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羅欣蘭跟在陸也身後又回到了十九樓。陸也竟然真的掏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其中的一扇辦公室的門。
“裝修公司還沒有把辦公室的設計圖送來,辦公室恐怕還要等一陣才能完工。所以我們隻能……”
陸也看著光禿禿連張桌椅都沒有的辦公室隨手拉了一張硬紙板墊在屁股下邊就坐了下來,盤起腿,打開了早餐盒。或許是上次和李桑懷在一起蹲馬路牙子有了經驗,受到了影響,使得他這樣一個向來講究形象的富家公子哥也養成了席地而坐的習慣。
不得不說李桑懷這女人就是有如此能耐,她就仿佛一隻不安分的墨魚,十分樂於把周圍的人和一切都染成黑漆漆的顏色。和她在一起用不了多久就會多多少少沾染上一些她身上的臭毛病,天真良善的小五如此,紳士講究的陸也同樣如此。她用實際行動詮釋了近墨者黑的道理。
陸也用鑰匙打開了這裏的門,證明了他的確是這裏的主人,可是羅欣蘭仍有些懷疑這個和她並不太熟的男人。畢竟能夠租下這裏一整層樓辦公的人怎麽也不會是差錢的主,至少應該是個不小的土豪。這種有錢人應該特講究才對。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竟然坐在硬紙板上吃著簡單又廉價的早餐。陸也的行為衝擊了羅欣蘭一直以來對有錢人的看法。
羅欣蘭學著陸也的樣子拉來了一張硬紙板席地坐下,看著手裏的早餐盒發呆。
陸也用勺子挖了一口白粥,咬了一口包子,卻見羅欣蘭仍在發呆,便問:“打不開嗎?拿來。我幫你。”
“不,不用。”羅欣蘭打開餐盒,挖了一口粥送進嘴裏。果然正如陸也所說,這粥真的很好喝。隻是這種場合,這種氣氛使她感覺特詭異。她正和一個未來可能是她老板的人在一個連辦公室都尚且沒有的公司裏坐在地板上喝著白粥。
陸也見羅欣蘭有些拘謹,問:“怎麽,有心事?”
“沒什麽,隻是感覺……怪怪的。”
陸也看了看周圍笑了笑:“是挺寒顫的,不過該有的都會有的。咖啡壺,馬克杯,微波爐,電視機……還有,我想在那麵牆上掛個吉祥物,你覺得怎麽樣?”
陸也的言語和表情讓羅欣蘭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好像還殘留著沒有長大的稚氣,她默默地傾聽著這個大男孩的設想。陸也那副激動的模樣根本就不是在規劃一家公司,而是在想著如何裝飾一個新家。想到這裏羅欣蘭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一個家,有我有他還有娃。這是所有女人都憧憬的畫麵,尤其是對於長期漂泊的人來說,這種畫麵尤為珍貴。
頭腦中憧憬著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的模樣,令羅欣蘭放鬆了許多,忘卻了拘束和不自在。她也加入到了陸也天馬行空的規劃之中。
羅欣蘭:“我覺得這個地方靠窗,有陽光,可以擺上一個花架,放上一點綠色的植物。這裏可以擺一個魚缸,相信可以很好地緩解員工的工作壓力……”
這個想法與陸也一拍即合,陸也表示極度認同。
“對呀。魚缸!我怎麽沒想到。這樣整個辦公室就會有一個輕鬆愉快的氛圍。我們公司是搞文化產業的,可不能太死板,也不能太死氣沉沉的,不能壓抑了員工的創造性。”
羅欣蘭聽了很高興,不僅僅因為陸也采納了她的建議,更是因為這個未來的老板和她的理念相同,很開明,也很好溝通。
陸也:“看樣子你很有想法。我就需要有想法有主意的人。既然這樣,辦公室的布置就交給你來負責。”
“我?”羅欣蘭連連搖頭。
“當然,如果你能留下來的話。接下來就說說你的事吧。你的具體職務我會視你的工作能力而定。見習期間,薪資待遇五千。試用兩個月。兩個月後如果你的工作能力能夠令我滿意。我會給你一定的漲幅,至於這個漲幅有多大,這要靠你自己。”
羅欣蘭有些忐忑地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陸也搖了搖頭:“我隻是恰巧需要人手。恰巧你也需要一個機會。不是嗎?”
“我願意留下來試一試。”
“很高興你能留下來幫我。”
“不。應該是我感謝您,陸總。”
陸也皺起了眉頭,他從來都不習慣別人這麽稱呼自己。他擺了擺手說:“以後沒人的時候不用這麽稱呼我。這讓我感覺不自在。”
“那……我該怎麽……”
陸也看著羅欣蘭的眼睛道:“我們是朋友。直接稱呼名字就可以了。”
“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難道你不把我當做朋友?”
羅欣蘭抿了抿嘴唇垂下了頭。
陸也:“快吃吧,粥快涼了。”
羅欣蘭低頭用勺子戳了戳碗裏的粥,又忽然抬起頭紅著臉說道:“那個……我能不能先預支一下這個月的工資?如果不可以的話,可不可以先借我一些,我打欠條的,發工資的時候直接從工資裏扣就行。”
陸也:“你急著用錢?”
羅欣蘭低下頭,抓著挎包上的那隻灰兔子公仔微微地點了點頭。
陸也從懷裏掏出了一打支票,在上麵寫了幾個字後遞給了羅欣蘭。
“這裏有兩萬。”
見羅欣蘭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並沒有伸手接過支票,陸也問:“不夠嗎?”
見陸也又要伸手去掏支票,羅欣蘭連忙搖頭。
“不,不是的。”
羅欣蘭見陸也如此大方,心中更加忐忑不安。論關係,他們兩人並不算太熟,可是這個男人一出手就不問緣由地給了她兩萬,真不知是這個有錢的公子哥心大,有錢任性,還是有其他什麽目的。
在這座城市森林裏獨自漂泊了很久的羅欣蘭就仿佛一隻小刺蝟。她已經習慣了來自生活的打壓,習慣了受傷,可是當突然有人想要幫著檢查一下傷口,麵對別人的善意的時候她還是本能地蜷縮起身子,豎起尖刺,用尖刺將自己保護地嚴嚴實實。
生活很殘酷,這是她的生存本能。她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童話世界,也沒有童話故事。人與人之間相處,產生交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目的。像她這般弱小的人隻有時刻保持警惕,懂得保護自己才不會受到傷害。
羅欣蘭並不是那種視財如命的女人。相反的,她是那種很有氣節的女子,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會開口向剛認識不久的陸也借錢。她孤身一人生活在這座城市裏除了要養活自己之外,還需要每月支付一筆昂貴的醫藥費。
兩年前她的孿生妹妹羅喜蘭不知為何突然變成了植物人,醫生也很是不解為何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會突然變成了植物人,除了沒有清醒的意識之外,羅喜蘭的一切生命體征都和正常人無異。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傷痕,頭部和腦神經都沒有遭遇任何的創傷,胃裏也沒有毒藥的殘留物,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隻是她這一睡就睡了兩年。
羅欣蘭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隻知道那陣子妹妹的情緒很低落,好像是為情所困,之後就像是丟了魂一樣一睡不起。從那天起命運變本加厲地折磨著她。盡管生活很困難,但羅欣蘭仍選擇堅強地麵對。
見羅欣蘭如此警惕的樣子陸也忍不住笑道:“別瞎想啦,我存粹是想幫忙,沒有什麽目的。你看我像壞人嗎?”
被看透了心思的羅欣蘭撇了撇嘴道:“看著是不像,可是你臉上也不會明擺地寫著呀。你……你就不怕我卷款跑了?”
“我當然怕你跑了。你跑了我又變成光杆司令了。行了,就當是預支了你的獎金。拿著吧。”
有陸也這麽牽強的理由羅欣蘭也算是說服了自己。在羅欣蘭接過支票後陸也又問道:“可以告訴我你需要這些錢做什麽嗎?”
陸也見羅欣蘭又條件反射地揪住了那隻灰兔子的耳朵,便後悔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他連連擺了擺手道:“不說也沒關係,就當我沒問。雖然你現在為我工作,但我尊重你的個人隱私。”
“謝謝。謝謝你。”羅欣蘭眼眶通紅。
陸也見這女孩紅腫著眼睛,急忙轉移了話題。
“你為什麽每次緊張的時候就會抓著那隻兔子?”
羅欣蘭順著陸也的視線看向挎包上的那隻被縫製上去的小灰兔布偶再次沉默了。
陸也:“其實我並不是你想的那種特八卦的人。如果這也和你的隱私有關的話,你也可以不說。”
羅欣蘭撫摸了一下小灰兔歎了口氣,說:“因為我以前工作的地方比較遠,經常早起晚歸,一個人走夜路害怕,所以我將我妹妹小時候的玩具公仔縫到了挎包上,這樣就感覺身邊有人保護我,就不會那麽害怕了。”
雖然隻是寥寥幾句,卻道出了一個女孩漂泊在外的不容易。陸也知道這個女孩一定經曆了很多故事。他不禁對這個堅強的女孩多了幾分敬佩。
陸也:“一個女孩子獨自一人在城裏打拚挺一定挺不容易的。”
羅欣蘭卻樂觀地笑了笑,雙手捧著那碗粥,歪著頭像是想起了不少的往事。
“來城裏後我經曆了很多事,好事壞事都有,也遇到了很多人,好人壞人都有。可我想正是這麽多形形色色的人組成了這個花花世界,才有了那麽多的故事,才有了所謂的人生和命運。呼~一路走來的確不容易,可是我相信,這些隻是暫時的,人的運氣不會一直壞下去。在經曆過風雨,嚐試過酸甜苦辣之後人們才會珍惜以後的生活,珍惜以後遇到的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我想正是因為有好有壞,有酸甜苦辣,這個世界才會顯得真實,我們才會感覺到自己真正的活著。”
陸也專注地看著這個年紀不大卻仿佛經曆了整場人生的女孩發出如此感慨。
“想不到你竟然有這麽多感悟。看來你的過去的確有很多故事。你有沒有想過將來?對於將來你有什麽打算?有沒有什麽人生理想和目標,或是特別想要去做的事?”
“將來?”
從對方的表情來看,陸也覺得提起這兩個字似乎比提起不堪回首的艱難過往更令羅欣蘭難過。
他看到羅欣蘭的眼眶裏閃動著淚光,這個已經習慣了堅強的女孩始終忍住了眼淚。似乎‘將來’這兩個字是她的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而陸也剛剛不知情地揭開了它。
羅欣蘭撇過頭不願讓陸也看到自己的眼眶有淚,她牽強地一笑,恢複了平靜。
“過多地奢望將來對我來說是生活的毒藥。我並不會奢望將來會怎樣,也沒有人生理想和目標,因為我覺得人總是後知後覺,在拚命追求一個方向的時候其實並不確定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像我這樣沒有多少選擇的人,更希望活好當下,然後珍惜即將來臨的每一天,珍惜還陪伴在我身邊的人,這就足夠了。”
陸也知道這個女孩有很多故事,更是藏著心事。他很好奇一個對未來沒有一丁點憧憬意願的女孩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她到底經曆了什麽,能夠讓她對未來如此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