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傷疤
自從嚴亦深離開了夏歌的病房之後,病房裏的氣氛一直都很尷尬。
夏歌把南瓜粥匆匆幾口喝完,將空盒子放在了邊上。
而徐晗卻再無喝粥的胃口。任由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彌漫,此刻的他倆卻是再也沒有方才說笑打鬧的興致了。
“夏歌……”
“你出去吧,我想再睡一會兒,昨晚沒休息好。”
徐晗本想開口,卻無奈被夏歌打斷。
徐晗愣了一會兒,對著夏歌擠出了一個微笑,離開了病房。
此刻病房中,隻剩下夏歌一人。她側臥在病床上,解開了她的病號服。順著自己的肌膚摸索,終於觸碰到了那一條大約兩寸長的傷疤。
這,是當水果刀刺向嚴亦深的一刹那,自己心甘情願承受的痛啊。
現在回憶起來,當刀刃刺入自己身體的那一刹那間,第一反應竟不是痛感而是欣慰。那一瞬間,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得到了釋放,一種幸福洋溢著周身。而當自己躺倒在嚴亦深的懷裏,鮮血噴湧而出時,她才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嚴亦深在對著她呼喊,龍天源在一旁驚恐地哭泣,而生命似乎在從傷口一點一點地流逝,眼前那精致而帶著驚詫與恐懼的麵龐也一點一點地模糊。終於,她墮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黑暗。而徘徊在那黑暗之處時的感受,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夏歌把那條傷疤從上摸到下,再從下摸到上,不知為什麽,當她摩挲著這一條小小的凸起的疤痕時,心中竟會有一絲絲癢癢的感覺。她輕輕地按一按,似乎從皮膚的底層還有一絲隱痛傳來,但基本上已無大礙了。
這絲隱痛,雖小,卻提醒著夏歌,在那一瞬間,她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令她自己都費解的決定,一個仿佛鏡子一般照清楚了自己內心的決定。
夏歌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撫摸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而當她撫摸到自己的脖頸時,那依稀還可以感知的小紅點卻讓夏歌的情緒瞬間崩潰了。
這是嚴亦深留給她的專屬記號。
這時她才幡然醒悟,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上,原來都印著嚴亦深的痕跡。自己的身體,從外到裏,從肉體到心靈,都刻印著專屬於嚴亦深的記號。
怎麽辦呢?一次次地想要徹底掙脫,一次次地又恍然淪陷。
每次撫摸至傷疤處,夏歌都忍不住地想要多停留一會兒,這區區兩寸的疤痕,在夏歌心中,卻仿佛有著無限長。它是夏歌飽受折磨的心的傷,是夏歌的心不斷被拉扯而產生的斷層。
拖著疲勞的心,夏歌昏昏地睡去了。
被夏歌“請”出病房的徐晗感到很沒趣。在病房外踱步片刻又不想再回到房間裏打擾夏歌,索性打算去超市買一些菜中午給夏歌做飯。
他來到了附近的超市,買了半隻雞和一些香菇白菜之類的蔬菜,回到了他最近為了照顧夏歌而在醫院附近租的房子,打算燉雞湯給夏歌中午送去。
中午時分,徐晗將雞湯打包,來到了醫院,剛一到大門口,又蹙起了眉頭。
隻見嚴亦深拿著一大盒水果糖和一本花花綠綠的書走進了醫院。徐晗不由得心想,夏歌喜歡吃甜的是沒錯,可她還有這麽幼稚的喜好嗎?為了避免尷尬,他還是慢一步走進了醫院。畢竟,他實在不想和嚴亦深待在一起,哪怕是電梯。
他故意與嚴亦深錯開了一部電梯。當他來到了夏歌病房門口時,心中不由得一緊,害怕看到他一直擔心的畫麵。
他緩緩地靠近了病房,從玻璃窗上向內看去。
嚴亦深不在?隻見夏歌一人在病床上酣睡。
徐晗悄悄推門而入。或許是嚴亦深看到夏歌在睡覺不忍心打擾她,可如果這樣的話他還是應該把東西留下啊。徐晗看著空空的床頭想到。
雖然有不解,徐晗還是把雞湯輕輕地放在了床頭。而夏歌似乎嗅到了雞湯的香味,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恩~好香啊。”
“嘿嘿,這是我給你燉的雞湯啊。”看到夏歌反應這麽激動徐晗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
“可是……”夏歌似有疑慮,“醫生之前不是說我最近不適合吃油膩的東西嗎?”
“哈哈,我早就考慮到了。”徐晗的神色中透露出驕傲,“所以我在裏麵加了香菇和玉米吸油啊。你看這個湯,清著呢,不會很油的。”
夏歌不由得興奮了起來:“徐晗,沒想到你還這麽會做飯啊。你可以轉行啦。”
聽到這裏,徐晗也覺得很高興,繼續說道:“況且你都已經吃了這麽多天粥了,是時候該改善一下了!”
徐晗拿出了預先準備好的碗,給夏歌舀了一碗湯。和筷子一起遞給了夏歌。
這麽多天來天天喝粥的日子早把夏歌折磨得油水全無。所以她一接過徐晗遞來的雞湯,便迫不及待地開動了。
看著夏歌開動的樣子,徐晗也問出了從進病房以來一直糾結著他的問題:
“夏歌,我沒進來之前,還有別的人來過嗎?”
夏歌被他這麽一問有些怔住了,真是廢話……夏歌心想,我都睡著了,就算是有人來我也不知道啊。
“我不清楚,我當時在睡覺。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徐晗也突然意識到他的問題有些愚蠢,回答道:“啊,沒什麽事情,就是想尤傾她們今天怎麽還沒來看你。”
“哈哈,沒事的,尤傾她也要工作啊。媽媽她現在也要照顧姐姐。”
“嗯,好的吧。”徐晗多少有些尷尬,“那你先吃著吧,我去一趟洗手間。”
“哦,好的。”
徐晗走出了病房,在去洗手間的路上,經過了樓梯口。隻那麽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衝動,他大叫了一聲:
“嚴亦深!”
隻見那背影顫抖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轉了過來。果真是他。
徐晗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但一想到嚴亦深向來如此霸道,便覺得自己這般行為也沒有所謂了。
徐晗走上前去,問出了自己心中糾結了一個上午的問題:
“嚴先生,您今天再次造訪醫院又是有何事情呢?”
嚴亦深本來根本不想理徐晗,見到這個男人便覺得渾身難受。隻是方才他叫住自己的一刹那,他想起了與龍老大的約定,恰好就著這個機會去找夏歌說清楚吧。
“徐導演,您還真是管的很多呢。我想你還是全心全意地關注著夏歌比較恰當。怎麽?難不成你這個導演做久了便養出了愛管閑事的壞習慣?”
“我隻是想盡量讓夏歌在醫院裏住的舒心,不要看見什麽見了糟心的東西。”
嚴亦深的臉色顯得愈發地冷峻,冰冷的眼神盯著徐晗,好像要把他刺穿一般。
想歸這麽想,但嚴亦深表麵還是十分鎮定地說道:
“龍天源生病住院了。”
徐晗也不免有些驚訝。雖然他與那孩子隻有一麵之緣,但看得出來是那種活潑積極的類型。如今夏歌住院,他也傷心到生病了,想到這裏,徐晗不由得唏噓。
“而且”嚴亦深繼續說道,“我受龍老大之托,找夏歌還有一些事情。還請徐大導演不要打擾。”
說罷,嚴亦深便向著夏歌的病房走去。
徐晗還想要阻止,但一想到那一天被龍老大的手下綁縛著的情形,心中就不由得發倏。自己想來肯定不是與龍老大和嚴亦深平起平坐之人。便也實在難去阻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