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你還記得嗎
這是十四爺很喜歡說起的話，每次說的時候，司命都不得不低頭。
因為這是真的。
不管他對司命好不好，但確實是他救了司命，給了司命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讓他成為司家又一個家主，雖然可能不夠光鮮，但手中依舊有著令人豔羨的權柄。
初次的生命，是父母給的，這第二次生命，就是十四爺給的。
麵對鐵一樣的事實，司命不能反駁，也從不反駁，他低眉順眼的盛了一碗湯，湯是最普通的白菜蘿卜肉丸湯，放了些海帶提味，恭敬的擺在十四爺麵前：“義父，我沒有忘，這是我熬了兩三個小時的湯，您嚐嚐。”
這是和解的信號，十四爺雖然喜歡擺架子，但是也很懂得有台階就下，他以後還有很多可以用到司命的地方。
因此笑了一下，就拿過勺子喝了一口，點點頭：“味道不錯。”
但並沒有就此停止他的教訓：“我知道你少年心性，悶得久了，就想看看大千世界，不過，司命，你要知道不是人人都有你這樣的好運氣，透透氣無所謂，但要遠走高飛，還是要想想自己的後路，年輕人，就是太草率。”
司命低著頭不說話。
“我也是一把年紀了，圖什麽呢？不過是希望你過得好，隻要把司邵庭拉下來，這司家就是你的天下，你不會總是想做一個不能拋頭露麵的人吧，我這都是為你籌謀。那個上官家的丫頭，魯莽，愚蠢，根本不是你的良配，以後你接手了司家，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的訓斥有些太嚴厲，十四爺又咳嗽一聲，把話題往回拉了拉：“她也沒有顧忌你，就對我出手，可見不是真的愛你。你也不需要什麽愛不愛的，跟著義父，不會缺了你的少了你的，至於洗手不幹，你該不會真的那麽天真，覺得這是一份工作，想不幹就不幹的吧？”
他又喝了幾口湯，意有所指的道：“人啊，就跟這湯一樣，要靠熬，哪有隻賺不賠的買賣，送到麵前的大好前途，一個熬不住，可就什麽都沒有了，年輕人可以有脾氣，但是腦子要清楚，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心裏要有數，這也就是我，肯跟你這麽苦口婆心的講，換個人，連你一起記恨了，跟你那個小女朋友扔到一起……我心軟，我是做不出。”
這已經算是十四爺對司命少有的溫情了。
從小到大，他們除了說正事，平時的交流也都少的可憐。
甚至，司命少年時，手下的那些兄弟們，跟著他時間不久的還會以為他有什麽語言障礙，其實就是可以交流的人太少，說話太少，沉默成了一種習慣。
曾經一度，司命也是把十四爺當成父親來看的，可是，那些孩子童年時應該有的溫情，撫慰，照顧與支撐，全都沒有，隻有嚴厲的嗬斥和苛求。
每個孩子都有個階段，是極其需要父母的關愛的，可是若是沒有得到，以後也就不想要了。
司命也是如此。
今天十四爺跟他說了這麽多，還是在上官樂刺殺他失敗之後，這似乎顯得非常慈祥，和藹，並且照顧他的心情了，但十四爺話鋒一轉，喝了幾口湯，又說：“那個丫頭留不得，我倒是不怕她再對我出手，就是各方麵都差太多，會成為你的汙點。”
他深深的看了司命一眼，像是在考驗他：“本來我可以好好料理她，但畢竟跟了你一回，我交給你處理，給她個痛快的。”
司命木然，好久才反應過來似得看向十四爺：“謝謝義父。”
這幾個字說的全無感情，但是讓十四爺很滿意，他要的就是司命這個狀態，越是沒有感情越好，喝了一肚子的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今天的湯味道特別鮮美，他緩緩站起身來：“人老了，吃不了多少了，你做的不錯。多在這裏待幾天吧，再回去調理一下你的手下，離開的時間太久了，多適應適應。”
說著探詢的看向司命，等一個回話。
司命默然片刻，突然抬眼，眼底一片清明：“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他深吸一口氣，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有些局促，又有些了然：“義父，我爸媽當年是怎麽死的？”
這個問題，他問過不止一次，小時候每次問，迎接他的都是不耐煩的嗬斥和一頓暴打，這種沒有價值沒有意義的詢問，顯然對他成為司家未來家主毫無幫助。
此刻十四爺原本晴朗的臉上也立馬轉了陰，眉頭緊緊皺起來：“你怎麽又想起問這個來了？我說了，我不知道，這世上每天都死那麽多人，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怎麽知道。”
說完他拄著拐杖就要轉身離去，然而剛剛走了一步，就覺出不對勁兒來。
一股擰著勁兒似的疼，從小腹處蔓延開來，頃刻之間——哦不，可能已經不是一會兒半會兒的事兒了，隻是他剛剛沉浸在得意的情緒中，五髒六腑被湯汁的熱氣一烘，居然就這麽忽略了。
他平生挨過不少疼，對疼的忍耐力是很強的，但是這種痛覺，卻是不容忽視，好像有一隻手在他肚腹中興風作浪，無休無止的翻騰，他下意識的哼出一聲，單手扶住了桌麵：“怎麽搞的……”
話說到一半，他驀地驚覺，看了司命一眼，見司命依舊平靜的坐在原處，那平靜裏，沒有一絲意外，有的隻是釋然與解脫。
他又瞪圓了眼睛，去看他剛剛喝了半碗的湯。
那湯汁看著也沒有任何異樣，但此刻，卻讓他流下冷汗來。
“我爸媽怎麽死的，你怎麽會不知道呢。”司命從兜裏取出一本厚厚的牛皮封套記事本，在十四爺的麵前晃了晃，接著在他震驚的目光中，翻了開來，他在其中某一頁上做了記號，這會兒一翻就是那讓他震驚無比，幾乎當場暈厥過去的文字：“你記的很清楚啊，你看，在這裏，你騙了我爸借了高利貸，讓人把他推下樓做出自殺的假象，然後趕在一個我媽單獨在家的日子，在我家的煤氣上做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