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32.清淨堂上
在人的社會裏,對人而言,錢就是萬能的。
所有被認識的價值,都可以用錢來換算等值。
衣食住行,知識,醫療,武器,安心,服務,甚至是愛護.……又有哪個不是用錢換來的呢,你的誕生,是父母花錢努力活著補充營養才迎來的成果,早已付出那被錢衡量過了的代價換來的喜悅,不過,今後你的成長,想必還要付出比以前更多的額外金錢吧。
隻要錢財夠有力,「買到」信仰也不是不行,在錢的國度裏,信仰真是再簡單不過的附屬品。
所以,活在人(錢)的國度裏,怎麽可能脫離煩惱(錢)呢。
其餘的——
總之,付出代價,因此收獲的東西,必然是等價才能叫雙方都心服口服吧,而這個「等價」就是架構錢這個概念的體係換算。
所以,作為人而言,喜歡錢財,簡直太正常不過了不是嗎,那可是求生欲啊。
咒術師冥冥小姐,如是想道。
就像現在這樣,要不是那大把的錢在作力,現在她身邊這個滿頭大汗陷在沙發中的男人,早就因剛才的刺殺而無聲無息成了地獄幽魂了。
此時這個滿臉後怕的男人,想必也在慶幸著,要是沒有付出足夠的錢——就享受不到由專業人士咒術師所提供的強力保護了,而他這條性命,估計就和他的那些前輩一樣被死神悄無聲息收割走了。
錢花的越多,自然享受的服務(保護)就越高級,身價越高,屬於自己的話語權就越響亮,備受重視,所以,努力賺錢吧。
無論是我,還是你們。
「議員閣下,您無事吧——!!」
「快,快追——」
「醫生——立刻把家庭醫生叫來,給議員閣下做檢查——」
咒術師冥冥手叉著腰站在原地,臉上仍掛著微笑,在一片慌亂裏她顯得很是淡定,亦沒有追那消失的暗殺者的打算,整個人在現下一片慌亂中顯得突兀,但礙於她那理所當然般的氣勢以及剛才幹脆利落的出手,現下誰都不敢再小瞧她或是怒喝她了。
她知道追不上的,而且,她接受的任務是保護和監查,自然不會做多餘且還可能會造成任務半途而廢的無用事。
剩下的,咒高也該派人去解決了吧。
……
是的,今天的五月七日咲良娜也在為金錢而苦惱。
在咒高,即使還隻是學生,也是有工資可以領的,完成任務也有相應補貼和獎勵,即使是家境貧窮的學生,按理來說入學咒高後生活絕不至於過不下去——這也是不少學生選擇入讀咒高的重要原因。
但是,家境確實跟有錢沾不上邊的五月七日咲良娜確實很苦惱。
不如說現在還是欠債中,所謂的工資在那個龐然大數前簡直是杯水車薪,連零頭的零頭的零頭都夠不上,還不如花掉更劃算。
不看手機還好,一旦點開進行查看就頭疼,雖然這個數值比起一開始來說已經折減不少了,但也是拚死拚活的完成了幾次「指定派遣任務」的成果,而其中的任何一次任務,即使是五月七日咲良娜,一路完成下來都要脫半層皮。
再說下去,就要想起遊出虛數海的恐怖又悲戚的經曆了,那次真是無限接近死亡啊,差點就要腦死亡了。
總之,麵臨「債務」,存不住錢是其一,其二大概就是咲良娜和她監護人那奇爛無比的金錢運,爛到那些監護人的狐朋狗友們都驚歎的地步。
有種人天生就是這樣的,完全沒有暴富的機會,絕對攢不住錢,到手的錢如果不花掉就會因為各種原因而破財——在金錢上很倒黴,絕對的倒黴,即使再聰明再有生財之道也無用,那已經是涉及到「天生」概念的存在了
——可以說正因如此,才能與「其」結緣。
至於咲良娜的同樣攢不住錢的財運則是後天造成的,是同樣作為代價抵扣出去了,不然那個龐然大數的數值還能再翻一番.……總之先不管這倆的區別,我們現在便可以得知的就是,年紀輕輕的咲良娜,為何身上已經隱隱有勤勤懇懇矜矜業業工作成年人的影子的原因。
不過,雖然說債務金額,但其實也隻是代價的價值的表現形式,不是說非要讓人賺的這個數的錢還回去啦。還的方式還有很多種,雖然其間換算機製不能公開,但按照契約「完成相關任務」也是行得通的,債務肉眼可見的因為幾次完成而有所減少,真是可喜可賀,至少能看到一點點以後自由活在的希望。
總之,就目前而言即使債山壓頂,但因為是「兩方你情我願的微妙契約」,咲良娜和其監護人現在還是能有序正常活著的,大概。
而實際上,要是完全拋棄常理,道德與規則的話,以現在的咲良娜的「才能」——並且還在不斷成長,要獲取這個數值的金額,也並非不可能或是難以實現的數,不如說正是因為這一點才定下了如此形式的代價。
但那並不是咲良娜認可的正確的生活方式。
那個「債」,是錨索,是禊禮,是構成現如今五月七日咲良娜活著的「理」,絕不容許從根本上彎曲玷汙。
不知為何突然在內心感慨起來的五月七日咲良娜麵上不顯,隻沉默寡言的同另外兩個同樣衣著樸素,卻打理的極盡整潔的陌生女孩們坐在一起,頭乖順的垂下,似半點也不敢多打量現所身處的陌生屋子,也不敢閑聊。隻一心等待著拉上的紙門那邊的指示,生怕自己一個誤失,就提前失去了這來之不易的,可以領取高額傭金的傭人工作的機會。
雖說是避免失去工作機會,但實際上在這已經經過了兩輪選拔的女孩們麵前,還有最後一輪的麵試,最後留下來的隻有一名。
所以更是絲毫錯失都不敢犯。
等了許久,終於裏麵傳來了動靜。
“好了,你們三人一起進來吧。”
穿著和服,拉開紙門的男人示意她們跟上自己,看來接下來她們要麵對的麵試不是一個一個進行而是三人一起。
三人不由對望了一眼,發現二人在剛剛長久的緊張等待裏手腳變得僵硬而一時間難以動彈這件事,咲良娜輕輕如歎息般呼了口氣,率先站起了身,伸手拉了二人一把。
“謝,謝謝。”
細不可查的感謝聲隨之飄進耳朵。
而隨著她們進來這個之前被紙門格擋所有窺視視線的和室裏,不知為何僅不過一個動作一點善意就叫那二人生出些依賴之意的兩個女生,此時緊緊貼在咲良娜的身旁,沒有接觸到肌膚,肌膚也能感受到屬於人體溫度的距離,雖是不敢亂看,但也不由發出驚訝的輕嘶聲。
實在是這間和室太大了,足足有40疊榻榻米那麽大,但僅僅如此倒不至於讓她們如此驚訝,主要是那坐著正中的,身著巫女白衣紅絝的十五六歲的黑發少女,還有以她為圓心的,和室四邊遠遠圍著她坐著的人們,略略一掃,竟足足坐了約有百人,俱微笑著,雙手合攏放在胸口前。可謂是人頭濟濟,但他們卻坐得很謹慎很密集,留給那中間的巫女的位置還有好大一個圓弧般的空位。
那場景,無端端的讓人聯想起沙丁魚罐頭,還是那種從罐頭裏一個個跳出來然後緊挨著開始跪地唱佛的詭異感。
進來這間和室後,似乎連空氣都不再流動了一樣,而異樣感正是充斥著這間和室的空氣。
而那穿著巫女樣式服裝的少女此時正盯著她們瞧,半點沒看她身邊那些人。那少女她的眼睛非常亮,但氣色卻肉眼都能看出來的糟糕,眼底青黑之色極重,也很瘦,巫女服穿到她身上就像用布包裹了她一樣,風在袖子裏跑來跑去。
明明應該是才不過十五六歲鮮花般綻放的年紀,周身卻已經有枯萎之兆,不,與其用枯萎這個還帶有水分般的詞,或許幹枯更為合適。
在那名少女的身前還放置著一隻紅木小桌,上麵盛放著一些東西,那模樣,和盯著自己一眼不錯的勢態,確實是會讓人產生像是被逼迫的緊張感。
緊張像是變成了石頭塞在喉嚨裏,此時竟教她們半句話都說不出了,某種切實的可怖感,讓她們不敢再多打量那少女周圍了。
“坐下吧。”
之前叫她們進來的男人發話道,這個男人的長相嘛,說實話,確實長得不太像好人,一副市儈狡詐的模樣。
如果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之人或是著實榆木腦袋之人,以及真心相信著不能用外貌評價他人的人,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初見如親般的和他交心交談的吧。
但他的發話和舉止確實老練,等那三名被叫進來的女生都坐下後,他頓了幾秒,才似是極其莊重嚴肅的對她們說道:
“想必這一周來你們對我們清淨教也有了不淺的認識了吧,正如我們所發出的公告所說的那樣,此次選拔是為了從你們中挑出一位可以侍奉我們聖女大人的伶俐人來,雖然原本這是應該在我們信徒教眾裏挑的,但是侍奉聖女的人隻能是不超過十八歲的女性,這才讓你們有了這個天大的好機會。”
若是在那男人說話的此時,能悄悄打量一下四周,就能發現那些信徒們此時的表情都統一極了,俱是微笑著,似是覺得與聖女大人同處一室十分愉快,正在舒適的享受著。
“你們能進入這最後一輪的選拔,無論是緣份還是資質自是都一等一的,被選上的人自然要萬事小心,全心以我們聖女大人為重,服侍好她,至於落選的二人也不必擔心,可以加入我們,成為清淨教的一員。”
這個教會,在這三天裏,三人都有所了解,似乎是以替世人解除塵世枷鎖,解憂祛擾,一心向純為宗旨而活動的教會,頗有名氣,實際上似乎在達官貴人裏都很有名頭,要辦些什麽活動都是不愁資助的。
若是可以留在教會中,暫且不管其他,食宿自然是不必再擔憂的,因為各自的原因,已經窮苦到無處可去的少女們臉上神色肉眼可見的一鬆。
但當然,能得到侍奉聖女大人的差事肯定更穩定更好不過。
隻是,出乎她們預料的,並不是那個明顯是發話人的人來選,也不是眾人投票。
隻見那男人手一揚,竟是請聖女大人來選。
“我來選。”
一邊這樣說著,年幼枯瘦的聖女大人一邊在自己的雙眼處係上了用以遮住視野的白色布巾。
待她站起後,男人便帶頭拍起掌來,周遭的那些教眾也一起開始隨著節奏拍著掌,那力度並不重,聽起來又緩又輕,合在一處就像用腳跺地一樣。
隻聽男人一邊拍著掌一邊朝那三人說:
“你們也一起拍掌,拍掌!接下來由聖女大人進行挑選,被她第一個抓到的人就是得以侍奉她之人,但是這個過程中你們不能停下,必須不停的走,不能說話,也不能主動碰聖女大人,隻能由她來抓,來,鼓掌——”
三人隻好立即邊拍掌邊走動了起來。
於是,很奇怪的情形出現了,明明三人都在發出響動吸引聖女大人來抓自己,但是那蒙住了眼睛的少女像是被響動吸引隨之而來,卻又總是像看見了一樣,在抓到的下一秒避開了她們,在一眾教眾有節奏的拍掌聲裏,她的足步聲就像是敲擊鼓麵所發出的聲音。
而這樣的「遊戲」,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最後——
“我抓住了!就是你了——”
一手抓著被她抓住了的衣袖,一手解開蒙著眼睛的布條,再次露出了那雙過於明亮的雙眼的聖女大人高聲叫道。
“恭喜,恭喜聖女大人——”
男人帶頭說著,用不同於之前的節奏和力道又快又重地鼓著掌,一眾教徒也在鼓掌,賀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