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章 涸澤而漁
王員外是西厙縣城南門外有名的大善人。平日裏修橋鋪路,樂善好施,南門外十裏八鄉許多的百姓都受過王家的恩惠。
他家中有良田百頃,平日裏收佃戶租子就隻收兩成,遇到災荒田產欠收時,他不但主動免去佃戶們的租子,還開倉放糧,搭棚施粥。
周邊的百姓隻要提到王家,特別是提到王員外,哪一個不是挑起大拇指,說一聲“好”。
老員外這輩子都也沒什麽遺憾的,雖然樂善好施,但是家產卻是越來越多,一生都是錦衣玉食。家中也是十分的和睦,與老妻兩個一輩子舉案齊眉、恩恩愛愛。
要說唯一的遺憾,就是老妻隻給他生了三個閨女,卻沒有一個兒子。鄉裏的人都是暗暗道一聲可惜,可惜老員外好人沒好報,為什麽老天就要讓他斷子絕孫,偌大的家業都要便宜了外人。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王員外的夫人也不是個善妒的人。從年輕的時候起,就勸王員外納妾,誰知王員外卻對夫人一心一意,一直也沒同意。
直到去年,王員外已經過了六十大壽,夫人實在心急如焚,買了個丫鬟來,將老員外灌醉了,又把丫鬟送入房中,讓他們兩個成就了好事。
萬萬沒想到,就這麽一次,那丫鬟就懷上了,十月懷胎生下來竟然是個兒子。這一下可把王員外老兩口給高興壞了,王員外當即將丫鬟就娶進了門做了小妾。就連十裏八鄉的百姓也都是喜氣洋洋,也都替王員外高興。
等到了王員外那小兒子百日宴,鄉親們你捉一隻大公雞,他提一籃子雞蛋,都來道賀。王員外老臉簡直笑成了一朵花,擺下了二十桌流水席,十來個廚子忙個不停。
老員外更是許下諾言,明年一年的租子全都免了。這一下大夥兒更是高興了,一個個都祝願老員外長命百歲,小公子日後金榜題名。
第二天一早,小妾抱著兒子前來給王員外和夫人請安,叫了幾聲房裏卻是沒人應聲。小妾大著膽子推開了門進去一看,頓時嚇了個魂飛魄散。
就看房間裏鮮血流了一地,老兩口的頭顱和身子都已經分了家。房間裏被翻的亂七八糟,老員外多年積蓄的財物被席卷一空。
小妾嚇得六神無主,鄉裏麵的裏正指點她去縣衙報案。捕頭們下來之後,看了看凶案現場,吃了頓酒就走了,這案子卻再也沒了進展,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誰。
……
“駕……”一名錦衣華服的青年,輕輕一抖手中的韁繩,就看馬匹邁開了四蹄如飛般奔騰起來。
那匹馬長得有些奇怪,脖子、前胸的部位竟然零零星星的長著一些鱗片,頭上還長著一對彎彎曲曲的雙角。偌大的馬車,上麵還裝了滿滿的一車東西,蓋著油氈布,顯然份量不輕。從車轍也能看出來,兩個輪子在路上壓出了深深的印子。
但說來也是奇怪,這麽大的馬車,又拉了這麽多貨物,竟然就隻有一匹馬拉車,而且這匹怪馬拉起車來還十分的輕鬆。盡管道路崎嶇,但它卻是健步如飛。若是陳墨看到這一幕,他就能認出來,這匹怪馬竟然是三江派的蛟馬。
“師兄,咱們幹嘛繞這麽遠的路,從西厙縣城裏麵直穿過去不行嗎?那西庚派與咱們三江派都是鄰居,難不成他們還敢動手不成?”
“動手倒不至於,但還是小心為上,”那趕車的華服青年又是一抖手中的韁繩,“師弟,你這才是第一趟跟著我出來幫門派采買貨物,以前一直都是在門派裏埋頭苦修,有些事你卻是不太清楚。如今左右也是沒事,我就和你說道說道,以後你一個人跑單幫的時候,也有個提防。”
“啊?到底怎麽回事啊?師兄你就別賣關子了。”
“你先別急,我先問你個問題,你覺得咱們和西庚派關係如何?”
“咱們三江派、西庚派和碧雲山緊挨在一起,西庚派和碧雲山在石泉縣又都有別院,這麽多年下來應該關係不錯吧。”
“哈哈哈,師弟,你這就想差了,”華服青年冷笑了一聲,“你知不知道,西庚派和碧雲山在石泉縣中建立的別院,就像是兩把刀子一樣插在咱們三江派的心窩子上。太上長老、掌門和門中那些長老隻怕做夢都要將這兩把刀子連根拔起呢。”
“不會吧……”那少年修行者有些不敢相信。
“不會?往後你若是有心,仔細留意便不難發現。還有我問你,咱們三江派地處三江交匯之處,通衢八方,故而咱們三江派在石泉縣開埠建市,這才獲得了大量的資源供門中弟子修煉。西庚派和碧雲山可沒這個地利,你覺得他們是靠什麽來維持呢?”
“這個……,我聽聞西庚派和碧雲山都建在大山之中,物產豐饒,這兩派莫不是靠賣山門中的資源來維持的?而且咱們門派中有煉丹師和煉器師煉製丹藥、兵刃,這兩派和咱們差不多,應該也能煉丹煉器吧,這也能用來和其他修行者交易。”
“哈哈哈,師弟,這你可就不知內情了,”華服青年哈哈大笑,愈發的賣弄起自己的見識來,“煉丹煉器也就夠門中弟子們用,最多偶有剩餘拿出去和那些散修交換一些資源,哪裏夠維持門派的運轉。”
“我跟你說,要建立一個門派需要大量的錢財和修行資源。錢財倒好說,向那些平頭百姓收稅就是,但修行資源可就沒法從俗世中得來了。你道碧雲山和西庚派為什麽選擇建在碧雲山中和莽牯山脈?那碧雲山中有一條下品元石礦脈,碧雲山一脈便是仰仗這礦脈而建。”
“在莽牯山脈中的莽牯峰地底,也有一條元鐵礦,這條礦脈便是西庚派的根基。不過碧雲山那條下品元石礦脈品質頗佳,足以支撐門派修行者修煉。但是西庚派的那條元鐵礦脈卻甚是貧瘠,支撐西庚派三個山頭修行者修煉頗有些艱難。”
少年聽的津津有味,這些事他可是第一次聽聞。自從十二歲開啟了元力,到現在也五年多了,他一心修煉,可以說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隻是最近修煉到了瓶頸,修為難有寸進,師父才讓他加入了門派中的商隊,跟著師兄外出行商。
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一趟外出,可著實讓他覺得開了不少的眼界。
“師兄,那西庚派究竟用什麽辦法來維持山門運轉?我看西庚派的勢力也不弱呀,否則要是按師兄所說門中資源枯竭,他們豈不早就被咱們趕出石泉縣了?”
“哼……”華服青年冷哼了一聲,臉上浮現了不屑的神色,“你根本不會想到,那西庚派竟然用下三濫的手段來維持門派的運轉。自從十多年前,他們那條元鐵礦脈經過上千年的開采,品相上佳的礦石基本都已被開采一空,他們竟然靠劫掠來往的修行者自肥,真真是讓人不齒。”
“什麽?還有這種事?”少年大吃一驚,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師兄,這……,這不可能吧?”
“這怎麽不可能?我跟你說,我曾聽師門長輩提過,說是十多年前開始,西厙縣境內便經常發生過路的修行者莫名其妙就失蹤的情況。就連到咱們三江商行來參加拍賣會的修行者,也曾有經過西厙縣境內時被打劫的事情發生。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這種事情發生了還不止一次,門中長輩才有此猜測。”
“怪不得……”少年恍然大悟,“怪不得師兄不走西厙縣城境內,而要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小心無大錯,”華服青年麵露得色,“往後你要是一個人出來可得記住了,等真要遇到了危險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是……”
少年一句話還未說完,就看荒野樹林之中一陣人影閃動,五道人影迅速的就向著馬車逼近了過來。
“小心!”華服青年手掌一探,將腰間長劍抽出。
一旁那三江派的少年反應雖然稍慢了一線,但也將利劍拔了出來。
“我們二人乃是三江派弟子,諸位道友不知將我二人攔下有何貴幹?”華服青年一拉韁繩,停下了馬車警惕的看著攔在了前麵路上的五名修行者。
“哈哈……”就看對麵那秀才打扮的高瘦修行者打了個哈哈,“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說話也太霸道了吧,什麽叫我們將你二人攔下?你想走就走唄,弟兄們,給這二位*讓個路。”
說著話,高瘦修行者身子一側,稍稍讓到了一旁。
“二哥,你也太客氣了,這小子說讓,咱們就讓啊。”一名提著一對烏油油鐵錘的修行者大聲道。
“老六,說什麽呢?出門在外大家都不容易,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高瘦修行者慢條斯理的一邊說著話,一邊抽出了背上的兵刃,卻是一把細如小指的細劍。
“就是,二哥說什麽就是什麽,老六你小子難不成也想要坐坐二哥的位置麽?”
“你說什麽呢?再挑撥離間,老子一錘子把你砸成肉餅。”
就看那五個陌生修行者嘴上吵吵鬧鬧,腳下卻是讓出了一條路來。但看著對方一個個都亮出了兵刃,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肯定不還好意,華服青年哪裏會還傻愣愣的就往前走。
“駕……”就聽華服青年猛地一拉左手的韁繩,拉著蛟馬就要掉頭。
“兄弟們,給我上!”
裴元慶口中招呼了一聲,一揚手中細劍,向著馬車就衝了過去。其他四名修行者一聽招呼俱都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就衝了上來。
“師弟,我來擋著他們,你快跑!”華服青年心中頓時一沉,提起手中長劍,一劍便砍斷了架在蛟馬背上的車套,左手伸在了同行少年腋下一托一推,就看少年整個人就被推上了蛟馬背。
“抓緊了!”華服青年大喝了一聲,手中長劍在蛟馬臀部輕輕一刺,蛟馬一下刺痛,撒開了四蹄就躥了出去。
華服青年心中稍稍一鬆,一緊手中長劍就向那五名修行者衝了過去。他自知斷無僥幸,但能擋這五人一刻是一刻,隻求為師弟逃命多爭取一點時間。
“不對,這……,這些人怎麽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華服青年看到那五人不急不慢,四下散開向著自己緩緩包圍了過來,頓時心中就是一沉。
“嗖……”還沒等他回過味來,就聽得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響起,眼角瞥見一道烏光在空中閃過。
“噅律律”耳中傳來一聲蛟馬嘶鳴聲,華服青年扭頭一看,就見蛟馬脖子上釘了一支箭矢,轟然倒地,龐大的身軀不住的*,再也站不起身來。
“不好,有箭手!”華服青年頓時心中冰涼。雙拳難敵四手,但是此處空曠,他和師弟二人分頭逃跑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但如今竟然還有一名箭手埋伏在暗處,加上麵前那五名修行者,隻怕二人插翅也難飛了。
“束手就擒,爺爺們還能饒你們一條性命,若是敢反抗,不但性命難保,還要叫你們身受千刀萬剮而死。”那手拿雙錘的大漢獰笑著道。
“師……,師兄……,怎麽辦……”三江派那少年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嚇得腿都要軟了,聽了對方的話,心中更是沒了鬥誌。
“想不到西庚派的手竟然真的這麽長,你們就不怕我三江派報複嗎?”華服青年陡然大喝了一聲。
“哼……,你若是不這麽聰明,說不定還能活下去,”裴元慶冷笑道,“死人怎麽可能泄露消息?”
身形一閃,裴元慶手中細劍抖出了一片片劍花,如同天上飄下的雪花般向著華服青年就卷了過來。他不動則已,一動手就催動了元力劍法。其他四人也各自催動了元力武技殺來。
三江派兩名弟子欲要抵擋,一道烏影激射而來,烏影頂端還閃爍著紅色光芒。那埋伏著的箭手也催動了元力箭技。
……
西厙縣境內處處上演著相似的一幕幕場景,有多少富戶人家被破家滅門,又有多少路過的修行者被攔路劫殺。
“二哥,咱們是不是做的有點過了啊,再這麽瘋狂下去,往後咱們上哪兒再去搶啊。”
“往後?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吧……”裴元慶冰冷的眼神中掩藏不住一絲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