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銀行的前台坐著一個接待大媽,大媽正一邊用手機追著肥皂劇,一邊瓜子殼橫飛地嗑著。
我敲了敲櫃台。這人連頭都沒抬一下,不耐煩地說:“取錢的話沒現錢。存錢的話存款利息為零。辦貸款?行裏沒餘糧了,去別家吧。”
你瞧瞧,就這服務態度,難怪門口連個保安也沒有,這存心就是不想做生意啊。
我清了清嗓子:“大嬸……”
“哎喲!大什麽嬸,人家才四十。你這人怎麽回事!我們家都快倒閉了,不接受任何業務,你到底懂不懂啊!”
一道寒光閃過,我手起刀落。當的一聲,一把西瓜刀砍在了前台上,一下子砍出個缺口,振得我手背生疼。
女人尖叫:“啊!要命啦!搶劫啊!快來人啊!”
“搶你個頭!我隻是要個公道!”我將那張泛黃的羊皮紙拍到桌上。
那女人見了羊皮紙,神情頓時恢複了平靜,瓜子殼又開始在我麵前橫飛。
她捂著心口輕撫安慰著受到驚嚇的心髒,沒好氣道:“我說,你姑娘家的,風風火火,想要嚇死人呀。你跑我這裏要什麽公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不知道嗎?新人報到的話上四樓,投訴科在二十九樓,找廁所的話出門右拐。哦對了,廁所沒紙,十層以上沒電梯,所以想投訴的話得爬十九層。自己看著辦吧。”
嘿!大爺的!這服務態度也太惡劣了吧?等等,姑娘家?你這老女人是看泡沫劇眼睛看花了吧!你哪門子看出我是女人了?我現在連我自己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就能看出我是女人?
我使勁拔了拔砍在前台桌子上的西瓜刀。咦?卡住了,竟然拔不出來?手臂的力量確實變小了好多。在嚐試了幾次無果後我果斷放棄了,我徑直走向了電梯。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端著咖啡杯站在電梯前,一副典型白領上班族的模樣。
我走到了他的身邊。在等電梯尷尬的十秒鍾裏這個看似人模狗樣的家夥竟然偷偷瞄了我十二次!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我才離開這個世界三天,怎麽到哪都能碰到不正緊的惡心玩意兒?
叮!電梯到了。他尾隨我走進了電梯。在這個密閉的空間內我幾乎可以聽見這個男人粗重的呼吸聲。
在看到我按下四樓的樓層鍵後他笑眯眯地開口道:“新人報到吧?第一次來?沒經驗沒關係,我是這裏的領導,我可以親自指導你成為一個出色的代理人,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我辦公室,我們可以探討探討……”
我厭惡又不削地撇撇嘴。
死基佬想潛老子?你才是菜鳥呢,小爺我早已是個炸不透的老油條了。豈會吃你這套?
這人見我不吭聲,還想搭訕。我從懷裏又掏出了一卷報紙。我將報紙皮撕開的一瞬間,露出了西瓜刀明晃晃的刀片子。
那男人見到刀光的那一刻瞬間腿一軟,手中的咖啡撒了一地。
我將西瓜刀抗在肩膀上壞笑道:“去你辦公室也好,我正好有很多問題想要請教呢。貴姓呐?”
“鄙……鄙人……免……免貴,姓……”
“算了,我沒興趣認識你這樣的人渣!你個死基佬,死變態。賊眉鼠眼,偷看我不算,還想潛老子?”
“小……小姐,你……”
“小什麽姐!”我瞪著眼睛怒視。
“呸!你看我這張嘴,姑……姑娘……”
“嗯?”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姑奶奶!你能不能先把刀子收起來,咱有話好好說。”
那人縮在角落瑟瑟發抖,我隻是稍微的嚇唬一下就慫成這樣,還男人呢,呸!
等等,我突然想到有什麽不對。
我用刀尖指著他的鼻子問:“你剛剛喊我什麽?”
那人仿佛腦袋裏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個詞來,帶著哭腔道:“太……太後,老佛爺!如果你還不滿意,我真想不出其他詞啦,女俠你就饒了我吧!對了,女俠,這麽稱呼您滿意了吧?”
叮。這個時候電梯到站了。電梯門外站著來來往往的辦公人員,當見到我正拿著把西瓜刀頂著他們上司的鼻子時,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一時間鴉雀無聲。
我瞅了那些人一眼,扭頭凶目道:“看什麽看!不用上班呐!工資白拿呀!”
那男人也用著一聲哭腔道:“聽見了沒有!還看!不用上班呐!再看,我開除你們!”
領導話音剛落,一群人頓時作鳥獸散。
謔~這人還真是領導啊。還以為他吹牛呢。既然能直接找到領導,那我的事情就好辦了。
我把他押進了辦公室,將門反鎖上,拉起窗簾。立刻就有閑著沒事幹的小職員擠到了辦公室的門前,貼著耳朵聽著其中的動靜。
“要不報警吧。”
“報什麽警,你還不嫌事大呀,再說了一看就知道是領導的私事。曝光了你給兜著?”
“私事?謔~你是說,那美女是小三?上門尋仇來著?”
“十有八九吧,沒有奸情大白天的拉什麽窗簾。沒見著那女的長那麽漂亮嘛。”
“就是,就是。唉,這麽好的白菜又被這頭豬給拱了。天理何在!我都還沒有女朋友呢!蒼天不公啊!”
……
那男人見我反鎖了辦公室的門,還拉上了窗簾,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期待著什麽,不過見到我手上明晃晃的刀片子後又恢複了驚恐之色。
我手裏顛著西瓜刀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說道:“我今天來呢,不為劫財……”
我還沒說完,男人迫不及待地搶答道:“那是劫色?”
“多嘴!舌頭不想要了?”
我將羊皮紙拍到桌上。
“我需要一個解釋!”
男人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知道了我的來意。
“您……您是想更改姓名吧?”
“不僅僅是姓名,還有性別。”
“啥?”
男人呆若木雞地看看我,又看了看羊皮紙,性別那一欄果然是空白。
“您這性別不是明顯著嗎,我看就用不著改了,直接登記就行了。總部這些人做事可真夠粗心大意的,這麽重要的事都能出錯,簡直該死。我這就幫您辦。”
我:“哼,這態度還差不多。趕緊的,小爺沒時間在你這耗著。”
“是是是,這就為您補辦。那麽,請問您的名字……”
“名字當然要改,得大氣,得富貴,寓意還要好。姓氏倒是無所謂,既然姓李,那就叫李富貴?要不,李銀山?不行,銀山沒有金山值錢。李金山?也不行,還是太俗,那還是叫李富貴吧。”
男人一臉為難道:“您有所不知,這改名說容易挺容易,說困難也的確挺難的。根據規定,名字一旦確定後隻有一次隨機抽簽更改的機會……”
“嗯?隨機?我怎麽覺得你在晃點我?”
“哪敢呐,您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這也是沒法改變的。這是上頭的規定。您若是想要啟用這個隨機起名的權限,很可能會抽到比這個名字更差的。”
“還能有比李二狗更差的?我才不信!把簽筒拿來,我現在就抽。”
男人將辦公桌上的電腦轉了過來,遞來一隻鼠標,說:“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信息化辦公,簽筒和竹簽早就淘汰當牙簽用了。”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這玩意兒怎麽用?”
“您隻需要點擊這個姓名修改軟件就行了。”
界麵上出現了一個類似快樂大抽獎的轉輪,我點擊鼠標轉輪開始轉動,數不清的字從眼前一閃而逝。當我再次點擊鼠標的時候轉輪漸漸停止。終於界麵上出現了一個‘喪’字。
“啊?!不行不行,不吉利,呸!晦氣!再來一次。”我抓狂地一把揪住自己的頭發實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當轉輪再次停下,界麵上出現了一個‘槐’字時我的臉都綠了。看樣子今日轉世沒有看黃曆,撞上掃把星了。
“您看,我說什麽來著,可能抽到個更差的,您偏不信……”男人有些幸災樂禍。
可還沒等他笑出聲,憤怒的我隨手一刀揮下砍碎了手邊一件看似很值錢的花瓶。
“別!哎呀!那可是古董!很值錢的!”
“我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不要在我不爽的時候和我提錢,這會讓我更不爽。而我不爽的時候喜歡砸東西,還喜歡打人……”
我掃視了房間一眼,房間裏還擺放著不少瓶瓶罐罐。那男人隨著我的視線望去,還沒等我開口,他就迫不及待地說:“我有辦法。”
我打量著一隻年代久遠的五彩瓷碗,問:“哦?你有什麽辦法?剛才你不是說這是上頭的規矩,不能改的嗎?”
“規矩自然不能改,不過我可以在規則外圍打擦邊球。”
“擦邊球?”
“不錯。隻要同音不同字就行了。”
終於在幾番斟酌和妥協下一個大大的紅色鋼印蓋在了一份文件上,文件上的姓名一欄寫著‘李桑懷’三個字。
片刻後男人主動為我在電腦裏提交了性別的更新信息,還打印了一份憑證恭敬地遞給我。
男人擦著額頭上的汗說:“發生這樣的事實在是我們的疏忽,我們有逃脫不掉的責任。”
“哼,知道就好……等等,這……你眼睛長哪去了?當著我的麵還能弄錯?性別為什麽是女?趕緊給我改過來。”
“這……這可沒法改,信息已經鎖定,一旦確認就無法更改。而且,您這模樣不就是個女子嘛,而且還是個罕見的大美女呢。”
“什麽!”
見我一蹦三尺高又要發飆,男人急忙將一麵鏡子推到我的麵前。那一瞬間,我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坑到家的義體皮囊真正的模樣。
鏡子裏果真是一張妖魅惑世臉,一雙望穿秋水眸。兩隻驚慌的眼睛眨巴眨巴,一遍一遍地再次確認。
在見到義體模樣的那一刻,我的靈魂與身體徹底地完成了最後的融合。這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我才算完成了最後的綁定功能,成了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
與此同時我的身體發生了改變,出現了明顯的女性特征。我的喉嚨頓時感覺一陣絞痛,聲帶被拉扯變形,原本中性的聲音變得尖細。在一陣幹咳後我的喉嚨裏擠出了令人骨頭酥軟又靈動柔美的聲音。隻是這天仙般的聲音中卻摻雜了些許王八之氣。
“他奶奶個腿!這回玩大了。紅顏禍水命!”
呐。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如此,從那天起我算是有了個正經的名字,開始了我作為一個女子麻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