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世道不公

  許雲周見她的模樣,就知道她以為他在戲耍他。他沒再繼續說,而是準備做一個給她試用。


  兩人百無聊賴地呆在醫館,錢琳琅抬眼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問道:“每天都這樣麽?”


  “嗯,今天有你加入,活幹得快了點。”


  “我睡一會兒,來人你叫我。”錢琳琅昨晚沒睡好,現在被太陽一曬,打了個哈欠。


  “丫頭,別睡了,你看街上來人了。”


  錢琳琅不理,街上有人有什麽好稀奇,沒人才不對。


  “是官差。”


  “你少來,又騙我。”


  許雲周歎息:“我幾時騙過你,跟你說實話,你卻怎麽都不信。”


  錢琳琅隻能抬頭,果然見到官差在四處張貼告示。她皺了皺眉,道:“估計出了什麽大事,告示貼這麽密集。”


  許雲周拉著她出去看,她不好事,本來是不願意去的,可許雲周堅持。


  隻看了一眼告示,錢琳琅就僵住了。告示上說的滿門被屠,讓她想到了宋章小妾的心腹一家。


  再往下看,描述的好像還真是,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告示裏說得比較粗糙,但字裏行間都能感受到血腥。


  錢琳琅臉色慘白,半晌,忽然一陣反胃,竟是吐了出來。許雲周看了皺眉,扶著她回了醫館,打了溫水給她漱口。


  “許雲周,你看到了麽?官府在懸賞。”


  “沒有用的。”


  錢琳琅閉眼,神色痛苦:“宋章是權貴,他就算明目張膽的殺人,怕是也沒人追究吧!”


  許雲周最討厭這個世界的就是不公平。隻要是手上有點權利的,就可以把人命當成草芥。


  “你別想了,去睡會兒。”


  “我睡不著,你陪我去看看吧!”


  “有什麽好看的,你是姑娘家,看了滅門慘案,晚上還能睡著?”


  錢琳琅臉色難看得很,她低垂著頭,許雲周不太能看清她的神色,隻知道她應該是不大舒坦的。


  “不看也睡不著,看了,也許心裏就踏實了。”


  許雲周無奈地看著她,心裏覺得這丫頭就是自己的魔星,不然為什麽一遇到她,他就沒有立場了。


  原本,他是想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國度,做個瀟灑肆意的俠客,這是當初看武俠小說就有的夢。


  可結果,他現在就想幫這個可憐的姑娘達成所願。她不過是幫了他一點小忙,他早就還清了,可每次看到她,他都會覺得這丫頭真可憐,他忍不住想幫她。


  算了,由著她吧,就當日行一善了。


  許雲周這麽想著,就讓錢琳琅去穿鬥篷,帶著她去了案發地點。官府現在正在保護現場,等仵作到了,應該就會把屍體拉回衙門。


  現實遠遠要比想象中殘忍。


  洛中是皇城,治安一向很好,出了這樣的事,難免讓人感到惶恐。很多人都在圍觀,有人感歎,有人擔憂。


  許雲周剝開人群,帶著錢琳琅擠過去。錢琳琅看到院子裏的場景,整個人就開始發冷。


  來的人並不是專業殺手,殺人不夠利落,又或者是這裏麵有人會武,總之場景有些難以入目。


  死者裏最年輕的男子,滿身都是血,幾乎已經看不清衣衫的顏色。至於其他人,身上也大概有七八個血窟窿。


  最讓人看不下去的,無非還是那兩個孩子,其中有一個是被抹了脖子。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傷口特別深,頭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錢琳琅眼睛裏就剩下這個小男孩,因為恐懼,頭發全都豎著。她死死咬住牙冠,閉眼。


  如果不是她給賈廣獻策,這家人也許就不會死吧!畢竟上一世,她不記得有這樣一樁慘案。


  小孩子明明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卻遭人戕害。他們死前應該很害怕,可能會哭,可能會哀求。


  這些畜生,怎麽下得去手!


  錢琳琅死死閉著眼睛,耳邊都是掙紮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像她求救。她用手緊緊捂住耳朵,緩緩蹲在地上。


  這個世界與她無關,死的這些人也與她無關。她沒有殺人,也沒有人因她而死。


  她自我催眠著,感覺周邊很冷,這幾天的大雪,好像已經下到了她的心裏。


  有個人抱起了她。


  她能感受到那人胸口的溫度,很溫暖,讓她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可她哭不出來,她哭了就是示軟了。


  她不能示軟,要一直看著那些做孽的人,天理有循環,因果也該有報應。


  她不哭,不能哭。


  然後,她就是再難受,也一滴眼淚沒有流。


  她隻是感覺頭暈,眼前看什麽都是模糊的,她索性閉了眼睛,靠在那人的肩頭上。


  許雲周抱著懷裏的姑娘,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他看了那樣的場景,也是痛苦的,而這份苦他不希望懷裏的小姑娘受。


  世道不公,他受教了。


  “丫頭,你是不是恨這個世界?”


  “恨。”錢琳琅回答的幹淨利落。


  她想起了上一世慘死的自己。她和被屠的這家人一樣,都是這個世界的弱勢群體,所以就可以被有權的人,肆意踐踏,殘殺。


  焉能不恨?


  “那我們就一起去建立一個新的世界,重新製定生存規則。”


  這句話在錢琳琅聽來,是完全不可能的。她太清楚自己的本事,能報仇就不錯,從來沒想過,可以為和她一樣軟弱的人做什麽。


  “你不信?”


  “我不敢想。”


  “有什麽不敢的,心有多大,成就就可以有多大。”許雲周說到這裏緩了緩語氣,道,“做不成也無事,重點是要享受這個過程。”


  “我不懂。”


  許雲周垂首看著她,少女的眼睛特別明亮,平時都是透著靈氣,看起來鍾靈毓秀。


  此時,這雙眼睛毫無神采,像是一灘平靜的死水。這眼神,怎麽看都像是絕望了。


  “你不需要懂,隻要由著心意,敢想敢做就可以了。”


  錢琳琅閉上眼睛,聲音沙啞:“雲周,你說我是不是作孽了。”


  “丫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許雲周答非所問。


  錢琳琅說好。


  許雲周給她講了陳勝吳廣起義。他本來就不會講故事,現在也是為了幫她轉移注意力。


  大概是故事太沒意思,錢琳琅靠在他的肩頭睡著了。許雲周低頭看著她濃密卷翹的睫毛,緊了緊手臂。


  他在想,他看見小丫頭痛苦的時候,為什麽會感覺很難過,就像有人攥了他的心髒。


  疼痛伴隨著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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