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二章:昊天罔極
「難怪你們敢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有恃無恐,原來早有準備。」
面對重重圍困,蕭芷柔非但面無懼色,反而冷笑揶揄:「秉公滅私,以義斷恩?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清風,你好歹是江湖前輩,盡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飾內心的狹隘,難道不怕被你的弟子們恥笑?」
當著一群晚生後輩的面被蕭芷柔冷嘲熱諷,清風的老臉多少有些掛不住,反駁道:「蕭谷主,貧道若只是武當掌門,斷不會多管閑事。只因我肩負武林盟主之重任,必須為天下英雄趨利避害,為中原武林主持大局,因此不得不挺身而出,勸你迷途知返,以免誤人誤己。你只要心存悔意,貧道願寬大為懷,對你網開一面,斷不會錙銖必較,不依不饒。可你非但不肯化戾氣為祥和,反而胡攪蠻纏,信口雌黃……」
「如此氣急敗壞,莫不是被我抓住痛腳?」蕭芷柔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什麼『趨利避害』,什麼『穩固大局』,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抓住貧道的痛腳?」清風不怒反笑,盡量在後輩面前保持一代宗師的風度與氣魄,「敢問蕭谷主,貧道究竟有什麼痛腳?」
「你對我一再刁難,根本不是為中原武林匡扶正義,而是為你的寶貝女兒報仇泄憤。」蕭芷柔冷漠道,「凌瀟瀟妒恨洛天瑾對我舊情難忘,她想殺我也不是一天兩天。此事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你……」
蕭芷柔不顧體面地一語道破清風的私心,不僅令清風啞口無言,更令在場眾人心生尷尬。
「好好好!」清風怒不可遏,連連點指著不卑不亢的蕭芷柔,「你破壞瀟瀟與天瑾的感情,害他們夫妻失和,而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念及騰族長的情面,本欲替你保留幾分顏面,不想將你的醜事公之於眾。卻不料,你竟毫無廉恥之心,主動承認自己的不堪往事……好!很好!看來今天這場鬧劇,於公於私都不可能輕易收場。」
「你擺出這種陣勢,原本就沒打算草草收場。」
蕭芷柔的眼中寒光乍現,眾人透過白紗依稀可見。他們大都聽過絕情谷主的「赫赫凶名」,也知道她的武功深不可測,故而一個個面露謹慎,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兵刃。
「蕭芷柔,你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雁不歸冷冷地說道,「雖然你武功高強,但終究勢單力薄。更何況,武當派和賢王府也不是吃素的。」
「噌噌噌!」
雁不歸話音剛落,四周眾人紛紛抽出兵刃,一柄柄明晃晃的刀劍在烈日下折射出一道道刺目寒光。
「蕭谷主,貧道最後勸你一次。」明知蕭芷柔不會束手就擒,但清風為彰顯武林盟主的寬仁大度,仍厚著臉皮幽幽開口,「你我一旦交手,意味著你和你的絕情谷……將再一次與武林正統背道而馳。至於湘西騰族……」
「湘西騰族的事老夫自會考慮,何勞清風盟主費心?」
清風話未說完,一道氣韻十足,亮如洪鐘的笑聲陡然自眾人身後傳來,登時令清風臉色一變,同時令蓄勢待發的蕭芷柔黛眉微蹙,怔在原地。
「絕情谷弟子常無悔在此,誰敢對我家谷主不恭?」
「絕情谷弟子風無信在此……」
「絕情谷弟子雨無雲在此……」
……
伴隨著一道道厲喝接踵而至,以常無悔為首的十餘名絕情谷弟子踏空而來,相繼飛落在蕭芷柔身旁,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白面青衣俏八絕」。
「我等護主來遲,望谷主恕罪。」
眾弟子先朝蕭芷柔叩拜施禮,而後迅速抽出寶劍,與周圍的武當及賢王府弟子形成對峙之勢。
「你們怎麼來了?」蕭芷柔驚愕道,「還有,剛剛的聲音是……」
「天底下不止凌瀟瀟有爹疼愛,我的寶貝女兒同樣不容任何人欺負!」一道豪氣十足的笑聲將蕭芷柔的疑惑打斷。
緊接著,擋在外圍的十幾名武當弟子被人蠻橫推開。在七八名凶神惡煞的彪形大漢開路下,劍眉虎目,器宇軒昂的騰三石龍行虎步,風火而來。
「爹……」
一見騰三石,蕭芷柔不禁一愣,驚詫之餘心中溢滿感動。
縱使蕭芷柔臨危不懼,可有人替自己出頭撐腰的感覺仍令她溫暖無比。
由此,蕭芷柔情不自禁地想起歷經坎坷,命途多舛的柳尋衣,感同身受的她對自己的兒子擔憂更甚、牽挂更甚、愧疚更甚。與此同時,她愈發篤定,縱使與全天下為敵,她也要誓死庇佑自己的一雙兒女。
「爹,你怎麼……」
「傻丫頭,有什麼事不能回家告訴爹,非要一個人在外邊頂風冒雨?」騰三石滿眼關切地望著欲言又止的蕭芷柔,言辭雖有責備,但語氣卻充滿疼惜,「若不是去江州找你,常無悔告訴我你獨自離開,爹都不知道你孤身犯險。」
「爹,我……」
「不必多言。」騰三石將心煩意亂的蕭芷柔推到一旁,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有爹在,天塌不下來!」
言罷,騰三石下令常無悔等人收起兵刃,而後走到清風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寒暄:「清風盟主,別來無恙!」
「騰族長,久違了。」
思緒萬千的清風對今日的局勢愈發迷惑,他不知道騰三石和蕭芷柔究竟是早有預謀,還是不期而遇,因此不敢貿然發難,只能裝作若無其事,與騰三石逢場作戲。
「怎麼回事?」騰三石左顧右盼,似笑非笑地問道,「這麼大陣仗、這麼多刀劍,清風盟主這是……要對付小女?」
「騰族長不要誤會,盟主只想讓蕭谷主將今天的事解釋清楚……」
「解釋?」騰三石虎目一瞪,氣勢洶洶地盯著出言圓場的孤星,語氣愈發不善,「你們就拿著刀劍讓我女兒解釋?」
「騰族長,你可知蕭芷柔今日險些闖出彌天大禍……」
「女債父還!」騰三石大手一揮,滿不在乎地打斷孤月的挑釁,「無論她闖出多大的禍,一概由老夫解決。莫說天塌不下來,就算天塌下來,也由老夫替她頂著。」
言至於此,騰三石朝面沉似水的清風咧嘴一笑,苦澀道:「沒辦法!她娘去的早,老夫只剩一個寶貝女兒。如今江湖險惡,虎狼橫行,我不替她撐腰,誰替她撐腰?為人父母的心,相信清風盟主一定深有體會,否則今天也不會鬧成僵局。」
「騰族長此言何意?」清風眉頭一挑,語氣頗有不悅,「難不成你以為貧道以權謀私,故意找令嬡麻煩?」
「當然不是!清風盟主乃中原武林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又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豈會與晚輩一般見識?」騰三石煞有介事地連連擺手,別有深意地笑道,「退一步而言,縱使清風盟主想替自己的女兒出頭,也會直接去湘西找老夫當面解決,又豈會做出恃強凌弱,以大欺小的下作行徑?」
「第一,騰族長的『退一步而言』並不恰當,因為貧道絕不會打著『武林盟主』的旗號,替自己的女兒泄私憤。第二,令嬡並非初出茅廬的晚輩後生,亦非『弱寡』。她可是威名赫赫的絕情谷主,武功甚至在你我這些『江湖前輩』之上。」清風幽幽地說道,「因此,說我以大欺小不妥,恃強凌弱更不妥,至於騰族長口中的『下作行徑』……」
「引喻失義,老夫一時心急,望清風盟主恕罪。」
自從與蕭芷柔父女重逢后,騰三石的脾氣與昔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往的他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而今的他卻張弛有度,能屈能伸。
儼然,盡享天倫之樂的騰三石,漸漸找回一絲年輕時一家和睦的溫馨滋味,同時將他那顆堅硬如鐵的心一點一滴地溫暖融化。
換言之,孑然一身,生死無懼。人一旦有了牽挂,脾氣也會慢慢變的柔和,因為……害怕失去。
「在父母眼裡,無論孩子多有本事,終究是不懂事的孩子。」騰三石淡笑道,「此地緊鄰臨安皇城,這麼多持刀帶劍的人聚在一起,難免引起護城守軍的懷疑。因此,我們最好長話短說,以免節外生枝。小女究竟什麼地方得罪清風盟主?又該怎麼做才能息事寧人?盼清風盟主直言相告。」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是中原武林的一塊心病。貧道絕不是無事生非,故意刁難,只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清風一邊示意眾人收起刀劍,一邊解答騰三石的疑惑,「至於如何才能息事寧人……倒也簡單,蕭谷主將今天的事明明白白地解釋清楚即可。只要她如實相告,讓貧道日後在天下英雄面前有所交代,其他的事可以慢慢商量。但她若剛愎自用,堅持藏污納垢,與中原武林勢不兩立,縱使騰族長『說情』……貧道也不能輕易放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