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登堂入室
當晚,柳尋衣三人在班桑的引薦下,在布達拉宮的法王洞見到了傳說中的「藏王」措丹,一個五旬上下,模樣兇狠的威武漢子。
當措丹從班桑口中得知,柳尋衣在藏王斗場的驚人表現后,不禁對他高看幾分,態度也變的十分熱情,與傳聞中的「殘忍暴君」截然不同。
今日的措丹雖貴為「藏王」,但他骨子裡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粗人」,因此待人接物十分直爽,相比起阿諛奉承的波仁,以及唯唯諾諾的湯聰,他更欣賞不卑不亢,坦然自若的柳尋衣。
由於柳尋衣、湯聰裝聾作啞,因此有關北嘎達盟的一切事宜,皆由波仁代為商議。柳尋衣和湯聰假借出恭之名,暗中查探布達拉宮的布局。
布達拉宮的規模,比柳尋衣想象的還要宏大。依山而建,地勢高聳,上下十三層,其中宮殿、佛殿、經堂、僧舍、庭院、塔樓一應俱全,相互融通,若非宮內燈火通明,再加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處處有人指引,二人定然迷路不可。
與邏些城的「粗枝大葉、寒屋陋舍」不同,布達拉宮不愧為昔日的吐蕃皇宮,其中殿宇、經樓無不是金碧輝煌、奢華至極,恨不能集整個吐蕃之力傾注於此宮之中,以此彰顯布達拉宮在蕃人心中的崇高地位。
措丹性如烈火,做事令行禁止,雷厲風行。晚宴過後,布達拉宮內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加封儀式,「波尋」被措丹賜予「貴族」之名,賞金五百,賞銀三千,牛羊千隻,駿馬百匹。
除此之外,措丹還將邏些城西的三條街道,以及邏些城郊的百畝良田,全部劃為柳尋衣的地盤,其中包括波仁苦心經營多年的「八角藥鋪」。
措丹的慷慨,大出柳尋衣的意料,在唏噓不已的同時,也漸漸明白了為何措丹如此殘暴,還能擁有眾多擁躉。
賞罰分明絕非一句空談,不僅刑罰嚴酷,獎賞更是豐厚。此一節,對眼下不算富裕的吐蕃貴族來說,尤為難得。
深夜,柳尋衣三人被措丹派人送回封賞的「府邸」,雖然比不上布達拉宮的富麗堂皇,但比起邏些城內的大部分民宅,這座府邸已是氣派不俗,分外顯貴。
「白天,我們還是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想不到晚上竟搖身一變成為邏些城中的名門貴族。」湯聰望著美輪美奐的大宅子,驚訝的久久回不過神來,情不自禁地感慨道,「邏些城真是個令人神往的地方,難怪每天有那麼多人寧肯冒著生死之虞,也要前仆後繼地湧入藏王斗場。原來成為貴族竟是如此奢靡,對賤民來說簡直是一步登天。嘖嘖嘖,妙哉!妙哉!」
「措丹非但行事雷厲,賞罰更是果斷。」波仁端著一碗熱茶,笑盈盈地送到站在窗邊欣賞月色的柳尋衣手中,憨笑道,「這便是邏些城。在這裡,只要你有真本事,一切願望皆能夢想成真。我在此混跡多年,仍住在城西那間鑽風漏雨的破土房,而柳兄弟不過才來了幾個時辰,卻已經住進深宅大院,豪門貴府。呵呵,真是人比人該死。」
「若是在中原,這種事我們連想都不敢想。」湯聰連連點頭道,「如同做了一場春秋大夢,我湯聰這輩子竟然也能當上貴族?哈哈……」
「怎麼?心動了?」波仁戲謔道,「不如留在這裡,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如何?」
「這……」湯聰面露躊躇,搖頭苦笑道,「還是算了,整天裝聾作啞,豈不要活活憋死?再者,此處與中原相比,實在太過寒酸,就算我手握無數金銀財寶,也不知道去哪兒逍遙。罷了!罷了!」
「得到越快,失去越快。」一言未發的柳尋衣,突然插話道,「其實,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是措丹為我們製造的假象。他能在一念之間賜予我們榮華富貴,同樣也能在一念之間將我們置於死地。與這種人打交道,日日夜夜都會提心弔膽,說不定哪天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太過兇險。」
「所言極是。」波仁接話道,「休看今夜的措丹慈眉善目,平易近人,好像很容易相處,實則這只是他收買人心的偽裝,根本不是他的真面目。我在邏些城生活了五年,見過太多人一夜成名,從無名小卒擢升為權貴富族,同樣也見過太多人朝不保夕,一夜之間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其中關鍵,在於你對措丹的利用價值。他能將你捧上天堂,同樣能將你打入地獄。因此,對於措丹這種人,最好敬而遠之,千萬不要有太多瓜葛,以免引火自焚,悔之晚矣。」
面對柳尋衣和波仁的一唱一和,湯聰的臉色變的有些尷尬。他眼神忌憚地左右環顧著雕梁掛棟,心裡愈發不自在,乾笑道:「聽你們這麼說,我忽然覺的自己如同置身於墳墓之中,這座深宅大院就像是一口棺材,讓我後背一陣陣發涼。」
「不必緊張。」柳尋衣寬慰道,「我們只是過客,拿到佛蓮子便遠走高飛,永不折回,更不會見到措丹。」
波仁眼珠一轉,好奇道:「今夜你們已成功混入布達拉宮,感覺如何?」
「森嚴壁壘,無懈可擊。」柳尋衣面色凝重,沉聲道,「若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布達拉宮裡盜取寶物,幾乎不可能。」
「這是自然,措丹將自己的至親全部安頓在布達拉宮,多年來積攢的金銀財寶也盡數藏於宮中,定會嚴加戒備,以防不測。」波仁不可置否地應道,「措丹此人粗中有細,戒心極重,你們想鑽他的空子,只怕……不容易。」
「那怎麼辦?」湯聰猶豫道,「平日尚且如此,料想正月初一,宮中守衛定會更加森嚴。」
「只憑我們,斷然無法成事。」柳尋衣的眼中精光閃爍,若有所思,分析道,「若想深入虎穴,則必須有人替我們調虎離山。」
「誰?」湯聰、波仁異口同聲。
「吐蕃八王!他們爭鬥多年,各懷鬼胎。我們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和猜忌,從中翰旋,伺機挑撥。」柳尋衣眉頭微皺,一邊思索著一邊解釋道,「正月初一,若有人在布達拉宮鬧事,必會吸引宮內侍衛的警覺和注意,我們才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波仁面露遲疑,苦笑道,「這……恐怕不行吧?」
「事在人為。」柳尋衣輕笑道,「只要我們把握好時機和分寸,非但能趁亂盜寶,而且還能全身而退。」
「吐蕃八王將朝聖視為重中之重,誰會在正月初一鬧事?」波仁質疑道,「他們雖明爭暗鬥,素有積怨,但卻不是傻子,誰也不會讓自己淪為眾矢之的。要知道,在朝聖之日鬧事,便是對密宗的褻瀆,對佛祖的不敬。」
「若是風平浪靜,他們當然不會鬧事。」柳尋衣接話道,「因此我們要設法『助他們一臂之力』。」
「你的意思是……」
「如今,我們已成功混入布達拉宮,接下來的計劃可以分為三步。」柳尋衣斟酌道,「第一,設法挑起其他部盟與措丹的矛盾,讓他們在正月初一,於布達拉宮內上演一場鬧劇,以此吸引眾人的注意。第二,我們趁亂抽身,在布達拉宮內尋找佛蓮子的下落,勢必在鬧劇收場前找到。第三,拿到佛蓮子后,我們火速離開邏些城,走的越遠越好。」
「話雖如此,可佛蓮子藏在布達拉宮的密室中,需要八王手中的鑰匙才能進入,我們沒有鑰匙,即便製造混亂也於事無補。」波仁惆悵道,「如果八王發生爭鬥,肯定不會主動打開密室。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聞言,柳尋衣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詭譎的微笑,反問道:「敢問仁兄,八王皆對密宗佛教心存敬畏,他們如何才敢在朝聖之日鬧事?」
「這……」波仁沒有聽懂柳尋衣的言外之意,眼神略顯迷惘,「還請柳兄弟指點迷津。」
「很簡單,解鈴還須繫鈴人。」柳尋衣淡然一笑,不急不緩地說道,「能讓吐蕃八王打破敬畏之心的,只有敬畏之物本身。」
「什麼意思?」湯聰聽的滿頭霧水,費解道,「何為解鈴還需系鈴人?」
「我明白了。」不等柳尋衣作答,波仁已恍然大悟,同時朝柳尋衣面露欽佩之意,拱手道,「柳兄弟好計謀,在下佩服的五體投地。」
柳尋衣拱手還禮,道:「欲成此事,還需仁兄幫我打探消息,我要知道其他七王進入邏些城后的一舉一動。」
「沒問題。只不過……」波仁話鋒一轉,擔憂道,「此事十分艱難,頗為兇險,一不小心便會前功盡棄,不知誰能勝任?」
「我認識一人,其飛檐走壁,躥房越脊,靜而無聲,過而無痕。至於移花接木,偷天換日的本事,更是神鬼莫測,無人能及。」
「哦?天下竟有這般奇人異士?」波仁面露驚奇,忙問道,「敢問這位『梁上君子』如今何在?他可願幫我們達成此事?」
「這……」聞言,柳尋衣故作躊躇,戲言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但是否願意幫我們,則要問他自己。」
說罷,柳尋衣和波仁不約而同地將狡黠的目光投向湯聰,不明所以的湯聰忽覺心頭一涼,一抹不祥的預感悄然自心底湧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