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委以心腹
正午時分,洛天瑾邀柳尋衣於後堂共進午膳,洛鴻軒陪坐。
後堂內,面對談笑風生的洛天瑾父子,柳尋衣思緒萬千,坐立難安,半晌連筷子都未動一下,只顧低頭飲茶,將自己灌了一個水飽。
「尋衣,今日並非宴席,只是一頓家常便飯,你不必如此拘謹。」洛天瑾似乎看出柳尋衣的顧慮,主動為其夾起一隻雞腿,淡笑道:「嘗嘗看,這些飯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見狀,柳尋衣將心一橫,毅然起身,朝洛天瑾拱手拜道:「府主有事儘管吩咐,在下必當鞠躬盡瘁。」
「坐下。」
對於一本正經的柳尋衣,洛天瑾似乎頗為不悅,揮手示意其落座,又道:「尋衣,我將你視為自家人,你卻對我處處見外,難道就不怕我寒心嗎?」
「府主,我……」
「罷了。」洛天瑾見柳尋衣面露難色,不禁笑道,「看來我不把話說清楚,這頓飯你怕是吃不下去。」
「請府主明示。」
「今天上午,我在中堂交代了三件差事,同時曉以利弊,與爾等推心置腹,讓你們清楚知道,這三件事是何等重要。」洛天瑾神色一稟,正色道,「之後,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主動請纓,爭先恐後地毛遂自薦,甚至連中平二門都不甘示弱,可唯獨你……卻一言不發,視若無睹。為何?」
聞言,柳尋衣心中暗道一聲「果然」。他佯裝出一副苦澀模樣,回稟道:「不敢欺瞞府主,正因為在下知道這三件差事,關乎賢王府的生死存亡,干係重大,絕非兒戲,因此才龜縮一隅,三緘其口。」
「這是為何?」
「在下自知才疏學淺,德薄智弱,恐怕難以擔此大任。」柳尋衣謙遜道,「三件差事舉足輕重,稍有差池便會連累整個賢王府墜入萬劫不復之地,在下捫心自問……實在不敢誇下海口。」
「借口!」
突然,洛天瑾一聲怒喝,同時將手中的筷子狠狠扔在桌上,杯碟翻到,頓時發出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
柳尋衣和洛鴻軒無不大驚失色,二人匆忙起身,齊齊跪倒在洛天瑾身前。
「柳尋衣,你不是才疏學淺,德薄智弱,而是恃才傲物,待價而沽。眼下,府中正值用人之際,你反倒自命清高,拿捏起來!」洛天瑾審視著低頭不語的柳尋衣,毫不客氣地斥責道,「你嘴上感恩戴德,實則心裡一直對我心存怨恨。你始終對八月初二的事耿耿於懷,是不是?」
「在下不敢!」
「你不敢?」洛天瑾的眼睛微微眯起,死死盯著柳尋衣,冷笑道,「你若心存敬畏,又豈敢在我面前裝腔作勢?故作謙卑?依我之見,你不是不想辦差,而是不想主動請纓。你在等,等我反過來求你。」
「府主恕罪!」
柳尋衣臉色大變,疾呼一聲,迅速撲倒在地,朝洛天瑾行叩拜大禮。
「你們都給我站起來!」
洛天瑾一聲喝令,戰戰兢兢的柳尋衣與洛鴻軒先後起身。
「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洛天瑾壓低自己的嗓音,似是在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慍怒,一字一句地問道,「這三件差事,你究竟想不想辦?」
「我……」柳尋衣思量片刻,拱手道:「在下請命,願前往蜀中唐門,遊說唐門總管與賢王府修好。」
「唐門?」洛天瑾眉頭一挑,搖頭道,「唐門一事,我已交由鄧泉全權處置。數日前,他與唐寂、唐修同甘共苦,算是結下幾分交情。因此由他前往蜀中,比你更為合適。」
柳尋衣稍稍一愣,又道:「那……在下願南下大理,繼續追殺徐仁,替潘八爺報仇雪恨。」
「此去大理山長水遠,與龍象山打交道更非易事,因此必須選一位經驗豐富、行事老辣之人前往。」洛天瑾幽幽地說道,「幾經思量,我決定派狄陌前往大理,殺人之事,最忌諱心慈手軟,婦人之仁,而這恰恰是你的弱點。辦這種差事,狄陌比你在行。」
「府主明鑒,在下絕非心慈手軟之輩……」
「你若非心慈手軟,徐仁又如何能從潁川逃走?」柳尋衣話未出口,洛天瑾突然反問道,「再者,你若非婦人之仁,潁川東湖幫又如何死灰復燃,害的潘八爺家破人亡?」
「我……」
被洛天瑾抓住痛腳,柳尋衣不禁一陣語塞。在事實面前,他無言以對,亦無可辯駁。
「不知府主的意思是……」
「你替我走一趟西域。」洛天瑾直截了當地回道,「一者,你曾追查驚風化雨圖,遠赴霍都,輕車熟路。二者,你與玉龍宮打過交道,倒也省去諸多麻煩。三者,此去西域,既不讓你殺人,亦不讓你遊說,你只需代我表示誠意即可。其他的事,自有別人替你去做。」
「誰?」
「洵溱。」
說罷,洛天瑾從懷中掏出謝玄的密信,正色道:「此信是謝玄所寫,他已和洵溱在上京拜會過少秦王,同時連日奔走天葬峰、金輪寺、玲瓏海,並成功說服他們助我一臂之力。」
「什麼?」柳尋衣大吃一驚,詫異道,「府主想將西域三教牽扯進中原武林?」
「那又如何?」洛天瑾輕笑道,「龍象山能與蒙古人暗合,我為何不能與西域教派聯手?西域三教高手眾多,並且多是生面孔,他們進入中原替我辦事,遠比我們自己人方便。」
言至於此,洛天瑾突然神色一正,叮囑道:「尋衣,此事乃府中機密,即便在賢王府內也沒幾個人知道。上午我沒有公開謝玄的密信,正是不想節外生枝,以免以訛傳訛,流言四起。現在我將這個秘密告訴你,是想對你委以心腹,同時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要外傳。」
「在下謹遵府主之命。」柳尋衣嚴肅道,「但不知……西域三教的高手何時來中原?」
「他們已經在路上。」洛天瑾淡笑道,「謝玄親自帶領他們潛入中原,料想十日之內必到。」
「這麼快?」
「借用慕容白的一句話,兵貴神速。」洛天瑾道,「謝玄信中內容有二,這只是其一。而我要交給你的差事,是其二。」
「玉龍宮?」
「不錯。」洛天瑾點頭道,「謝玄在西域收到風聲,金復羽已暗中派人前往天山,拜會玉龍宮主任無涯,意欲拉攏玉龍宮,為金劍塢所用。」
柳尋衣心中大驚,連忙追問道:「任無涯可否答應?」
「尚且不知。」洛天瑾搖頭道,「謝玄來信之時,金劍塢的人尚未抵達天山。如若不然,謝玄定能在那人進入玉龍宮之前,搶先出手取了他的狗命。」
「不知謝二爺在信中有何安排?」
「當然是以大局為重。」洛天瑾道,「當務之急,他要帶領西域三教的高手進入中原,至於玉龍宮的事,則暫時交由洵溱處置。我派你前往天山,正是為了接應洵溱,促成此事。畢竟,洵溱始終是外人,如此重要的事,全權交給她去辦,我……不放心。」
柳尋衣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據我所知,洵溱與玉龍宮頗有交情,由她出面,雖不一定能說服任無涯與我們聯手,但起碼能穩住局面,以免金劍塢先發制人。」
「正是此意。」洛天瑾應道,「只不過,我們還不知道玉龍宮內究竟是何局面?更不知道任無涯會提出什麼條件?因此我派你去,不會給你任何限制,亦不會給你任何命令,你需因時制宜,見機行事。記住,無論任無涯提出什麼要求,你都不能拒絕!至於成與不成,日後再議不遲。總而言之,絕不能讓金劍塢搶先得逞。」
「驚風化雨圖之事,金劍塢與玉龍宮曾暗中勾結,只不過最終卻鬧的不歡而散。」柳尋衣沉吟道,「他們兩家恩怨參半,未必比我們更有把握。」
「眼下有少秦王和洵溱為我們作保,想來勝算極大。」洛天瑾補充道,「你只需儘力而為,相信定能馬到功成。」
「在下一定竭盡所能,絕不辜負府主的信任!」
「尋衣,歷經數日前的一場浩劫,我已然心生忌憚。」洛天瑾的語氣漸漸緩和,凝聲道,「當時若非你帶著梅紫川及時趕到,賢王府勢必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因此,為免日後再陷入此等險境,我必須留下慕容白和黃玉郎鎮守府邸,以備不時之需。眼下,府中可堪重用的好手不多,此事我唯有交給你去辦才能放心。除你之外,我誰也信不過。」
洛天瑾此話說的極為「誠懇」,令柳尋衣無法推辭。
「府主厚恩,在下無以為報。」柳尋衣重重地點頭道,「我走之後,中原之事……」
「放心,中原之事我自會處置妥當。」洛天瑾道,「你只管安心辦差,只要能促成此事,你便是賢王府的第一大功臣。至於其他事,你無需費心。數日前,潘姑娘已將絕情谷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你為了賢王府而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不惜捨身跳崖,如此赤膽忠心,世間罕見。我洛天瑾前世積德,今生能有你這樣的左膀右臂盡心輔佐,死而無憾。」
「府主……」
「欸!」不等柳尋衣開口,洛天瑾突然擺手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我雖不能及時論功行賞,但你所做的一切,我皆看在眼裡,銘記於心。待你從西域功成歸來,我定會為你設宴慶功,另行重賞!」
柳尋衣知道洛天瑾心意已決,故而不再猶豫,畢恭畢敬地朝其拱手一拜,正色道:「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只不知……府主打算讓我何時動身?」
「現在便回去收拾行裝,今夜亥時,我讓鴻軒親自送你出城。你此行不可大張旗鼓,只挑兩三個好手隨行即可。」
「遵命……」
「尋衣,你過來!」
洛天瑾朝柳尋衣輕輕揮手,招至身旁,令其附耳上前,低聲耳語幾句。柳尋衣的臉色悄然一變,隨之綻露出一抹難以置信的錯愕之意。
「府主,此話當真?」
「字字無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