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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六章:鋤奸大會(二十六)

  「這……」


  雲追月出人意料的舉動對本已漸漸式微的柳尋衣一夥,無異於雪上加霜。


  相比於羞憤交加的騰三石與蕭芷柔、目瞪口呆的秦苦與薛鬍子、愁眉不展的謝玄與洵溱,以及面面相覷的玄明、殷白眉、鍾離木、唐轅與茫然無措的圍觀眾人。


  此時此刻,孤日、孤月的眉宇之間已難以掩飾地浮現出一抹欣喜之意。有趣的是,清風卻一直眉心微皺,似乎……心有遲疑。


  「素聞雲聖主與騰族長、蕭谷主有舊,當年在武林大會亦是騰族長力保雲聖主與龍象山回歸正統。閣下今日之舉著實令我等……一頭霧水。」


  面對左弘軒暗含嘲諷的疑惑,未等雲追月答腔,滿心竊喜的孤月已搶先替他解圍:「左掌門此言差矣!雖然雲聖主與騰族長、蕭谷主有些交情,但人情歸人情,道義歸道義,切不可混為一談。雲聖主在大是大非面前秉公滅私,以義斷恩,何錯之有?」


  「不錯!」孤日應聲附和,「值此關鍵時刻,雲聖主能不畏強勢,主動站出來替清風盟主說幾句公道話,實乃我輩之楷模。」


  被孤日、孤月一唱一和地反駁,左弘軒不禁老臉一紅,漫不經心地出言搪塞:「二位道長言重了!老夫只是有些費解,並未說雲聖主有錯……」


  「如此說來,武當派承認龍象山曾於前年臘月初七夜出現在賢王府?」妙安似乎看出左弘軒的尷尬,伺機岔開話題。


  「事實即事實,由不得我們承認不承認?」躊躇再三,清風方才幽幽開口,「再者,此事不僅武當知曉,小女、秦大人、謝玄、柳尋衣皆親眼所見。縱使老夫不想承認,恐怕他們也不會答應。」


  言至於此,清風將別有深意的目光投向面沉似水的謝玄與柳尋衣,故作誠懇地問道:「雲聖主怎麼說也是你們的『朋友』,相信這一次……二位不會再『抵死不認』吧?」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萬萬沒有料到你竟然事先串通雲追月。」謝玄惱羞成怒,恨得咬牙切齒,「我更加沒有料到,雲追月竟會被你們說服……」


  「此事錯在老夫對杜襄疏於防範,怪我……太相信他。」見謝玄、蕭芷柔、柳尋衣滿心憤懣卻又無從辯駁,萬分懊惱的騰三石忍不住連連自責,同時向雲追月再三逼問,「杜襄,此刻回頭為時未晚,你可要想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


  「雲某自幼承蒙義父教誨,恪守『窮不失義,達不離道』的古訓。今日,我只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為何要回頭?」


  「你……」望著振振有詞的雲追月,騰三石一時急火攻心,額前青筋暴起,險些氣得吐血。


  見此一幕,孤日、孤月相視一眼,嘴角不約而同地揚起一絲輕蔑笑意。


  「清風盟主,龍象山與武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我之間更無利益糾葛。雲某今日站出來只為還原真相,不徇私情,更不會故意偏袒,此事你承不承認?」雲追月枉顧騰三石的暴怒,無視蕭芷柔的怨恨,徑自走到清風面前,一本正經地問道,「前年臘月初七夜,雲某替趙元助拳前往賢王府,但云某到時洛天瑾大勢已去,因此我並未對其出手,此事你承不承認?當夜,雲某及麾下弟子親眼目睹洛天瑾一命歸西的經過,此事你又承不承認?」


  清風知道雲追月一連三問的真正用意,無外乎向自己表達「誠意」,欲在天下英雄面前替自己作證,將柳尋衣打入萬劫不復之地。但他又不想因此背上行刺洛天瑾的罪名,令龍象山深陷泥沼。


  因此,雲追月故意在清風及天下人面前「賣乖」,一來彰顯自己立場中庸,不偏不倚。二來向身為中原武林盟主的清風討一道「赦令」,不再追究自己參與行刺洛天瑾的事,免得他過河拆橋。


  其實,雲追月今日之舉,頗有「坐地起價」之嫌。然而,面對雲追月的「精打細算」,清風雖有一些不滿,卻也感到愈發心安。


  正因為雲追月在事到臨頭的節骨眼上向自己「討價還價」,恰恰說明他是誠心實意地與自己合作,而非虛以委蛇。


  心念及此,清風又將審視的目光在柳尋衣、謝玄、騰三石、蕭芷柔幾人身上來回打量,見他們睚眥俱裂,怒氣衝天,清風漸漸放下戒心,從而神情一稟,於萬眾矚目之下重重點頭:「雲聖主所言不錯,老夫……願替他作保!且不論當初他因何與趙元沆瀣一氣,單憑他今日肯站出來大義滅親,給含恨而死的洛盟主及天下英雄一個交代,足以感天動地,將功補過。」


  「清風盟主深明大義,雲某佩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雲追月頗為滿意地朝清風拱手一拜,轉而望向憤憤不平的謝玄,挑釁道,「前年臘月初七夜,我們在賢王府中堂內真刀真槍地較量一場,此事……料想你應該不會忘記?」


  「雲追月,好一個卑鄙小人……」


  雖然謝玄罵得兇狠,但並未極口否認。


  如此一來,從雲追月口中道出的「真相」,極有可能成為決定真兇「花落誰家」的關鍵證詞。


  「真是『千年道行一朝喪』。我們辛辛苦苦折騰半天,卻不料關鍵時候竟被『自己人』從背後捅刀子,這下全完了!」


  眼睜睜地看著大勢將去,垂頭喪氣的秦苦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嘴裡嘟嘟囔囔抱怨不停。


  「洵溱,你意如何?」憂心忡忡的阿保魯湊到洵溱身旁,低聲問道,「此事可有轉機?」


  「如果只有秦衛一人作證,柳尋衣尚可狡辯幾句。可如今再加上一個雲追月……恐怕無力回天。」洵溱黛眉微蹙,一雙美目緊緊注視著青石廣場的勢態發展,語氣中滿含苦澀與無奈,「雲追月的身份既敏感又特殊,實在辯無可辯。如果騰三石、蕭芷柔事先與他涇渭分明,此事也許有些轉機。然而,眾所周知他們三家的關係千絲萬縷,同氣連枝,現在又被清風冠以『大義滅親』的美譽,無疑大大加重他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與分量。如果他一口咬定柳尋衣就是殺死洛天瑾的兇手,局勢必然對我們十分不利。唉!此事並非我思慮不周,而是意志不堅。其實,我曾細細琢磨過每一位參與者的變數,其中也包括雲追月。只不過,我太執著他對蕭芷柔的感情,認為誰都有可能背叛,唯獨雲追月不可能背叛蕭芷柔……」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小姐不必過於自責。」蕭陽惡狠狠地說道,「既然解釋不清,乾脆不再解釋。反正我們兵強馬壯,大不了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我就不信在場之人全部和清風穿一條褲子,心甘情願地替他賣命?我們要人有人、要刀有刀,打起來勝算更大……」


  「你以為謝玄不知道自己的勝算?現在根本不是打不打的問題,而是以什麼名義去打?」洵溱頗為不耐地打斷蕭陽的義憤,沉吟道,「如果名不正、言不順,清風動手就是『懲奸除惡』,我們反抗就是『禍亂江湖』。一旦污名坐實,縱使我們今天大獲全勝,西律武宗日後也休想在中原立足。」


  「這……」


  「現在,諸位可願聽雲某說幾句大實話?」青石廣場上,雲追月傲視四方,態度不卑不亢,語氣不急不緩,「剛剛你們已經看到清風和謝玄對我的態度,相信不會再有人質疑雲某的真假。」


  「既然清風盟主和謝府主皆不否認雲聖主說的話,想必此事千真萬確。」唐轅左右顧盼,見玄明、殷白眉、鍾離木躊躇不語,又見孤日、孤月胸有成竹,故而將心一橫,決意替清風加一把火,「有勞雲聖主為天下英雄答疑解惑,將洛盟主遇害的真相公之於眾。」


  「不知清風盟主……」


  「雲聖主大可直言不諱,老夫斷無異議!」


  面對雲追月的試探,清風故作大義凜然,閑庭信步般走向一旁,看似將眾人的焦點留給雲追月一人,實則刻意與其保持一段距離,表明自己並未與雲追月「眉來眼去」地唱雙簧。


  「難得清風盟主如此信任,雲某定不負所望。」


  雲追月皮笑肉不笑地恭維一句,而後將詭譎的目光投向神思凝重的柳尋衣、謝玄、騰三石與蕭芷柔。在他們視若仇寇,恨入骨髓的怒目中,在四周眾人屏息凝神,翹首跂踵的期待下,雲追月的眼神驟然一狠,一字一句地說道:「雲某及麾下弟子親眼所見,前年臘月初七夜於賢王府東院布下天羅地網,並對洛天瑾趕盡殺絕的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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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及於此,在場之人無論親疏敵友、男女老幼無不將心提到嗓子眼。


  「她!」


  當雲追月擲地有聲地吐出最後一個字時,其右臂猛然向後一揮,甩出兩根手指朝與柳尋衣截然相反的方向指去。


  劍鋒所指,矛頭所向,正是因猝不及防而怛然失色,以至臉上的笑容尚未完全綻放即瞬間凝固的……凌瀟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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