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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故作姿態

  「剛愎自用?藏污納垢?」


  聞聽清風對蕭芷柔的評價如此「惡毒」,縱使騰三石有心化干戈為玉帛,此刻也不免心生慍怒,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沉聲道:「清風盟主此言……未免有些誇張。據老夫所知,小女一向嘯傲風月,浮泛江海,恬淡寡慾,清靜無為。雖然名義上是一派之主,可實際上卻極少參與江湖之事。縱使昔日……也只是與賢王府偶有摩擦,和其他門派並無太多恩怨。你剛剛說什麼『剛愎自用』、『藏污納垢』,恕老夫不敢苟同。」


  面對大動肝火的騰三石,清風處變不驚,從容應對:「騰族長稍安勿躁,此事並非貧道信口開河,而是令嬡親口承認。」


  「你說什麼?」騰三石眉頭一皺,朝四周的殘兵敗將打量一圈,狐疑道,「剛剛究竟發生什麼事?小女她……又親口承認什麼?」


  「蕭芷柔膽大包天,意圖行刺樞密副使,險些為中原武林招來滅頂之災。」孤月陰陽怪氣地說道,「若非我們及時趕到,只怕她已鑄成大錯。殊不知,樞密副使可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他若遭遇意外,必將引起朝野動蕩。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旦朝廷報復起來,遭殃的何止絕情谷?」


  「這……」


  「非但如此!」未等心生詫異的騰三石理清思緒,孤星已趁機接話,「騰族長可知令嬡為何行刺樞密副使?」


  騰三石心生不妙,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何?」


  「因為柳尋衣!」


  「柳……柳尋衣?」騰三石大驚失色,愣愣地望著義憤填膺的孤星、孤月,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蕭芷柔,猶豫再三,方才吞吞吐吐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騰族長現身的前一刻,蕭谷主信誓旦旦地告訴我們,她與樞密副使無冤無仇,攔路行刺只為替柳尋衣打抱不平。」清風義正言辭,滔滔不絕,「騰族長一向深明大義,柳尋衣是什麼人?他對洛天瑾意味著什麼?對中原武林意味著什麼?對興元三府的百姓又意味著什麼?我想騰族長應該心知肚明。正是這樣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卻被令嬡一口咬定是受人誣陷的忠臣良將,非但心甘情願地替他報仇,而且對貧道的勸說充耳不聞,甚至反咬一口,污衊我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奸賊。如此是非不分,顛倒黑白,試問她心裡還有沒有江湖道義?有沒有天下英雄?有沒有中原武林?又將我這位武林盟主視為何物?」


  「這……」


  面對清風炮語連珠似的追問,不明真相的騰三石心亂如麻,無言以對。


  「因此,貧道希望蕭谷主將一切解釋清楚,讓我對天下英雄有所交代,又有何不妥?」目不轉睛地盯著若有所思的騰三石,清風順勢追問,「騰族長,你不僅僅是蕭谷主的父親,也是湘西騰族的族長,更是中原武林的副盟主。於公於私、於情於理,你都不能袖手旁觀,放任自流。我堅信,此事縱使我不深究,你也一定會追查到底。」


  「這……」


  此刻,騰三石的心裡千頭萬緒,五味雜陳,面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清風,他既不想大義滅親,又不想聽之任之,一時間進退狐疑,左右為難。


  「敢問清風盟主,你又為什麼出現在這裡?」見勢不妙,憤憤不平的常無悔開口發難,「而且……帶著這麼多人?」


  「我也是為柳尋衣而來,不過不是替他打抱不平,而是取其性命。」清風雲淡風輕地反駁,「怎麼?難道絕情谷沒有收到我發出的『江湖追殺令』?」


  「既然追殺柳尋衣,又為什麼和朝廷的人混在一起?」


  「你算什麼東西?武林盟主身系中原武林的存亡興衰,與朝廷打交道有什麼奇怪?」孤月厲聲呵斥,「昔日,宇文修打著『朝廷』的旗號在中原興風作浪,各門各派誰沒有和他打過交道?甚至連上任盟主洛天瑾也是東府丞相的座上賓,身邊的柳尋衣更是朝廷安插的內應,又能如何?一切為中原武林大局穩固,為天下英雄安身立命。難不成你想被朝廷冠以『賊寇』之名,被官府沒日沒夜地圍剿追殺?」


  「你……」


  「夠了!」


  心煩意亂的騰三石斷喝一聲,將常無悔與孤月的爭論打斷,同時將周圍眾人驚的心神一顫。


  「柔兒!」


  沉吟片刻,審時度勢的騰三石終於下定決心,將百思不解的目光投向心事重重的蕭芷柔,遲疑道:「剛剛清風盟主所言……可是真的?」


  「這……」蕭芷柔本欲找借口搪塞,卻見騰三石的眼中滿含憂慮,不禁心中一痛,不忍欺瞞。糾結再三,方才勉為其難地緩緩點頭。


  「嘶!」


  霎時間,騰三石的臉色變的難看至極。絕情谷弟子無不面露驚愕。清風、孤星、孤月的眼中卻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絲狡黠之意。


  「為什麼?」騰三石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難以置通道,「你和柳尋衣萍水相逢,為什麼替他出頭?你應該知道他現在的境遇,此時與他牽連,無異於引火燒身。」


  「騰族長,你與蕭谷主雖是父女,但二十多年來一直天各一方。」孤星話裡有話地提醒,「在此期間,蕭谷主經歷過什麼?與什麼人來往?甚至是絕情谷的前生今世,在江湖中的所作所為……恐怕你知之甚少。」


  「孤星道長此言何意?老夫聽不明白!」騰三石頭也不回,語氣頗有不耐。


  「騰族長千萬不要誤會,貧道的意思是……蕭谷主早已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騰族大小姐,現在的她精明、果敢、堅定、狠絕,做任何事都不可能是一時衝動,更不可能無的放矢。因此,她替柳尋衣出頭絕對不止行俠仗義這麼簡單,背後一定有鮮為人知的原因和不可告人的企圖。」


  「老夫倒要請教,小女究竟有什麼企圖?」騰三石驀然轉身,看向孤星的目光凌厲而兇猛。


  「這……」


  「我們也想知道。」清風攔下心生忌憚的孤星,似笑非笑地說道,「騰族長與蕭谷主乃骨肉至親,不如……由你替天下英雄一探究竟?」


  望著笑裡藏刀的清風,騰三石心中鄙夷,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他將凝重的目光投向惴惴不安的蕭芷柔,一字一句地問道:「茲事體大,其中利害想必不用為父多言。如果你已篤定心思與清風盟主作對,為父……無話可說,願豁出自己的老命與你共同進退。但如果你不想和中原武林魚死網破,尤其是為一個聲名狼藉的柳尋衣……那就告訴我,為什麼替他出頭?」


  「爹……」


  「如果你想騙我,不如不告訴我。」


  騰三石一向光明磊落,嫉惡如仇,倘若今天只是蕭芷柔的私事,他一定與清風抗衡到底。但半路殺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柳尋衣,令騰三石猝不及防的同時,對事情的真相感到愈發好奇。


  至於柳尋衣……近日來的種種傳聞令騰三石對他的印象急轉直下,甚至有些同仇敵愾。若為自己的寶貝女兒與清風翻臉,他無怨無悔。可若為怙惡不悛的柳尋衣,害的湘西騰族遭到中原武林的排擠,騰三石的內心深處多少有些……不舒服。


  騰三石的心思,蕭芷柔何嘗不知?

  只不過,面對清風的咄咄相逼,她可以置若罔聞,甚至不屑一顧。但面對騰三石的憂心追問,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更不能撒謊欺騙。


  猶豫許久,無計可施的蕭芷柔索性將心一橫,決定不再故弄玄虛。屏息凝神,大義凜然:「我替柳尋衣出頭,是因為……」


  「因為受人所託!」


  未等蕭芷柔將自己與柳尋衣的關係公諸於世,一道乾癟而嘶啞的笑聲陡然自樹林深處傳來。


  緊接著,五六道黑影如鬼魅般閃掠而至,相繼飛落在清風、蕭芷柔與騰三石面前。


  為首之人,臉上帶著金色面具,全身上下被黑袍包裹的嚴嚴實實,正是龍象山聖主,雲追月。


  與雲追月一道而來的,還有麻衣僧袍,清水禪杖的『無道神僧』司無道。眼窩深陷,瘦如乾屍的『鬼手羅剎』唐軒。虎背熊腰,手持銅錘的『南山惡虎』邵元慶。神情陰戾,短劍傍身的「十步一血」無名。


  在龍象山以外的地方,聖主與四大護法盡數到齊,如此隆重的場面在江湖中幾乎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神鬱氣悴,唯唯諾諾的年輕人,正是在趙元墓前被柳尋衣打昏的「神箭無敵」黎海棠。


  「騰族長、蕭谷主,別來無恙!」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雲追月只向騰三石與蕭芷柔拱手施禮,卻對近在咫尺的清風視而不見。


  見此一幕,孤星、孤月下意識地向前一步,一左一右將重足屏息,掩面失色的清風護在身後。


  儼然,雲追月的突然出現,令在場所有人大感意外。尤其是清風,臉色更是變的陰鬱無比。


  「你剛剛說什麼?」面對突如其來的雲追月,心神不定的騰三石根本無心寒暄,迫不及待地問道,「你說柔兒替柳尋衣出頭是受人所託?」


  「正是!」


  「是誰如此不識時務,竟敢與天下英雄為敵,大張旗鼓地袒護柳尋衣?」孤月將信將疑,沉聲質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雲追月的眼中充滿輕蔑,語氣更是桀驁不馴,「袒護柳尋衣的人……就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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