色一變,迅速跪倒在地,向洛天瑾賠罪道:「我等擅自做主,請府主責罰!」
「起來吧!」洛天瑾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眉宇間籠罩著一股陰鬱之氣,淡淡的說道,「事已發生,多說無益。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決它。」
「府主。」謝玄拱手道,「我贊同夫人的提議,柳尋衣他們固然是為府里辦事,但也絕不能因小失大。依照府中規矩,凡是賢王府弟子,所作所為有悖大局時,皆要舍小而求大,捨生而取義。」
「這條只是下三門弟子的規矩……」
「也應是所有賢王府弟子的規矩。」不等鄧長川開口提醒,謝玄已斬釘截鐵地搶話道,「就眼下局勢而言,相比起小姐的終身幸福,和賢王府的安危,柳尋衣幾人的生死無疑是小事。他們既是賢王府弟子,就應該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也應該早就有所準備,隨時為賢王府付出一起,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洛棋道:「可茶樓掌柜說,柳尋衣本可殺出一條血路,逃出生天,可他卻為救『福壽康寧』四人而甘心被擒。此等有情有義的年輕人,在當今江湖已極為罕見,難道府主真願放棄這塊可造之材嗎?」
洛棋的話,令洛天瑾眼中不禁閃過一抹猶豫之色。他似是自言自語般,幽幽念道:「荊山之玉,誰人不愛呢?」
「洛棋,你如何肯定他是可造之材?」謝玄沉聲道,「有關柳尋衣的底細,你又知道多少?或許他非但不是荊山之玉,反而是賢王府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
洛棋、蘇堂同時一愣,洛棋忙問道:「此話何意?難道柳尋衣不是我們賢王府的弟子?」
「他進賢王府不過聊聊數月,你又怎知他是不是真心歸順?」謝玄沉聲道。說罷,他轉而望向洛天瑾,正色道:「府主難道忘了『驚風化雨圖』之事?他敢拿贗品矇騙府主,足見此子居心不良。何不趁此機會,借蒙古人之手……除掉這個隱患!」
「這……」蘇堂和洛棋聽的越發糊塗,但同時也猜出其中定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隱情,故而也未再一意孤行地替柳尋衣求情。
「柳尋衣用假圖騙我,此事的確令我十分震怒。」洛天瑾點頭道,繼而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西域之行,詭譎多變,柳尋衣極有可能被人蒙在鼓裡。我不能只憑一念猜測,便將其打入萬劫不復之地。至於他的底細……還需等江一葦從江陵回來,才能知曉。而在此之前,柳尋衣究竟是人是鬼,誰也不能妄下定論。」
凌瀟瀟黛眉一蹙,別有深意地問道:「聽瑾哥話中的意思,似乎不想放棄柳尋衣?」
「潁川之事他辦的不錯,更何況潘八爺還……」洛天瑾話說一半,卻戛然而止,繼而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他微微一笑,搪塞道,「我也是惜才罷了。」
「瑾哥只想著柳尋衣,難道心裡就沒有我們的女兒,沒有賢王府嗎?」凌瀟瀟不滿地抱怨道,「你若去將軍府救人,又如何應對汪緒統的逼婚?」
「這……」被凌瀟瀟如此一將,洛天瑾頓時一陣語塞。
鄧長川嘆息一聲,突然眼中精光一閃,忙道:「林方大可知此事?」
「還不知。」蘇堂回道,「如今他正在城外接送各路賓客,三五天內應該不會回來。」
鄧長川點頭道:「不知道也好。林方大與柳尋衣是結拜兄弟,而『福壽康寧』又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心腹,若是讓他知曉此事,不知這個火暴脾氣又會做出什麼糊塗事。」
「小姐……小姐你不能進去……府主他們有要事相商,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哎!小姐……」
「滾開!再不滾開,當心我出手無情!」
突然,書房外傳來一陣凌亂嘈雜的吵鬧聲。接著便聽到幾名下人,語氣為難地連聲哀求,但洛凝語卻毫無顧忌地任性而為,徑直朝書房衝來。
「小姐……小……」
「嘭!」
話音未落,房門已被人大力推開。滿眼急迫的洛凝語率先衝進書房,緊隨其後的還有三四名面帶苦澀、又驚又怕的下人。
「爹,尋衣和『福壽康寧』被蒙古人抓走了,還說明天天亮前就會處死他們,此事你知不知道?」
一進門,洛凝語便開門見山,甚至連招呼都沒顧的打。
洛天瑾眉頭一皺,先揮手示意下人退去,而後略帶不悅地質問道:「語兒,你胡鬧什麼?沒看到爹在……」
「尋衣危在旦夕,爹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不等洛天瑾把話說完,洛凝語卻已急不可耐地再度追問道。
洛天瑾是生平頭一次被自己的女兒,如此無禮地頂撞,當下一愣,隨即目光詫異地望向凌瀟瀟,卻見凌瀟瀟同樣滿眼錯愕。沉寂片刻,洛天瑾方才悵然所失地喃喃自語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爹,你到底知不知道尋衣被……」
「知道了!」洛天瑾拗不過洛凝語的咄咄相逼,頗為不耐地打斷道,「我們正在商議此事。」
洛凝語黛眉一蹙,反問道:「既然知道,那還商議什麼?爹為何還不快去將軍府要人?」
「尋衣、尋衣!你這丫頭眼裡就只有柳尋衣一個人嗎?」凌瀟瀟終於忍不住心中怒氣,冷聲斥責道,「一個姑娘家,竟如此不懂規矩!硬闖進來不說,一進門看到這麼多長輩坐在這兒,你竟連聲招呼都不打,張口閉口就知道柳尋衣,簡直不成體統!」
被凌瀟瀟一通訓斥,洛凝語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有所失態。但她心中又擔憂柳尋衣的安危,一時間愣在房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難受。
「語兒。」洛天瑾突然開口道,「你可知爹為何猶豫不決?」
「為何?」洛凝語下意識地開口問道,但被凌瀟瀟一瞪,又趕忙低下頭去,放緩語氣,畢恭畢敬地小聲補充道,「請爹示下。」
「因為你。」洛天瑾直言道,「我今夜若去將軍府,汪緒統必會逼婚。到時我若不肯答應,難保汪緒統不會惱羞成怒,賢王府會不會因此遭難暫且不提。就連為父,都不知今夜能否全身而退。」
洛天瑾此話一出,書房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面色複雜的洛凝語身上。她目光微微顫抖,眼神飄忽不定,似是內心在苦苦掙扎,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瑾哥,你與她說這些作甚?」見洛凝語心神不寧的模樣,凌瀟瀟又氣憤又心疼,趕忙好言安撫道,「語兒,你放心,我和你爹絕不會強迫你……」
「答應他們!」
不等凌瀟瀟話音落下,洛凝語卻突然開口。此話一出,眾人無不暗吃一驚,謝玄更是滿眼遲疑地問道:「凝語,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答應他們!」洛凝語神色一正,倔強道,「眼下只有答應汪緒統的要求,才能順利救回尋衣他們,而且還能讓賢王府免受無妄之災。既然如此,那我一個人的幸福,又算的了什麼呢?爹,今夜我和你一起去將軍府要人。至於汪緒統的其他要求,你……你盡可答應。剩下的事,就讓女兒自己來解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