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被教做人
陳墨一直都以為白骨法聖還有一絲意識隱藏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隻有等到自己修煉時吃了大大的苦頭,甚至有性命危險的時候,那一絲意識才會顯現出來提醒自己。
他卻是不知,白骨法聖早就已經灰飛煙滅,隻不過是一些殘存的記憶被自己吸收,有時自己修煉法術時和記憶中的一些場景相似,這一小段被封存進入了腦海深處的記憶被觸動了,就像是一潭死水被攪動,潭底的雜質浮了上來。
將這一段記憶中的信息消化了之後,陳墨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白骨法聖從小修煉的路子和自己根本就不一樣。
陳墨走的是武士的路子,從五歲開始就打熬身體,除了修煉武技之外還要通過舉石鎖、走梅花樁等種種手段將自己的身體修煉的氣血旺盛、強壯無比。
但法師的基礎可不是這麽打的,根據白骨法聖的這一段記憶,從五歲開始他走的卻是另外一條修煉之路,這條路子陳墨弄明白了之後簡直都有些不寒而栗,這哪裏是修煉,這根本就是自虐。
簡單的說,這條路就是用火燒自己,用水淹自己,用冰凍自己,用雷轟自己等等手段,陳墨想一想都覺得肝顫。
用火燒自己便是將將自己置於磚窯之內,點上柴火,人在其中忍受火烤的溫度,不到自己的極限不允許出來。在記憶中,剛開始修煉的時候每一次白骨法聖都是忍受不住火烤的溫度,暈倒了之後被自己師父從磚窯中抱出來。
用水淹自己便是將自己沒入水中,直到耗盡肺中最後一口氣為止。用冰凍自己,自然就是將自己埋入冰雪之中,承受極限的寒冷。用雷轟自己,卻是自己進入巨大的銅鍾之中,外麵有人用鍾錘撞響銅鍾。
此外還有在晴朗之日,正午之時一個時辰,雙目目不轉睛的盯向天上的太陽,隻要眨一下眼睛,一旁的師父便會劈頭蓋臉的打下來。
用銀針刺遍全身最疼痛的穴道,比起針刺指甲縫還要疼痛十倍。
躺在地上,胸口壓上巨石,在氣若遊絲的邊緣盡可能的堅持更長的時間。
這一門門手段了解下來,陳墨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子都冒了出來,背上也是冷颼颼的一片。
“這……,這還是人能受得了的嗎……”
這簡直已經不是修煉,這根本就是刑罰。這些手段,哪一種加在身上隻怕都是要讓人痛不欲生,但在記憶之中,修煉到後來白骨法聖竟然每天都要將每一種手段經曆一遍。
等他到了十二歲時,這種種手段加在他身上,他竟然能做到處之泰然。
當然,這不是說這些手段對他沒有傷害,恰恰相反,每一種手段都可以要了他的命,但就算是死,卻也能做到舉重若輕。
“怪不得修煉法術的修行者要比修煉武技的要少多了,能堅持下來的,一個個簡直都不是人啊……”
而且修煉法術和修煉武技還不一樣。修煉武技的少年,就算是開啟元力沒有成功,但卻也是學了一身本事,在凡俗之中也有用處。修煉法術可就不一樣了,若是開啟元力沒有成功,之前七年的苦基本上就算是白費了。
雖然也不能說練的精神堅韌、意誌堅強就一點用也沒有,但比起武技來可就差的遠了。
畢竟能夠成功開啟元力的人百中無一,與其很有可能白白浪費七八年的時間,還不如學點東西來的實在,因為這個原因,加上修煉法術要比修煉武技承受十倍的痛苦,而且對天份要又高,導致了十個修行者中也就隻有一兩個法師。
陳墨想起自己竟然就這麽無知無畏的開始修煉起天妖召喚術和白骨聖典來,此刻當真是有些後怕,背上冷汗涔涔。
修煉法術和修煉武技一樣,沒有師父帶著,隻靠自己摸著石頭過河來修煉,沒把自己給練殘了還真是撞了大運。
回想起小時候剛開始修煉箭技時,母親時時刻刻都是不離自己身邊。
每天修煉下來累的和一條死狗一樣,都是母親給自己鬆筋活血,推拿肌肉。自己射箭的每一個動作,每一門箭技,哪一個不是母親手把手教導自己的,也就是修煉了三年之後,自己算是入了門,母親才不管自己,由自己去修煉。
修煉法術更是如此,記憶中白骨法聖小時候每次修煉下來身上更是傷痕累累,都是他師父用各種靈藥給他外敷內服,每日還要用十幾種藥材混合的熱水來泡澡,否則的話隻怕修煉不成,早就一命嗚呼了。
消化了腦海中浮現記憶中的信息陳墨才知道,就憑自己如今精神力的強度,根本就沒到修煉法術的時候。
萬丈高樓平地起,他從小熬煉身體,修煉箭技就是打地基,為開啟元力之後修煉武技做準備。但這修煉法術的基礎他可是一點也沒有打,精神力還十分的弱小,此刻若是強行開始修煉法士境界的功法,隻怕就像是蓋一個沒有地基的房子,房子沒蓋上去就要坍塌了。
他自己卻是不知,能夠在精神力如此弱小的時候就將天妖召喚術煉成,還是得虧吸收了白骨法聖的記憶。
之前在嚐試修煉天妖召喚術時,觸動了那一段入門修煉的記憶,這就等於是一個法聖級別的大宗師,手把手教導陳墨修煉,加上修煉的又是天妖召喚術最基礎的部分,這才讓陳墨能夠修煉成功。
如今陳墨卻已是知道,要是不把第一步給補上了,隻怕自己無法再繼續修煉白骨聖典了。
“難道要我從頭開始打基礎?”
陳墨忍不住頭皮就是一陣發麻,那煉獄般的經曆,簡直是讓他心中不由得就生了退意。
“罷了,罷了,現如今想這個也太早了,等到先入了西庚派山門再說吧,說不定每天就隻修煉箭技時間都還不夠呢。”
打坐恢複了半日的光景,體內的傷勢總算是恢複了過來,此刻外麵卻已經是日上三竿,陳墨肚子咕嚕嚕叫了幾聲,已經是餓的快要前胸貼後背了。
昨天折騰了半宿,回來又是嚐試著修煉精神力,肚子裏的東西早就已經是消耗一空。
出了房門來到了廚房,此時廚房裏已經沒了早飯,廚子們正忙忙碌碌的準備著中飯。
今日西庚派的別院中有百來個少年,廚子一個個都是忙的腳不沾地,吃過了中飯還要趕往西庚派的山門,可耽擱不得。
“這個……,大師傅,有沒有吃的?能不能給我拿兩個饅頭填填肚子。”
看到了這幅景象,陳墨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但肚子裏實在是半點東西都沒有,餓的他簡直眼睛都要發花了,隻得是腆著臉,來到了一個鐵鍋上堆著一疊蒸籠,正冒著騰騰熱氣的灶台前,拉著一個廚子就問了起來。
那廚子回身看了陳墨一眼,眼中露出了有些不耐煩的神色。
“你是那乙字六號房的少年吧。”
陳墨一愣,稍稍想了一下,好像自己房門門框上還真是刻著“乙六”兩個字,不由得點了點頭。
“你可真行啊,早上送飯的時候全院上下一百零二個入門弟子,敲一下門就開了,就連院長他老人家接了早飯還和我老秦說了聲謝謝。就你一個,敲了半天連個應聲都是沒有。我還以為你成仙了呢,怎麽?現在又要來吃飯了?”
要說一般的普通人,覺得修行者神秘莫測,見到了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但這廚子老秦在西庚派別院幹了有二十多年,一開始還戰戰兢兢的,後來發現別院中的修行者對他們都是客客氣氣,膽子漸漸的也就大了起來。特別是對每年還未正式入門的少年,他心中隱隱竟然有些優越感,覺得自己是前輩,這些少年都是晚輩。
“是是……,秦師傅,是我不對,不小心睡過了頭,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要是有吃的還請給我一口。”
若是被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修行者這麽對待,陳墨立刻就要翻臉,但眼前隻不過是一個半百的老頭,陳墨隻求能從他這兒搞一口吃的來,哪裏還會計較其他的。
“你等著……”
這老頭卻是個麵冷心熱之人,來到了碗櫃前,開了門端了個碟子出來,碟子中裝了三個白麵饅頭。
陳墨剛要伸手去接,廚子老秦卻是一揭蒸籠,將碟子放了進去。
“這饅頭早就冷了,你猴急什麽,可不要吃壞了肚子。”
“多謝了……”
陳墨有點不好意思,訕訕笑了笑。
“年輕人啊,不是老秦我多嘴,你別看我是個普通人,但在這西庚派別院中也待了有二十多年,見過的修行者比你見過的普通人都要多,也算是你的前輩了,你要願意聽,我就把我看到過的,聽到過的經驗和你說說。”
陳墨轉眼看了看白汽騰騰的蒸籠,估摸著那三個饅頭還沒有蒸熱,點了點頭。
“還請秦師傅指教。”
“嗯咳……”
看到陳墨的模樣,老秦頓時兩眼放光,清了清嗓子,拿著大勺的手都有些飛舞起來。
“古語有雲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你看咱們西庚派厲害的修行者哪一個不是刻苦修煉,不肯浪費一點時間。三天不練,拳腳就要生疏,年輕人,我看你日上三竿了,還在那兒呼呼大睡,這可不是修行者該有的做派啊。”
“想我老秦,小時候也是個機靈的娃娃,要不然怎麽會什麽菜一看就會,一學就精,就連西庚派都把我請過來做飯。可惜啊,小時候家裏窮,爹媽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裏麵刨食,根本也沒閑錢來給我請個師父修煉武技,否則的話,以我老秦的資質,定能在修行界大放光彩。”
“要是讓我老秦再活一次,無論怎麽地,就算是砸鍋賣鐵,也得修煉武技,開啟元力,成為修行界中一方人物。年輕人啊,我是老了,說什麽都晚了,你還年輕,可不能年紀輕輕就放棄啊,大好的前途還在等著你啊……”
看這廚子老秦一副憶往昔崢嶸歲月,看今朝指點江山的模樣,陳墨隻覺一個頭兩個大。自己怎麽就忍不住腹中的饑餓到這廚房來找吃的,要是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就算是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也不會踏入這廚房半步啊。
“那個……,秦師傅,我看饅頭是不是熱了。”
又聽老秦口沫橫飛了一會兒,越說越是邪性,此刻他已經說到自己要是從小修行,如今隻怕已經是將西庚派發揚光大,把什麽岱山派之類的洪州一流門派都要踩在腳下。
再讓他說下去,接下來就要衝出洪州,威震大周王朝了。
陳墨估摸著蒸在蒸籠裏的饅頭已經燙手,趕忙出言打斷了他,再聽他白話,還不如直接吃中飯得了。
“年輕人,不要急嘛。你看我這蒸籠裏蒸了燒白,再蒸會兒就能烀爛,你白嘴吃饅頭有什麽滋味,把饅頭掰開來,夾上一片燒白,再塞一筷子老鹹菜,燒白上的油脂浸入饅頭,咬上一口這才夠味。咱們再說一會兒話……”
陳墨悲哀的發現,被這老秦一忽悠,自己肚子竟然“咕嚕嚕”又叫了一聲,舌下生津。
“哈哈哈……”
老秦得意大笑,正要再說話,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秦師傅,我的東西弄好了嗎?”
廚子老秦一聽這個聲音,一拍自己腦袋。
“哎呀,我怎麽忘了。”
說罷一掀蒸籠,將那盤饅頭端了出來,又拿著筷子從蒸籠裏夾了一片燒白擱在饅頭上,夾了一筷子老鹹菜放在盤子裏。
“年輕人,你先吃著,我還有事。我醜話說在前頭啊,這燒白你隻能吃一片,可別再偷吃了啊。”
“錢少爺,你等會兒,這就好。”
說著話轉身去了。
陳墨此刻臉色卻是沉了下來,不一會兒,一個高大的人影就到了灶台跟前。
“姓陳的?”
原本在門口看過來白汽繚繞,根本看不清模樣,到了跟前那人認出了陳墨,臉上頓時變得又驚又怒。
這人正是之前在暖春閣與陳墨發生了衝突的錢嶽峰。
他看了看陳墨手邊的那碟饅頭和燒白,臉上露出了輕蔑的微笑。
“哈哈哈,姓陳的,也真是難為你了,肚子餓了還要到廚房來偷吃。這樣吧,等下秦師傅把我的龍鳳煲拿來了也請你吃一點。”
陳墨斜睨了他一眼,拿起了饅頭掰成了兩半,將燒白和老鹹菜夾在其中,咬了一大口。
錢嶽峰看到這一幕笑的更是輕蔑。
“我這龍鳳煲是用蛇與雞熬的,不過這雞從小隻吃蟲草,足足養上三年,而蛇吃的是田鼠,田鼠都是用野山參喂大。這龍鳳煲昨日這個時候就開始熬製,用的是莽牯山中的山泉水,每半個時辰就要加一次水,將蛇與雞的精華都熬入湯中。我從五歲開始修煉武技,每天都吃一直到現在。不過我隻喝熬出來的湯,蛇與雞的渣滓都要扔掉。今日正好遇上了你,想必這麽好的東西你也沒吃過,這渣滓就留給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