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半醉半醒
「如此說來,洛府主與蕭芷柔果真毫無瓜葛?」
「是!」
洛天瑾煞有介事地重重點頭,轉而牽起凌瀟瀟的手,柔聲道:「在我心裡,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女人,就是我的夫人凌瀟瀟。除她之外,我絕不會對第二個女人動心。」
洛天瑾此番「肺腑之言」,有一語雙關之妙。看似向凌瀟瀟表明心跡,實則說於天下人聽,用自己對凌瀟瀟的鐘情,推翻他與蕭芷柔的曖昧傳聞。
「我不知道究竟是誰,傳出如此惡毒的流言?」洛天瑾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凌瀟瀟,補充道,「其實,無論如何造謠、詆毀甚至是辱罵洛某人,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絕不能中傷我的家人,尤其是離間我們夫妻的感情。對此,洛某實在忍無可忍!」
說罷,洛天瑾的眼神陡然一正,目光堅決地環顧著面面相覷的眾人,朗聲道:「江湖有言『禍不及妻兒』。今日,洛某斗膽賣個人情,希望在座的諸位能幫我一個忙。」
「洛府主請說!」
「只要我們能做到,定當竭盡所能。」
「不錯!只要洛府主開口,什麼事我們都答應。」
……
面對此起彼伏,七嘴八舌的聲聲附和,洛天瑾深受感動,拱手道:「我希望各位能幫我揪出造謠之人、散播之人、人云亦云之人,讓洛某可以割下他們的舌頭,不僅還我一個清白,亦可還我夫人一個公道!」
「這……」
洛天瑾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無不面露尷尬。
其實,有關洛天瑾與蕭芷柔的種種傳聞,在江湖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幾乎人盡皆知。在座眾人同樣知曉,若說造謠、散播或許與他們無關,但人云亦云一定有他們的份。
「既然洛府主與蕭芷柔只是萍水相逢,你為何親赴江州替絕情谷解圍?」清風見玄明等人對洛天瑾的解釋仍心存狐疑,故而不依不饒地追問道,「請洛府主給大家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其實,此事我已向殷掌門解釋清楚。」洛天瑾將諱莫如深的目光投向殷白眉,泰然自若道,「我去江州,一為防止崑崙派受金劍塢的蠱惑,二為避免崑崙派與絕情谷廝殺,傷及元氣。至於替絕情谷解圍,實乃無意之舉,陰差陽錯罷了。如若不信,諸位可以問問殷掌門!」
殷白眉被洛天瑾盯的渾身不自在,他當然明白洛天瑾的弦外之音,於是不等旁人發問,便主動開口道:「不錯!此事的確是一場誤會,老夫願為洛府主作證!」
其實,殷白眉知道洛天瑾與蕭芷柔是「多年故交」。他之所以閉口不言,並非膽小怕事,而是早已和洛天瑾達成共識。
條件是:洛天瑾對冷空陽吃裡扒外之事網開一面,既往不咎。殷白眉則要幫洛天瑾在天下英雄面前,掩飾他與蕭芷柔的「故人」關係。
退而言之,殷白眉已在金復羽和洛天瑾之間做出選擇。而今,崑崙派只能依仗賢王府這顆大樹。今天拆洛天瑾的台,便是拆崑崙派自己的台。一旦洛天瑾眾叛親離,失去爭奪武林盟主的機會,崑崙派必將唇亡齒寒,巢傾卵破。
「嘶!」
見殷白眉信誓旦旦地替洛天瑾作證,在座之人無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洛天瑾「情深義重」,殷白眉「振振有詞」。令清風倍感滿意,老眼中不禁泛起一絲欣慰之色。
見議論紛紛,喧聲四起,清風主動湊到玄明身旁,低聲問道:「玄明方丈以為如何?」
玄明稍作躊躇,緩緩點頭道:「在『江湖流言』與『北賢王的承諾』之間,老衲自然相信北賢王。」
「好極!」聞言,清風如釋重負。
「只不過……」玄明話鋒一轉,又道,「流言蜚語如無形之刀,難免人言可畏。如果洛施主能當場立誓,與絕情谷不共戴天的話……」
「明白!」清風接話道,「此言正合我意。貧道是洛府主的岳丈,此事由我來說,相信他定能欣然允諾。」
說罷,清風重重咳嗽幾聲,嘈雜的場面漸漸安靜下來。
「洛府主所言至情至性,又有殷掌門為你作證,我等自是深信不疑。」清風道,「但無論是陰差陽錯,還是一場誤會,你終究替絕情谷化解了一場危機,此事……乃不爭的事實,對否?」
洛天瑾神情一稟,點頭道:「對。」
「既然如此,貧道斗膽請洛府主向天立誓,此生與絕情谷勢不兩立,不死不休。如何?」清風咄咄相逼,「非但如此,待武林大會過後,你還要親自出馬對付絕情谷,誅殺蕭芷柔。又如何?」
「這……」
清風逼洛天瑾與絕情谷勢不兩立,是為保全少林、武當等派的清譽,無可厚非。但讓他親手誅殺蕭芷柔,則多少有些假公濟私之意。
清風畢竟是凌瀟瀟的父親,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徹底斷絕洛天瑾與蕭芷柔的恩恩怨怨,雖有些不近人情,卻也不失為一種快刀斬亂麻的法子。
見洛天瑾猶豫不決,眼神忽明忽暗,凌瀟瀟毅然挺身而出,道:「爹,讓瑾哥對天立誓,與絕情谷水火不容,足以表明他對正邪不兩立的決心與態度。至於親手誅殺蕭芷柔一事……還需從長計議。畢竟,蕭芷柔乃凶名赫赫的女魔頭,其武功之高深、心腸之狠毒、手段之卑鄙,遠非常人可比,你逼瑾哥親手殺她,萬一出現意外……」
「瀟瀟,你可知為父是在幫你?」清風眉頭一皺,話中有話地提醒道,「休要不識好歹。」
「爹若真想幫女兒,便不要讓你的女婿置身險境。」凌瀟瀟哀求道,「我相信,瑾哥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事。若是時機得當,他自會為武林除害,無需旁人指點。」
「你……」
「洛夫人言之有理。」鍾離木見縫插針,勸道,「清風道長,我知你關心女兒,卻也沒必要干涉太多,畢竟是人家小兩口兒的事。」
對於凌瀟瀟的善解人意,洛天瑾倍受感動,當下將她的手攥的更緊。
玄明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鍾離施主所言極是,我們只想見證武林正道與邪門歪道勢不兩立,並不想插手洛施主的私人恩怨。」
「你們……」清風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嘆息,索性不再多言。
「瑾哥,到你了!」凌瀟瀟面露喜色,轉而朝洛天瑾點了點頭。
「我洛天瑾今日對天發誓……」事已至此,洛天瑾已無從他選,只能硬著頭皮緩緩舉起右手,五味陳雜地起誓道,「賢王府與絕情谷勢不兩立,我此生必將視絕情谷為死敵,永不悖逆。若違此言……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好!」
一聲歡呼,勢如星火燎原一般,轉眼變成一片沸騰。
眾人打消心中最後一絲顧慮,無不喜形於色,情見乎辭。
「今日乃端午佳節,難得與各位英雄歡聚一堂,豈能讓無聊之事掃興?」謝玄因時制宜,舉杯笑道,「來來來!讓我們滿飲此盅,敞開吃喝,盡情笑談。府主還為各位準備了沐蘭湯,待大家酒足飯飽之後,便焚香沐浴,一洗舟車勞頓、身上風塵。哈哈……」
「來,今日我們一醉方休,無醉不歸!」
薛鬍子、馬如風、尹三刀為解洛天瑾的尷尬局面,率先起鬨,呼喊著催促眾人共飲雄黃。
三杯酒下肚,縈繞在場中的壓抑之氣轉眼已消散的不知所蹤。
江湖中人本就性情豪邁,不拘小節,此時在美酒佳肴的「蠱惑」下,更是掙脫束縛,放開手腳,推杯換盞,勾肩搭背。
不一會兒的功夫,院中已是一片歡騰。眾人揚眉奮髯,舉酒作樂,熱情洋溢,酣暢淋漓,場面變的愈發熱鬧。
這場宴席,從正午一直持續到傍晚,醉倒之人不計其數,而清醒者依舊熱情不減,輪番上前向洛天瑾敬酒。洛天瑾亦是來者不拒,直將自己喝的臉色漲紅,頭暈目眩。
不知不覺間,天已擦黑。不少賓客被府中弟子攙扶到客房歇息,剩下一些神志不清的爛醉之徒,仍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坐,含糊不清地相互調侃著、笑談著。
院中,桌椅翻到,七零八落,酒香四溢,杯盤狼藉,足見這場端午盛宴何其壯觀?
當洛天瑾起身時,已是頭重腳輕,暈暈乎乎,腦袋一團混沌。若非洛鴻軒和洛凝語在一旁攙扶,只怕他的雙腳早已不聽使喚地絆在一起。
「爹,您醉了。」洛凝語擔憂道,「我們扶您回去歇息。」
「等等!」轉身之際,洛天瑾突然腳下一頓,同時眼睛微微眯起,在一片狼藉的院中環顧一圈,醉醺醺地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今天……似乎少了一個人?」
凌瀟瀟調侃道:「賓客如雲,你豈能都記的?」
「不,是少一個自己人。」洛天瑾眉頭緊皺,似是努力回憶著什麼,喃喃自語道,「柳尋衣、林方大、蘇堂、凌青、許衡、洛棋……這些人我全都見過,唯獨……」言至於此,洛天瑾的眼睛陡然一亮,朗聲道,「狄陌在哪兒?你們可有人看見狄陌?」
「這……」
聞言,凌瀟瀟等人頓時一陣語塞。事實上,他們今天的確未看到狄陌的身影。
「爹,狄大哥近日心情欠佳,不願湊熱鬧。我已和他約好,晚上再一起喝酒……」
「軒兒!」突然,洛天瑾神情激動地抓住洛鴻軒的胳膊,反覆叮囑道,「你替爹……好好勸勸他。狄陌對我忠心耿耿,出生入死十幾年,而今又為賢王府斷去一臂,我們洛家絕不會虧待他……你是賢王府未來之主,因此你去勸他,狄陌一定會聽……」
「孩兒明白!」
「軒兒,你一定要謹記!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剛直不阿,為人處世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絕不能愧對任何人,尤其是……真心實意對你好的人……」
洛天瑾的語氣分外悲涼,眼眶竟莫名其妙地紅了一圈,令洛鴻軒等人大驚失色。只不過,他這番話旁人皆聽不懂,唯有凌瀟瀟心中瞭然,卻又不知其味。
「娘、小妹,你們扶爹回去歇息,我去找狄大哥。」
「軒兒,別喝太多酒,以免傷身。」
「知道了!」
匆匆道別,各自而去。
說來倒也奇怪,內力深厚的洛天瑾平日酒量驚人,意志力更是頑強,無論喝多少酒,他從未讓自己醉的不省人事。
今日不知為何?他竟一杯接一杯地給自己灌酒,醉的天昏地暗,一塌糊塗。
似乎,他欲借端陽之酒,一解千古之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