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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鳥入樊籠

  二月初七,黃昏。


  三輛被裝裹的嚴嚴實實的馬車,自東湖幫內徐徐而出。它們穿街過巷,七扭八拐,摒棄人多眼雜的明街大道,專挑僻靜無人的暗巷小路,一路直奔高升客棧而去。


  高升客棧後門,前後兩輛馬車上先竄下來十幾個持刀帶劍、體型彪悍的漢子,他們下車后迅速分成兩撥,滿眼謹慎地打量著四周,將這條小巷的兩端出入口死死守住,不許任何人靠近。


  劉三戰戰兢兢地在附近徘徊三四圈,轉而快步走向中間的馬車,低聲道:「幫主,沒發現異常,下車吧!」


  「嗯。」


  伴隨著一聲輕應,身披黑氅、頭戴斗笠的李老虎,在兩名壯漢的小心攙扶下,迅速鑽出馬車,跟隨劉三閃入高升客棧後門。


  「哈哈……能把威風八面的李老虎,逼的要喬裝改扮才敢出門,賢王府的名頭果然厲害。」


  李老虎一踏入房間,便迎來何善一陣毫無避諱的嘲諷,惹得他又羞又惱,急忙將大氅斗笠褪下,露出一張面沉似水的四方大臉。


  「何大人莫要說風涼話,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不過是暫避其鋒芒罷了!」李老虎氣哼哼地走到何善對面,徑自坐下,辯解道,「如今柳尋衣和潘初八氣勢正盛,我先不與他們一般見識。哼!」


  「沒出息!」何善不屑地盯著李老虎,笑罵道,「當年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老虎去哪了?如今在自己的地盤上,竟讓一個外人給嚇成這副德行,真是丟人現眼!枉我讓你執掌潁川大大小小幫派這麼多年,莫非你就這點膽量?」


  站在一旁的何安,伺機冷笑道:「李幫主是今時不同往日,當年的他一無所有,爛命一條,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人家可是鼎鐺玉石,漿酒霍肉,方丈盈前,妻妾成群,自然也要變的惜命。呵呵……」


  聞聽何善與何安陰陽怪氣地調侃,李老虎心中盛怒,但卻又礙於今日的處境,以及何善的地位,故而不敢造次。只能一言不發,默默忍受著他們一唱一和的挖苦嘲諷,暗暗慪氣。


  「說吧!今日你找我何事?」何善故作不耐地問道,「本官公務繁忙,沒時間陪你閑扯。」


  李老虎眼神一變,隨之強壓下心頭怒氣,緩緩開口道:「李某人如今的境遇,想必何大人也應該清楚。在下來此別無他意,只想請何大人救我一救!」


  說罷,李老虎伸手入懷,顫顫巍巍地掏出厚厚一沓銀票,滿眼不舍地慢慢放到桌上,道:「這裡有銀票一百萬兩,還請何大人……笑納!」


  何善朝桌上輕輕一瞥,故作為難地連連嘆息道:「這……恐怕不太好吧!本官無功不受祿,這麼多錢只怕受之有愧。」


  「請何大人務必收下!」李老虎強壓心頭火,咬牙切齒地跪倒在地,朝何善畢恭畢敬地叩首道,「何大人放心,這些只是定錢,待此事解決之後,還有雙倍於此的銀票奉上!」


  「呵呵……」何善輕輕一笑,眼神示意何安將銀票收下,之後親自將李老虎攙扶起來,笑問道,「這些銀票,本官先替你保管著。只不知你打算讓本官如何救你?」


  「賢王府欺人太甚,我想請大人即刻派兵,捕殺柳尋衣等人。」李老虎眼睛通紅,怒聲道,「最好見一個殺一個,讓賢王府的人再也不敢踏入潁川一步。」


  「這……」何善面露難色,「恐怕不妥吧?賢王府有多大勢力,你我心裡都很清楚,就連洛陽將軍汪緒統都鬥不過他,我區區一個潁川小吏,又豈是他們的對手?」說罷,何善還故作無奈地解釋道,「本官與你已有十幾年的交情,這次不是不想幫你,只是幫你歸幫你,卻不能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不是?」


  見狀,李老虎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本想再求,卻見何善心意已決,神色堅定,故而心知此事難以達成所願。


  李老虎思量片刻,又道:「那就請大人派兵替我奪回失去的地盤,如今我要小心防範賢王府來襲,因此已召回所有弟子,以備不時之需。眼下各地盤皆無人可守,亦無人可救,短短數日,便被賢王府的人掃蕩數十處,可謂損失慘重。更有一些蠢蠢欲動之人,借勢而起,欲要瓜分我東湖幫的生意。所以我想請大人派出兵馬,暫替我看守幾日,待這陣風波過後,我再去一個個地收拾他們。」


  「這……」


  「何大人!」這次不等何善推脫,李老虎已搶先一步,道,「你說自己不想與賢王府作對,更不敢去殺他們的人,這些李某人都能明白體諒。但此事無需大人殺人,甚至無需與柳尋衣正面抗衡,只需以官府平亂的名義,派兵看守即可。賢王府弟子在潁川各處打砸搶燒,大人乃潁川之主,派兵平亂,維護一方安定,乃職責所在,合情合理。再者,這麼多年,我對大人忠心耿耿,百般孝敬,難道如今連這點小事大人都不肯幫我嗎?」


  看著李老虎愈發急迫的眼神,何善卻連連咂舌,避重就輕道:「你說的有些道理,此事且容本官三思……」


  「三思?」


  面對何善的百般推諉,一忍再忍的李老虎終於爆發了,怒聲道:「何大人,這麼多年我對你孝敬不斷,此事我就不提了。單說這幾日,我已先後派人求了你不下十次,金銀財寶獻上無數,可謂費心費力,耗盡家財,不惜顏面,千般哀求。可你卻一再推脫,今日我李某人冒著生死之險,親自來這裡求你,你卻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對我敷衍搪塞,究竟是什麼意思?」


  何善大怒,冷聲喝罵道:「李老虎,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對本官大呼小叫?今日我能來見你,已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你卻得寸進尺,不識好歹。此事我就算不幫你又能如何?沒有我,你早晚都是死路一條!」


  「何善!」


  李老虎怎麼說也是一幫之主,平日里耀武揚威慣了,何時有人敢對他出言不遜?故而登時大怒,拍案而起,怒聲道:「你休要逼我!我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若有事,你也休想好過!」


  「你什麼意思?」何善冷喝道,「你是你,我是我,你死不死與我何干?」


  「這麼多年,你在潁川所做的一切醜事,我都了如指掌。」李老虎冷笑道,「貪贓枉法之事我就不說了,你可還記得自己在南城私養的三個小妾?你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其實我早已在暗中查清。這次你若不肯幫我,我定會在臨死前,將你的醜事全部捅出去,到時看你那瘸子老婆會不會繞你?你的岳丈又會如何懲治你?」


  「你!」何善萬沒料到李老虎竟敢暗查自己底細,不禁氣的渾身顫抖,眯起的眼中頓時布滿殺機,冷聲道,「李老虎,你敢威脅我?」


  「何大人,你我早已是同氣連枝,你若肯救我,我保證日後你有的是好日子過。」劉老虎獰笑道,「但你若想落井下石,咱們誰也別活!」


  「你……」


  「砰、砰砰!」


  突然,一陣敲門聲響,令李老虎瞬間變的緊張起來。劉三和兩名東湖幫弟子順勢抽出鋼刀,一臉謹慎地盯著門口。


  「客官,您要的酒來了!」房間外傳來小二的聲音。


  聞言,李老虎幾人稍稍鬆了一口氣。反觀何善與何安,卻眼神一動,下意識地對視一眼。何安朗聲問道:「可是燙好的酒?」


  「客官只管放心,酒已燙好,現在就能喝。」


  「甚好!」何善答應一聲,轉而看向面帶狐疑的李老虎,語氣緩和道,「我們不必爭辯,畢竟事情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呵呵……有什麼話我們大可一邊喝酒,一邊細說。我救你,救你便是!」


  說話的功夫,何善已緩緩起身,在李老虎陰沉的目光注視下,帶著何安一起朝門口走去。


  聞聽此言,李老虎以為是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故而心中大喜,同時也下意識地放鬆了戒備。


  開門后,何善、何安先後邁步而出。緊接著,外邊傳來這一陣若遠若近的談笑對話。


  「何大人,你的東西都已準備妥當,現在便可取走!」


  「多謝!多謝!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何大人請!」


  聽著門外古怪的寒暄聲,李老虎不由地心中生疑,猛地起身對劉三幾人招呼道:「隨我出去看看!」


  可還不等李老虎邁步,房外卻有人影閃動,隨之推門而入。


  李老虎定睛觀瞧,猛然發現此刻進來的人,已並非何善、何安,而正是他日防夜防的柳尋衣。在柳尋衣身後,還跟著許衡、湯聰、廖川、廖海幾人。


  「你……」


  「李幫主,別來無恙?」柳尋衣一邊朝李老虎走來,一邊緩緩抽出寶劍。


  劉三和兩名東湖幫弟子見狀,登時大吼著揮刀猛撲上去。不等柳尋衣招呼,許衡幾人已先一步出手,將他們瞬間斬於刀下。


  霎時間,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悄然瀰漫在這間狹小的客房中。


  「你……」


  李老虎早已被柳尋衣嚇破了膽,此刻又驚又怒。但心裡更清楚,今日的一切都是一個局,一個故意引他現身的騙局。


  「李老虎,多行不義必自斃。」柳尋衣來到李老虎面前,不等李老虎倉促拔刀,冰冷的劍鋒卻已死死抵在他的脖子上。柳尋衣目無表情地說道:「這麼多年,你在潁川犯下累累罪行,殺人放火、欺行霸市、逼良為娼、強取豪奪,實在罪無可恕,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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