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相爭執,卻留把傘
雲霞沉默了良久,隨後她咧咧嘴,不明所以卻仍舊是在笑著,他的那種經曆,她懂不了,她的經曆,他也懂不了。雖然很像,同樣都是“有娘生,沒娘養”,可是不同的是,他的娘還活著,她的娘卻已經死了。
他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沉默下來,目光盯著她。
雲霞原本想要等他說話的,但是半晌也沒有見他說一句話,她被他看得感覺有些發麻,不自在地說著:“你……”
歐陽軒咧嘴輕笑著,很自然地接下了她的話:“我很好啊~其實,我一開始多加留意你,隻是因為覺得我和你的遭遇,其實很像。”
太子非皇後所出,這句“流言蜚語”在後宮中基本上人人都是知曉的,可是雲霞卻從來都不知道,她恍然間才深深地意識到了,遠在在她和他之間,她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費心費力地去關心他……
最終,雲霞還是問出了那句她難以啟齒的話:“我想問問,我現在留在宮中,是什麽……身份。”
“墨鳶。”他從一開始就在等著她問他,可是雲霞卻拖了這麽長時間,歐陽軒有一種深深的感覺,雲霞也不太像雲霞了。
“那,我又要以什麽身份留下來?”
雲霞眸光中還是帶有期待地看向他,望著那刀削般的側臉,棱角分明,線條卻又柔美,隻要他的一句話,就可以讓她的心情從期待變成絕望。
可是,他卻偏偏說了那句話,“如果,我要立墨鳶做皇後的話,雲霞會同意嗎?”
歐陽軒的眼神也很是惘然,看著麵前的人,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臉頰,那道歪歪曲曲,呈暗紅色的疤就靜靜地躺在上麵,仿佛睡熟了般,看上去並沒有之前的那麽猙獰。
“雲霞不是樣樣都由著你嗎?”她說著,“墨鳶啊,其實她並不適合做皇後,墨鳶太焦躁了,而且沒有絲毫的大家閨秀的樣子,更何況還是墨家餘黨,如果立為皇後的話,隻怕朝野上下都會不同意呢……”
可是,你已經把雲霞的自由弄丟了……
她的心底閃過那麽一句話,帶著一些淡淡的心痛,雲霞還是咧嘴笑著,“選擇在你的身上……”
……
踏出紫宸殿的第一步起,雲霞就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或許是在裏麵悶得慌,雲霞想起剛剛和他的對話,就覺得有些不一樣的沉重在兩個人之間悄然地開始了。
有些事情,開始了,就再也不會結束。
歐陽軒給了張令牌放在她身上,她想要出宮就出宮,想要去哪裏就去哪裏,想要離開皇宮就離開……
似乎他真的給了她自由,可是卻又無形之間將她牢牢地抓了起來。
似乎是真的好幾日都沒有去街市了,不,似乎是赫連雲霞已經很久都沒有再看過街市了。
她步行離開了皇宮,長安的街道上,兩邊擺攤的小販都是高聲吆喝著,她草草地看了看一些東西,也並沒有太在意。不管多久,似乎那個位置的人都已經換了,然後街道上永遠都會有吆喝聲。
再過幾日就是民間的香廟會了,她還是顯得無聊,另一方麵是想要看看他治理的天下,是怎樣的。記得以前,他總是會很快地處理完那麽多東西,然後來到她的宮中陪她說說話兒。
就算他後宮的妃嬪再多,可是一個月真正寵幸的,不過也隻有兩三個人罷了。
她到了寺廟中,旁邊的古鍾正在被敲響著,帶著莊嚴的聲音響起,“砰——砰——”告訴眾人已經是午時了。
雲霞的目光直視很快的鎖定了正在上香的一個人,她快步的走了進去,那個女子渾身素白的衣裳,青絲用發簪挽起,盡數的挽起,從簪子的位置上垂下了白紗,蓋在了身上的衣裙上。
這種妝容……是喪夫的。
“昭竹,你——”
昭竹回過頭,看看雲霞,臉色隱隱帶著蒼白,她的嘴角勉強地挽起了一抹微笑:“月憂。”
“其實你完全可以再嫁的,畢竟陛下又給了你‘公主’的封號,你完全沒有必要再為了他守寡……”雲霞眉頭微蹙,她還是想不透,畢竟昭竹和沈秦揚並沒有成婚,而且單單隻是婚約,就像歐陽軒曾經也和別人有過婚約一樣。
昭竹看著雲霞,隨後她笑著說:“月憂,心愛的人就那樣驟然間離開了的痛,你是體會不到的。而且我根本忘不掉他,倒不如日日來上一香,為他求平安。”
雲霞微愣,她確實沒有體會過,但歐陽軒……
據說,她墜崖那日,他徹夜不歸地在懸崖下麵尋找著,好幾日都未果才迫不得已回去的……那個時候,他應該認為她已經死了吧?
“很痛的……真的很痛很痛,自己無能為力,救不回他的命,那種絕望……若不是他希望我代替他活下去,或許我真的就隨了他離開了。”昭竹似乎是故意說著什麽,她又是轉過身重新拜了三下,才轉身離開。
他都不在了,她還有什麽活下去的意義?
隻是代替他活下去而已,從此,用她的雙眼,去看他的世界。
……
雲霞看著她絕塵而去,她還是怔怔地站在原地,恍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往回跑著,不顧裙擺早已沾染上的塵土,她像是一支離弦的箭,隻是拚著自己的命想要快些的回去。
她忽然間懂了……
她一定要告訴他,其實……雲霞從來都沒有被弄丟過,她其實從來都記得回家的路……
可是似乎是上天注定的,被路上的石子給絆了下,她狼狽地跌倒在了地上,然後再起來,想要趕回去。
“你冷靜點兒……”
身後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個聲音,雲霞知道,會這樣幽幽地出現在別人的背後說話的人,除了江天啻,別無他人。
她心底不想要理會他,仍舊是想要趕回去,卻被他緊緊地拉住了手,他站在原地不懂,也不讓她離開。雲霞有些惱怒地回頭,生氣地說著:“喂!你放開我啊!我要回去!”
“赫連雲霞!你是瘋了嗎?!你知不知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就這樣趕回去,你確定你不照照鏡子看看此刻身上有多狼狽!原本幹淨的衣裳都成了什麽樣了!”
江天啻並不希望看見這樣的雲霞,盡管心裏苦楚,不管她怎麽樣,始終都不是為了他。
他伸出手,晃了晃她的肩頭,好讓她清醒些,又是指了指天空,似乎一開始就是烏雲密布,醞釀著一場大雨。
雲霞感覺身子搖搖晃晃的,她回過了神兒來,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管我怎麽樣,都與你無關,不是嗎?!”
他嘴角仍舊保存著一絲嘲諷的笑意,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在嘲笑著雲霞,腦海中想了想該說些什麽,低頭看著自己原本白皙的手,剛剛因為被她使勁兒地抽開而有些泛紅的掌心。
若有若無的苦笑盤旋在他的腦海中,始終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吧……
“對!與我無關!我今日就跟你把話說明白!赫連雲霞,有些事情你必須要看清楚!你以為你又是誰,憑什麽讓我一再地幫你?!你欠了我的那麽多人情,你又還了幾個?!”
江天啻語氣中的冰冷與往日的笑嘻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雲霞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他有些不正常,似乎是真的受不了他這樣的語氣。
“是!我一個都沒有換你!我什麽都沒有幫你!我不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忙!所以,煩請你以後都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你又以為你是誰,憑什麽對我吼?”
雲霞一直都沒有想過,她居然也會有這樣吼著說話的一天。
似乎因為天空在不經意的烏雲密布,周圍的行人、小販都早已經回到家中,寬闊而寂靜的街道上隻有她和他兩個人站著。
“你就可以對任何人冷靜,卻獨獨不能對他冷靜嗎……”他喃喃著,隨後表情變化極大的在臉上提起了炫目的笑容,蕩漾在他的麵頰上,他開口說著:“所以,你就不覺得弄得這麽髒,到時候還要讓他來費心……”
雲霞這才是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裙,裙擺的地方因為一直沾染著揚起來的灰塵,再加上她剛剛跌倒地一跤,確實是不堪入目,還好現在街道上並沒有太多的人。
“我……”
江天啻懶懶地打了一個哈切,與剛剛的態度截然不同,“剛剛是我唐突了。”他隻是將一個包裹遞給了雲霞,“這是你落在竹鸞峰忘了帶走的衣裳,我幫你拾了起來。雖然……你現在也不會稀罕,但是我留著回來讓別人覺得我有怪癖該怎麽辦,到時候我臉麵往哪兒放~”
“……”雲霞還在奇怪著他這瞬間天翻地覆的變化。
江天啻仍舊是不上心的樣子,“要走趕緊走,等會兒下雨了可沒人管你!”說完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揚長而去。
雲霞嘟囔了一聲奇怪,卻感覺包裹裏麵根本就不像是隻有衣裳,她有些不對勁兒地翻開了,卻發現還放著收下來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