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審時度勢(二)
「拉攏唐門在我等意料之中,但不知龍象山和天山玉龍宮,府主又有何深意?」沉吟片刻,慕容白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龍象山,實則是一招『聲東擊西』之策。」洛天瑾解釋道,「八月初二,我已將河西秦氏的矛頭由少林轉向龍象山,因此我派人前往大理的真正目的,正是要了結此事。一者,幫少林分憂,令玄明方丈欠我們一個人情。二者,給河西秦氏一個交代,藉此拉近我們與秦家的關係。三者,延續柳尋衣之前所做的事,追殺司無道、徐仁,將潘家之事背後隱藏的秘密徹底挖出來。龍象山一再刁難潘家,歸根到底是為了對付我們,既然龍象山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那我也無需再對他們客氣。」
聞言,眾人無不大吃一驚,鄧泉遲疑道:「府主的意思……莫非是要對龍象山下手?」
「是要下手,但不是現在。」洛天瑾沉吟道,「我總有一種感覺,龍象山遠不是我想象的那麼簡單。眼下,似乎有人在暗中醞釀一個巨大的陰謀,意在出其不意之時,給予我們致命一擊。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我心中明明擔憂不已,但卻始終想不明白這份『擔憂』,究竟來自何處?」
「所以府主不想再被人牽著鼻子走,而是要主動出擊。」慕容白恍然大悟。
「不錯!」洛天瑾正色道,「眼下,我們與金劍塢是明爭,而其他一切隱藏在暗處的隱患,皆有可能在背後隨時插我們一刀,不得不防。」
柳尋衣思量道:「前段時間,府主派我前往絕情谷探明究竟,大抵也是此意。」
「是。」洛天瑾不可置否地應道,「但從今天開始,絕情谷的事不再需要你們插手,本府主會親自解決。」
「這……」
洛天瑾突然轉變的態度,令眾人大為困惑。唯獨柳尋衣,似是隱隱猜出一絲端倪,故而未再多言。
「武林四大世家中,府主對唐門、秦家已有計劃,不知對湘西騰族和江南陸府,又有何打算?」鄧泉好奇地問道,「若能將四大世家盡數拉攏,再加上少林、武當、崑崙、崆峒四派的鼎力支持,縱使金復羽得到峨眉、青城二派的附庸,結果也是杯水車薪,於事無補。」
「金復羽的如意算盤打的再響,比起府主終究棋差一招。哈哈……」林方大肆無忌憚地大笑道。
「陸庭湘由於『驚風化雨圖』一事,始終與金復羽心存芥蒂。如今,江南陸府與金劍塢之間,是面和心不和。」洛天瑾幽幽地說道,「陸庭湘雖然年輕,但卻擅長中庸之道,更懂得權衡之術。這一節,他比陸家的前兩任家主都要強上不少。今時今日,六大門派與四大世家的掌門人中,陸庭湘年紀最小、資歷最淺、根基最弱、底子最薄,因此他的生存之道,不在於分庭抗禮,而在於委曲求全。多年來,他與四大世家交情匪淺,同樣和六大門派禮尚往來,兩頭不得罪,兩邊做好人。這種人,說難聽些是牆頭草,實則他是在為自己留退路。」
黃玉郎若有所思地點頭道:「說到底,陸庭湘自知無力相爭,因此便坐山觀虎鬥。至於他究竟與誰親近,則要看明年的武林大會,我們與金劍塢到底誰能更勝一籌?」
「強者永遠不缺擁躉,只有弱者才會博取同情。」洛天瑾輕笑道,「即便我們今天費盡心機地拉攏陸庭湘,他日一旦有變,第一個跳出來反咬我們一口的,一定也是此人。因此,對江南陸府的計策,不是去接近他,而是等他來主動接近我們。這一節,金復羽同樣看的真切。因此,這段時間金復羽與青城、峨眉來往頻繁,但卻對江南陸府不瘟不火,其中深意,正是如此。」
洛天瑾所言至情至理,分析頭頭是道,很快得到眾人的一致贊同。
片刻之後,狄陌的聲音壓下眾人的喧嘩,道:「既然江南陸府已有對策,那湘西騰族我們又該如何?」
聞言,滿臉自信的洛天瑾不知為何,突然神情一僵,隨之頗為不耐地敷衍道:「此事容我三思,日後再議。」
聽其語氣,看其表情,似乎不願在湘西騰族的問題上多做糾纏。在座之人皆是聰明之輩,因此也沒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觸洛天瑾的霉頭。
「若非數日前,蒙古人與龍象山聯手來此大鬧一場,有件大事我險些疏忽。」洛天瑾見眾人面露古怪,匆忙將話鋒一轉,道,「明年的武林大會,並非只有名門正派可以參加,江湖異教亦可出手爭奪。」
「難道府主懷疑顏無極想借龍象山之手……插足中原武林?」鄧泉驚呼道。
「這難道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嗎?」洛天瑾反問道,「之前顏無極剛柔並濟,軟硬兼施,目的就是拉攏中原各派歸順蒙古朝廷,結果卻鎩羽而歸,落寞收場。如今,武林大會召開在即,只要能奪得武林盟主,便能一統中原各派。我若是顏無極,斷不會放過這次絕佳的機會。」
「細細想來,府主所言的確極有可能。」慕容白沉吟道,「顏無極是蒙古人,自然不能參加,但龍象山卻是中原門派,傳聞其聖主武功蓋世,深不可測,若能請他出山相助,的確有機會和府主一爭高下。」
慕容白此言宛若當頭一棒,令眾人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武林大會真是越來越熱鬧。」黃玉郎冷笑道,「這件事也變的越來越有意思。」
柳尋衣若有所思地追問道:「府主見微知著,觸類旁通,看破蒙古人和龍象山的詭計,因此聯想到天山玉龍宮……或許也有爭主之心?」
「莫要忘了,玉龍宮主任無涯,畢生所願便是入主中原,一統江湖。」洛天瑾哼笑道,「如此天賜良機,他豈能視而不見?」
洛鴻軒滿眼憂慮,惆悵道:「本以為明年的武林大會,只是爹和金復羽之間的角逐,如今竟又冒出龍象山聖主和玉龍宮宮主。照此下去,後面不知還會冒出多少阻礙?倘若四大異教皆有爭主之心,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絕情谷之事,我自會處理,爾等不必擔心。」洛天瑾語氣複雜地說道,「至於桃花劍島,早年禍亂武林,已成江湖公敵,並且立下誓約,永不踏入中土半步。縱使他們有復辟之心,可只憑桃花劍島一派,怕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聞言,柳尋衣的心登時一沉。他猛然回憶起,昔日在臨安城郊,桃花劍島弟子丁輕鴻曾追殺過洛凝語和林方大,而最令其擔憂的是,丁輕鴻的幕後主使……竟是西府。
洛天瑾所言不錯,只憑桃花劍島的確難以掀起什麼風浪,但若是得到西府在暗中支持,那結果自然是另一番景象。
只不過,這些只是柳尋衣腦海中閃過的一個念頭,轉瞬即逝。更何況,柳尋衣絕不能在洛天瑾面前,表露太多有關東、西二府的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本以為通過武林大會,可以終止群雄割據的混亂局面。卻不料,眼下的局勢,變的愈發撲朔迷離。
這場混戰,即便是洛天瑾這般大人物,都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更何況柳尋衣這種勢單力薄的小角色?
潛入江湖已一年有餘,柳尋衣本以為通過自己的努力,距完成朝廷的任務越來越近。時至今日,他才赫然發現,自己距真正的目標,仍相差甚遠,不知幾何?
「既然府主懷疑任無涯有爭主之心,那我們為何還要派人去天山玉龍宮?」
黃玉郎的聲音悄然響起,在打破堂中沉寂的同時,也打斷了柳尋衣混亂的思緒。
「任無涯是只耐得住性子的老狐狸,他能在西域天山隱忍數十年而不動,足見其性情之謹慎,遠非常人想象。」洛天瑾道,「他雖心懷大志,但並不急於求成,更不會因為急功近利而犯下過錯。恰恰相反,他會抓準時機,穩紮穩打。事緩則圓的道理,他已然運用的如火純情。因此,對付這種人,我們更要加倍小心,既要用之,也要防之。」
「府主的意思是……任無涯雖然想利用武林大會的機會入主中原,卻未必是沖著武林盟主的寶座來的?」柳尋衣若有所思地揣度道。
洛天瑾諱莫如深地笑道:「依規矩,武林大會三年一屆。任無涯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幾十年,再等三年又有何妨?他可以將自己的計策分為兩步,爭奪武林盟主是第二步,至於第一步……」
「先將玉龍宮的勢力延伸至中原。」柳尋衣幡然醒悟,迅速接話道,「任無涯的真正心思是藉此機會,讓玉龍宮在中原立足。」
「厲兵秣馬,徐圖進取。」慕容白神情凝重地點頭道,「眼下,玉龍宮被視為武林異教,難以名正言順地進入中原。一旦被任無涯抓住時機,替自己洗白,那麼下屆武林大會,他便有機會一舉奪魁,終而實現一統江湖的夙願。」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無不臉色大變,滿心駭然,驚訝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見狀,洛天瑾的神情驀然一變,嘴角悄然揚起一抹陰冷的笑意。
「明知任無涯心懷不軌,但眼下卻又不得不與之親近,因為我們不動,已有別人開始蠢蠢欲動。」洛天瑾將謝玄的密信高高舉起,似笑非笑地說道,「看似引狼入室,實則是引狼斗虎。任無涯無疑是一匹惡狼,如今我和金復羽,都想將對方當成與狼相鬥的另一隻猛虎,笑看虎狼相爭,兩敗俱傷,自己則作壁上觀,盡收漁利。這是賢王府和金劍塢第一次正面較量,事關生死存亡,決不能掉以輕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