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理寺。天牢。
大理寺紅牆碧瓦，分外雅致，天牢四麵鐵壁重重，裏麵卻書桌軟塌無一缺少。文淵坐在榻上，閉著眼睛，絲毫沒有一分落魄的感覺。天牢外看守重重。秦羽言緩步從外麵走了進來。狹長的鳳目帶著一絲輕挑，望著文淵“洛安公就是洛安公，即使身在牢獄之中也能處之泰然。”
文淵緩緩睜開眼，勾唇一笑“右相大人還真是做事謹慎，居然想到把本公關在大理寺裏。”
秦羽言也是一笑“本閣可不想背上公報私仇的罪名。”
文淵玩弄著腰間的玉佩，輕聲道“本公還要謝謝右相大人，讓本宮得了幾天清閑。”
秦羽言靠在一邊的牆上，望著他“洛安公是清閑。可是有人卻比你更危險。”
他瞪著他“不要輕易動本公的人。否則必定加倍奉還。”
秦羽言雙手抱在胸前“你的人？也是。你是冥府的閻羅，冥府的人，自然是你的人。”
他微微頷首，眼中射出寒光“你做了什麽？”
他得意的笑，說“沒什麽。南蠻王前幾日向你求援被你拒絕，本閣答應他，替本閣擊殺一人，本閣就出兵援助。”
他握緊了手中的玉佩。看著他。
秦羽言在天牢旁踱步，遲遲不肯往下說。文淵仔細想了想，覺得秦羽言或許隻是在詐他，他不一定真敢那麽做。
秦羽言歎息一聲“的確是個美人。不過你的小美人兒可給我們添了太多麻煩，本閣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一怔，小美人兒……？難道是……“沒有本公的命令，冥府的人不會擅自行動。”
秦羽言淺笑“確實。所以本閣對她說，如果去酆都鬼市找來本閣想要的東西，就撤下訴狀，放你出來。你覺得，她會怎麽做？”
他忽然一笑。那個傻丫頭。
秦羽言望著他的笑容。皺了一下眉。
文淵靠在榻上，望著上方“還真是卑鄙。”
秦羽言一揮袖，說“本閣給了她五天時間。如今僅剩兩天。彌羅應該已經動手了吧。不如我們等等看？”
他勾唇一笑，轉身走了出去。文淵悄悄鬆開緊握的雙手，那個傻丫頭……會出事嗎。心底掠過一絲擔憂。秦羽言一紙訴狀就能讓他入獄，此人能力不可小覷，丫頭很危險啊。他雙手交握，微微垂下眼眸，他抬手從頸間扯出一根紅繩，紅繩上麵掛著一個竹子形狀的玉佩，羊脂白玉溫軟透亮，他凝視著玉佩，把它緊緊握在手心。
六扇門總部。
秦羽言坐在書桌前，望著燭芯，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心然站在了他麵前，他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對於她的到來似乎並不驚訝，也並不打算起身行禮。心然有些氣惱，指著他說“為何不對本宮行禮？”
他抬眼看了她一下，又望向桌上的文案，漫不經心地說“本閣說過無數次，別在本閣麵前自稱是本宮，你不配。”
心然握緊雙拳，他知道自己是誰，所以她不得不對他有所忌憚，但是他如此不留情麵實在是讓她怒火中燒“秦羽言你未免欺人太甚，你為什麽抓文淵！”
秦羽言靠在椅背上，輕佻的望著她“你挺入戲的。怎麽。文淵與你定下了婚事，你當真了？本閣怎麽記得文淵娶得是公主，而不是一個奴婢啊。”
她咬住下唇，忽然一笑“我倒真稀奇，為公主憤憤不平的是你，現在要人擊殺她的也是你。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他看了她一會兒，慢慢說“你不用管。你知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多管閑事就可以。否則，本閣會告訴文淵，你，是誰。”
她生氣的望向一邊，忽然說“你知道公主和文淵的關係？”
他沉默了一會兒，“出去。”
她冷笑一聲“看樣子你知道。”
他低聲道“出去。”
她重重的甩上門，走在路上，她怒火中燒，秦羽言表麵冷漠淡然，實際上也是猖狂無比，他的野心不知道有多大，但是他和公主到底是什麽關係。他既然知道公主和文淵的關係，卻又選擇隱瞞。她甩甩頭，上了馬車回到了宮廷。
入夜。右相府安寧無比。秦羽言好靜，並不喜歡府裏人來人往，他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望著空蕩的庭院，若有所思。桌上放著酒壺、酒杯還有一本書，侍女和家丁都守在遠處的門口，沒有命令，誰也不會去打擾。他望著夜空，有一絲疲倦。
“好看麽。”
一個聲音傳來。
他一愣，望向身後，她一襲緊身淄衣，銀冠束起長發，如玉的臉龐在月光下若凝脂一般。她一怔，忽然覺得他帶給了她一絲熟悉的感覺，他冷笑一聲“你居然沒死。”
她把卷軸放在石桌上“托右相鴻福，這一路非常順利。這是你要的東西。”
他攤開卷軸，微微一挑眉“東西呢？”
“放了主人，我畫給你。”她盯著他。
他悠悠的一笑“你沒有資格和本閣談條件。”
她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抬手摁在卷軸之上，她把自己腦海裏的圖像印在了能夠記錄人思想的卷軸上。一幅完整的占星圖呈現在他眼前，他滿意的一笑，將卷軸卷起，招來家丁送進藏書閣內。她鬆了一口氣，卻聽到他說“本閣對你的命，更感興趣。”
她睜大了雙眼“你莫要出爾反爾。”
他端起酒杯，喝下杯中的酒“放心。明日本閣便會撤下奏折。”
她一言不發，轉身就要離開。
“看著別人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是不是很有趣？”他忽然開口。
她一怔，微微睜大了眼睛，“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邁開步子匆匆離去，秦羽言輕笑，摩挲著杯沿，他長舒一口氣，閉上雙眼，夜風輕輕吹過，他歎息“霜公主。你把我忘得幹幹淨淨。那就別怪我了。”
文淵從大理寺出來後，迅速趕回了自己府中，湘夫人在門口等了許久，看到他來才走了上去“你可算回來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怎麽了。”
“地部的小隊遭到了六扇門襲擊，全軍覆沒，琅琊已經去處理了。摩羅也在。”
“摩羅回來了。千辰呢？”他望著她。
“在東苑休息，連日奔波，看似有些疲倦。”
他走向東苑“你休息吧。我去看看她。”
湘兒愣了一下，隨即微笑，文淵在擔心她。姬霜好像也很在意文淵……隻是兩個人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究竟要持續到何時呢。文淵走進東苑，玉檀這幾月一直在外，很少回來，寬闊的庭院隻剩下她一人，他忽然覺得是不是太孤單了，她不在房裏，不知道去哪了，他忽然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晃過，向花壇走去，他也悄悄的跟上前，花壇裏，她一襲白衣，站在花壇一邊，俯下身望著花壇裏的小花。那是一朵紅色的小花，剛剛開放，就像她一樣。他有些驚訝，他認出了那是曼珠沙華。曼珠沙華珍貴異常，這丫頭居然把它種在了自己的院裏。她輕輕的咳了起來。他走上前“霜兒。”
她望見他先是一愣，隨即展開了笑靨，跑上前撲入了他懷中，他看著撲到自己懷裏的女子，有些動容，她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她隻是覺得開心，很開心。他覺得自己的心被她一點一點融化，他什麽也沒說，隻是緊緊的把她擁入懷中。他輕笑“好了。沒事了。”
她望著他“主人沒事就好。”
他輕輕拂過她的長發，在她唇上輕吻“你，愛我嗎。”
她一愣，睜著眼睛緊緊的盯著他。
他溫柔一笑，在她耳邊道“不回答也沒有關係。”
她微微垂下眼眸“我……”
他攝住她的雙唇，順著唇間的縫隙輕柔的探了進去，她慢慢閉上眼，腦海裏出現的卻還是他的樣子。他把她所有的言語都吞噬在這深情的一吻之中，他依依不舍的鬆開她，眼眸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傻丫頭。送你個禮物。”
她一雙大大的眼睛望著他“什麽啊……”
他拿出那枚竹珮，戴在她的頸間，竹珮涼涼的，她一笑“好漂亮。”
他略帶威脅的說“這一次要是任何損壞或是丟失了。我真的會殺了你。”
她一縮，小聲說“知道了。”
他冷笑一聲，玉佩要是壞了，他老爹老娘真的會從地底出來砍死他……這可是他們給他留下的遺物。她望著頸間小小的玉佩，唇角的笑容讓人心醉。他輕輕皺了一下眉，說“要小心右相。”
她輕輕點了一下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啊。斛律光是南蠻王策反的。”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一笑“……果然……罷了，事情過去就不必再想了。”
她點了點頭，忽然又輕輕咳嗽了起來。他微微皺起眉，輕輕拍拍她的後背“……病了？”
她搖頭“沒事。”
他無奈的笑，她隻會說沒事。官場的形勢越來越混亂了，秦羽言得到了姬夜的信任，以後會越發的難辦。況且，秦羽言的目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