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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風流雲散

  翌日,風和日麗,天朗氣清。


  一大清早,忽烈攜趙馨與汪德臣共同前往萬安宮覲見蒙古大汗,追尋蘇禾無果的柳尋衣留在行營養傷。


  雖然汪德臣已向汪古部眾人傳達蒙古大汗與忽烈的意思,對呼蘭的死不再追究。然而,汪古部的一些「刺頭」依舊耿耿於懷,認為蒙古大汗與忽烈不顧同族生死,一味地偏袒漢人,有失公允。


  因此,他們私下糾集數十號人馬氣勢洶洶地來到柳尋衣的帳外。礙於忽烈和汪德臣的命令,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地闖入帳中,於是聚集在帳外不斷地叫囂挑釁,企圖激怒柳尋衣幾人,逼他們主動挑起事端。


  「聽聽!你們好好聽聽!外邊那幫混賬東西越罵越難聽,現在不僅僅將我們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一遍,甚至開始攻訐大宋朝廷,詆毀炎黃子孫。」帳中,坐立難安的馮天霸憤憤不平,「如果我們再裝聾作啞,真要變成他們口中的縮頭烏龜了。」


  「他們為何只敢在帳外叫罵,卻不敢衝進來?」黎海棠滿不在乎地笑道,「因為他們的主子自知理虧,繼續糾纏下去只會丟人現眼。外邊這群人,大都是呼蘭的親戚朋友,眼見蒙古大汗和忽烈對呼蘭的死袖手旁觀,因此才狗急跳牆,企圖用這種愚不可及的法子激怒我們。如此一來,他們就有足夠的理由替呼蘭報仇。」


  「那又如何?」馮天霸怒道,「大不了再打一場……」


  「再打一場?」黎海棠撇嘴道,「你現在走出去,他們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更何況,柳大哥好不容易在被動的局面中替大宋保住一府之地,若再橫生枝節,勢必引來新的麻煩,令我們再一次陷入困境。馮統領,你這不是勇敢,而是魯莽。」


  「那就由著他們罵?」馮天霸嗆聲道,「這裡好歹是忽烈的行營,他們豈敢肆無忌憚地聚眾鬧事?不如……我們去找忽烈?」


  「忽烈、公主、汪德臣眼下都不在行營。」黎海棠道。


  「忽烈不在,他們就敢無法無天?」


  「此事或與忽烈無關,但他們敢明目張胆地鬧事,背後一定有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暗中支持。」柳尋衣的眼神忽明忽暗,若有所思,「我猜,八成是汪德臣。」


  「我猜也是。」黎海棠附和道,「汪德臣一向看我們不順眼,只有他在背後慫恿,這幫人才敢無所顧忌地胡鬧。否則,行營中那麼多將軍統領,為何沒有一人站出來制止?」


  「倒是應了那句話『閻王好鬥,小鬼難纏』。」柳尋衣戲謔道,「眼下,他們巴不得我們出去理論,但我們偏偏不理睬他們。對付這群『小鬼』,根本講不通道理,只有無視才是對他們最大的輕蔑。我們越計較,他們越上勁,我們越冷漠,他們反而越生氣。就像走在路上遇到一隻汪汪狂吠的狗,難道我們也要齜牙咧嘴地沖著它叫?」


  「哈哈……」


  聞聽柳尋衣的一番開導,馮天霸的心裡漸漸舒服一些,此時再聽帳外「窮凶極惡」的威脅與挑釁,非但不覺憤怒,反而覺得有些幼稚可笑。


  「特木倫、嘎魯,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帳中議論未休,帳外陡然傳來一道滿含不悅的質問,此起彼伏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管事的到了,我們該出去了。」


  柳尋衣在潘雨音的攙扶下慢慢下床,率人不急不緩地朝帳外走去。


  「殷將軍,你怎麼來了?」


  帳外,因不斷叫罵而憋得臉紅脖子粗的特木倫,悻悻地望著面沉似水的殷戰,一時間進退兩難,分外尷尬。


  「你們能來,我為何不能來?」殷戰環顧著面面相覷的汪古部眾人,質問道,「這麼多人聚集在宋使的帳外,究竟想幹什麼?」


  「我們……」


  「殷將軍,你可算來了。」未等特木倫作答,掀簾而出的柳尋衣滿臉委屈地向殷戰連聲抱怨,「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糾集在一起,從清晨開始在此肆意謾罵。最可惡的是,他們非但辱罵我等,甚至連王爺也一起辱罵。」


  「你放屁!」大驚失色的嘎魯迫不及待地駁斥,「我們什麼時候辱罵過王爺?你少在這裡造謠生事……」


  「我們造謠?」黎海棠眼珠一轉,揶揄道,「剛剛是誰扯著嗓子大喊『漢人都是天生的卑鄙小人,從大宋皇帝到平民百姓沒有一個好東西,從來蛇鼠一窩,狼狽為奸』?」


  「我說的!」嘎魯直言不諱,「老子罵你們漢人,與王爺何干?」


  「你可不要忘了,王爺的愛妃……也是漢人,而且是皇族。」黎海棠提醒道,「你口口聲聲『蛇鼠一窩,狼狽為奸』,敢問王爺和王妃究竟誰是蛇?誰是鼠?誰是狼?誰又是狽?」


  「我……」被黎海棠抓住把柄,嘎魯登時心頭一慌,匆忙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


  「還有!」馮天霸添油加醋,乘勝追擊,「你說『漢人都是天生的卑鄙小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如果我沒有記錯,殷將軍似乎也是漢人。而且在王爺的麾下……無論是將是兵,漢人至少佔據一半,莫非他們都是卑鄙小人,都不是好東西?」


  「我……」


  嘎魯畢竟年輕,此時被黎海棠和馮天霸「得理不饒人」地咄咄相逼,難免方寸大亂,全無辯解之力。


  「殷將軍,你知道嘎魯沒有詆毀你們的意思……」


  「夠了!」


  未等特木倫替嘎魯圓場,面色鐵青的殷戰陡然暴喝一聲,登時將汪古部眾人嚇的臉色一變。


  「大汗早有嚴令,『那達慕』的比武秉持公平、公正之準則,事後不許任何人追究。」殷戰沉聲道,「昨夜,王爺和汪總帥三令五申,不許你們因呼蘭之死向宋使發出刁難,你們竟漠然置之,一意孤行,是不是不將王爺與汪總帥放在眼裡?」


  「萬萬不敢!」特木倫解釋道,「呼蘭實在死的冤枉,我們氣不過才……」


  「氣不過也不能漠視王爺和汪總帥的軍令!」殷戰冷聲喝斷,「你們雖然不是軍士,但既在王爺的行營,便要遵守王爺的軍令。來人,將這些狂徒統統拉下去,特木倫、嘎魯重杖八十,其他人重杖五十,以儆效尤。」


  聞言,眾人臉色驟變,七嘴八舌地出言辯解。


  「我們是汪古部的人,你不能打。」


  「要打也等汪總帥回來再打,輪不到你打!」


  「殷戰,你分明是公報私仇,與這些漢人是一丘之貉。」


  「我們只聽汪總帥發落,你這是越權行事……」


  然而,面對汪古部眾人的威脅,殷戰卻置若罔聞,冷聲道:「正因為你們是汪古部的人,本將才重杖你們。倘若你們是營中的軍士,膽敢違抗王爺的軍令,必是人頭落地。」


  「這……」


  「休要再聽他們廢話,統統帶下去打!」


  軍令如山,既是殷戰發話,眾軍士亦不再猶豫,一窩蜂似的衝上前去,將想反抗又不敢反抗的汪古部眾人五花大綁,押向別處。


  「殷將軍,只憑這些人一定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咳咳!」


  未等柳尋衣及時制止馮天霸的口無遮攔,殷戰的眉頭突然上挑,似笑非笑地問道:「馮統領何意?莫非要我對他們嚴刑拷問,揪出……你所謂的幕後主使?」


  「我……」


  「當然不是!」柳尋衣搶先作答,「此事哪有什麼幕後主使,只是他們一時衝動才做出過激之舉,望殷將軍念及他們與呼蘭兄弟情深,姑且饒過他們。」


  聞言,殷戰別有深意的目光緩緩從馮天霸挪向柳尋衣,沉默良久,方才意味深長地吐出一句:「還是柳大人深明大義,不過軍中無戲言,柳大人不必再替他們求情。」


  「多謝殷將軍謬讚。」柳尋衣拱手拜謝,「同時也要謝謝殷將軍替我們解圍。」


  「只是碰巧遇到,並非專程替柳大人解圍。」殷戰寵辱不驚地回道,「我來,其實是替王爺向各位傳句話。」


  「哦?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王爺說『既然勝負已分,雲牙鎮的事也算告一段落。柳大人一行千里送親勞苦功高,本王十分感激,招待不周,萬望恕罪。』」


  柳尋衣何其聰慧?從字裡行間聽出忽烈的弦外之音,一句『招待不周,萬望恕罪』,表面寒暄,實則逐客。


  「王爺的意思我等明白。」柳尋衣神情一暗,緩緩點頭,「待我等調息兩日,便向王爺與公主辭行……」


  「此去臨安山長水遠,王爺十分擔心各位貽誤回朝復命的時機。」殷戰諱莫如深地搖頭道,「因此,在路上慢慢調息……豈非兩全其美?」


  「什麼意思?趕我們走……」


  「海棠!」未等義憤填膺的黎海棠質詢,柳尋衣突然苦澀一笑,妥協道,「既然王爺如此替我們著想,我等又豈敢不領情?我們馬上收拾東西,待王爺與公主回來……」


  「不用了!」殷戰再度搖頭,語氣依舊冷漠而強硬,「王爺在出營前,已命我代表他與王妃替各位送行。至於當面道別,王爺的意思是……軍務繁忙,大可不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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