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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攻其無備

  一個時辰后,謝玄將府中諸事安排妥當,而後獨自一人來到洛天瑾的書房。


  「府主,江一葦的喪事已經安排妥當。」


  「唉!」


  前幾日,洛天瑾一直沉浸在提防與盤算中,直至此刻,眉宇間方才浮現出一絲悲涼之意,道:「雖然江一葦曾追殺蕭芷柔,但他終究沒有痛下殺手,也算不辜負我對他的一片赤誠。」


  「是啊!」謝玄嘆道,「縱觀這些年的風風雨雨,江一葦屢屢為賢王府出生入死,無論多棘手的差事,只要府主開口,他從未說過半個『不』字。細細想來,賢王府能有今日的成就,江一葦也有莫大功勞。」


  「可惜了。」洛天瑾似乎不願在悲傷的情緒中過多沉溺,擺手道,「告訴洛棋,江一葦的喪事一定要辦的風風光光。將其生前好友全部請來。還有,出殯當天,讓洛陽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去送送他。生前,江一葦行事十分低調,如今死了……讓他在黃泉路上走的體面一些吧!」


  洛天瑾此言,分外凄涼,令謝玄不禁為之動容。


  「罷了!」縱使未有一滴淚水,洛天瑾仍下意識地拂袖擦拭著眼角,苦笑道,「人一老,往往變的多愁善感。呵呵……」


  「府主節哀。」謝玄安撫道,「傷勢未愈,千萬要保重身體。」


  「說說吧!」洛天瑾長出一口濁氣,話鋒一轉,問道,「這幾天觀察的如何?」


  「回稟府主,府中一切如常,未有蹊蹺。」謝玄沉吟道,「雁不歸、鄧長川、黃玉郎、慕容白,依照府主的吩咐,各自找來一些仵作。至於仵作驗屍的結果,府主剛剛已經知曉,如果仵作有問題……則他們四人皆有問題。」


  「不可能。」洛天瑾篤定道,「他們四個再加上江一葦,足以佔據賢王府的半壁江山。如果都有問題,賢王府早已土崩瓦解,我的腦袋也早就被人砍掉,斷不會活到今天。」


  「府主所言甚是。」


  「剛剛在中堂,他們四人的表現,你意如何?」洛天瑾眉頭一挑,好奇道,「誰最反常?」


  「這……」謝玄仔細回憶剛剛的一幕,吞吞吐吐地說道,「雁不歸篤定李甲是擅自逃出賢王府,而且列舉出一些矇混出府的法子。此一節,有些奇怪。鄧長川對整件事的諸多疑點視而不見,反而懷疑我們是不是多慮。此一節,也有些奇怪。黃玉郎一心想儘快舉辦喪事,下葬江一葦。此一節,同樣值得懷疑。唯獨慕容白,對李甲出逃心存質疑,方才是情理之中。」


  「如此說來,雁不歸、鄧長川、黃玉郎皆有反常之處?」洛天瑾似笑非笑地說道,「謝兄,你懷疑四個,與懷疑三個有何區別?」


  「這……」謝玄苦澀一笑,自嘲道,「事關他們幾人,我不得不小心再小心,有時甚至猜忌多疑。」


  「還有一人極為反常。」洛天瑾幽幽地說道,「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府主說的是……」


  「夫人。」洛天瑾神情一稟,一抹難以名狀的糾結自其眼中迸射而出,「她對十七名仵作的結論深信不疑,甚至提醒我,這些仵作在洛陽一帶頗具威望。最奇怪的是,她竟對為首仵作的底細了如指掌,並且知道他曾在提點刑獄司當差。」


  言至於此,洛天瑾不禁眉頭一挑,陰陽怪氣地問道:「謝兄,你說夫人此言……欲意何為?」


  「夫人只是說出事實,府主不必多慮。」


  謝玄仍對上一次的事心有餘悸,故而一提起凌瀟瀟,開口只說半句話,留下一半讓洛天瑾自己揣摩。


  「是嗎?」洛天瑾喃喃自語,「也許真是我多慮了。」


  「府主說過,今天只是麻痹真兇,令其放鬆戒備,一切自有安排。」謝玄好奇道,「眼下,江一葦喪事已定,此事即將蓋棺定論,不知府主的安排是……」


  「下葬與否,並不影響我們追查江一葦的死因。」洛天瑾話裡有話地說道,「其實,有一人早已將真相藏於心底。」


  「誰?」


  「桃花婆婆!」洛天瑾道,「你相信名震天下的第一神醫,會對江一葦的傷勢判斷失誤嗎?連十七名仵作都能看出『淤毒』,桃花婆婆豈能渾然不覺?」


  「府主的意思是……」


  「這些仵作,早已被人收買,因而在我面前裝腔作勢,謊編一些『高深莫測』的理由來混淆我的視聽。」洛天瑾凝聲道,「謝兄,我敢斷言,桃花婆婆一定知道江一葦的真正死因,但她不願蹚這趟渾水,因此才急著離開。」


  「如此想來,桃花婆婆不僅知道江一葦的死因,而且極有可能已經猜出幕後真兇。」謝玄沉吟道,「真兇或是府中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否則桃花婆婆根本不必忌諱,更不必火急火燎地告辭。」


  「江一葦的屍體不會開口,但桃花婆婆會。只要說服她,我們便能得到真相。」


  「府主擔心真兇會對桃花婆婆不利,因而將江一葦的事草草收場,令其放鬆警惕。」謝玄恍然大悟,「你答應桃花婆婆辭行,是想讓她儘快離開是非之地,免得遭受波及。」


  「桃花婆婆是我們查出真相的唯一希望,因此她絕不能有事。」洛天瑾不可置否地說道,「她多留一天,便多一分兇險。只有離開,才能令真兇放棄殺她滅口的念頭。」


  「不錯!」謝玄連連點頭道,「江一葦下葬,桃花婆婆辭行,此事已經徹底了結。幕後真兇斷不會節外生枝,因為追殺桃花婆婆反倒容易招惹懷疑。」


  「正是。」


  「可是……桃花婆婆人老成精,我們很難讓她開口。」謝玄憂慮道。


  「你我當然不行,但有一人,卻能輕而易舉地令桃花婆婆道出實情。更重要的是,此人曾受恩於江一葦,因而絕不願江一葦死的不明不白。」


  「府主說的是……」謝玄的腦中飛速盤算,忽然靈光一閃,驚呼道,「蕭芷柔!」


  「正是!」洛天瑾胸有成竹地答道,「我馬上修書一封,你派人送去江州交給蕭芷柔。然後再派親信趕赴長白山,等待桃花婆婆將真相和盤托出。到時,一切必將雲開霧散,水落石出。」


  ……


  正午時分,為踐行自己的承諾,秦苦包下整座天香樓,宴請下三門弟子。


  望著一壇壇美酒堆積成山,樓上樓下山呼海嘯,一片歡騰。秦苦在高興之餘,心亦在止不住地滴血。


  「包下整間酒樓,再加上千壇美酒、百桌佳肴……這群虎狼一點都不知道節儉,專挑貴的要,桌桌都是山珍海味……」醉醺醺的秦苦抱著酒罈依偎在桌下,一邊掰著手指頭,一邊哭喪著臉,嘴裡不停地抱怨,「唉!老子這輩子也沒花過這麼多錢……」


  說罷,秦苦朝自己的嘴巴狠抽幾下,自責道:「臭嘴!臭嘴!讓你瞎許諾!」


  「秦兄,你在桌下作甚?」


  伴隨著一道戲謔的調侃,柳尋衣席地而坐,背倚著桌腿,饒有興緻地望著自怨自艾的秦苦,揶揄道:「大家皆已酒足飯飽,只等副執扇豪擲千金。」


  柳尋衣此言猶如一把利劍,狠狠插進秦苦的心底,撇嘴道:「尋衣,我又要變成窮光蛋了……」


  「府主賞你黃金百萬,區區一頓酒肉算什麼?」柳尋衣滿不在乎地笑道,「對你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


  「什麼九牛一毛?」秦苦小眼一瞪,委屈道,「我攢錢是為日後蓋房置地,娶妻生子。唉!還是你命好,娶了武林盟主的女兒,日後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秦兄,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尋衣,你和天香樓的掌柜相熟,能不能幫我說說……先賒賬?」


  「洛陽城的規矩由府主欽定,尤其是賢王府弟子,在外一概不許賒賬。」柳尋衣無奈道,「此事若讓府主知道,當心罰你二三十萬兩。」


  聞言,秦苦臉色一變,訕訕地吐了吐舌頭,在柳尋衣的「哄騙」中,極不情願地鑽出桌子。


  「謝副執扇的酒肉!」樓上,許衡不忘調侃一番,登時惹來眾人連聲附和。


  「沒喝完的酒、沒吃完的肉,統統帶回去。」秦苦嚷嚷道,「誰也不許拿老子的錢裝闊氣。我先去茅房,回來若讓我看見誰的桌上剩下酒肉,休怪我讓你賠錢!」


  「哈哈……」


  伴隨著一陣鬨笑,滿臉漲紅的秦苦晃晃悠悠地朝天香樓後院走去。


  「失算!失算!下次再請客,應該吃饅頭……」


  當秦苦跌跌撞撞地走出茅房時,一名夥計模樣的年輕人,已在院中恭候多時。


  「大爺可是秦苦?」


  「幹什麼?」秦苦見夥計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登時心生不悅,「怕老子賒賬不成?」


  「不不不!小的不是天香樓的夥計,我是……」


  「我他媽管你是誰?」秦苦大手一揮,不耐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秦大爺,有人想見你。」


  「狗屁!」秦苦臉色一沉,不滿道,「老子是狗嗎?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呼來喚去……」


  話音未落,夥計已順懷中掏出一沓銀票,諂笑道:「只要大爺賞光,這些錢都是你的。而且……後面還有好處。」


  一見銀票,秦苦不禁眼前一亮,縈繞在臉上的怒氣眨眼消失殆盡,轉而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友善面孔,一邊接過銀票,一邊寒暄道:「太見外了!想見小弟儘管招呼一聲,何必如此破費?快快快,勞煩這位大哥頭前帶路!」


  「秦大爺,這邊請!」


  說罷,夥計引著秦苦從後門離開天香樓,鑽入街邊的一輛馬車。


  揚鞭疾甩,馬車朝街道盡頭飛馳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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