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等姬霜醒來，已經是五天後。大理寺的幾個人早就啟程回了洛陽，在祈禱之中，她又得到了一個消息，文淵獨身一人殲滅六扇門一個分部，兩個人在朝堂上的矛盾更勝，而皇帝卻是悠哉的視而不見。
轉眼已經是深秋。
天氣漸涼了。她一個人穿著厚厚的衣服走到了白馬的大街，身後跟著飛刀。
她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
飛刀一怔，也停了下來。
她微微側頭：“喂。你幹什麽老跟著我。”
“是任務。”他無奈的說。
“任務？！”她轉身，詫異的看著他。
他攤開手：“是主人的任務。六扇門找到了這裏，刺客肯定是一波接著一波。所以他要我盯著你。”
她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那座橋，橋上的大洞已經補好。她扶住欄杆，望著橋下平靜的水流，不禁想起了那一天的事。
飛刀站在她身後，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他一笑，輕聲道：“你現在是否會相信。他殲滅六扇門分部，是因為你呢？”
她勾唇笑笑，望向遠處的天空：“不信。”
飛刀笑出聲，又說：“那他是為了什麽呢。明明知道矛盾很大，卻要先發製人讓自己被動，他可是已經被右派參上了好幾本。若不是因為六扇門對你窮追不舍，我想像不到什麽事情可以讓他發怒。”
“……一個由頭罷了。你何必想這麽多。”
“我想得多麽？還是你不敢想。”他看著她。
她望向他，一時啞口無言，她隻是回過頭，繼續盯著水麵，心亂如麻。
飛刀小聲道：“杜笙可能……不會再在這裏呆很久了。”
她望著水麵中自己的倒影，輕聲道：“他還是要帶他走嗎。”
“他本不該來的。現在……洛陽的事情很麻煩。他需要杜笙。”
她有些委屈的一笑：“不需要我嗎。”
飛刀看著她的背影，輕笑：“真是遲鈍。等你們見到就知道了。千辰。如果……如果他要帶你回去。你……”
“我不想回去。”她果斷地說。
“……罷了，這是你們的事情。但是……將軍為了文家已經付出了太多。這是他第一次為了一件事而選擇違背文淵。你懂這件事的含義嗎。”他嚴肅的讓她有些吃驚。
姬霜隻是望著遠處，淡淡的說：“他說過，背叛他的人，都得死。”
飛刀一怔，不知道其中的含義。
她握緊了雙手，咬牙切齒的說：“那麽背叛我的人，又該如何呢？！”
腦海中一幕一幕掠過，曾經的曾經，姬夜還是一個溫柔的兄長，文淵還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一個奪走了衛國的江山，一個屠盡了衛國的王族。淚水從她的眼中不停的落下，她咬住嘴唇“那麽背叛我的人，我又該如何呢！”
飛刀望著她眼中燃燒的怒火，有些不知所措，她是怎麽了，為何會這樣。
她握緊雙拳，捶在橋欄上：“我不會讓任何人受到傷害，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飛刀一怔，卻看到她捶過的橋欄應聲開裂，整個坍塌了下去，他被這股氣勢震懾到了，這是什麽樣的氣勢，她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看起來一句可笑的話，她說出來就是這麽的擲地有聲。
“對不起飛刀……可以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嗎……”
望著她的淚水，飛刀遲疑了一會兒，轉身悄悄的走遠。
她盯著平靜的小河，淚水不斷的湧出，她輕聲的說：“父王，對不起……我真的很怕……我怕自己殺不了他……我好怕……”
回憶裏總是那麽的美好。她多希望一切回到以前。
九年前。衛國王宮。
“霜兒。霜兒？”
小姬霜懷裏抱著一隻受傷的小兔子，匆匆跑到了衛煬王麵前“父王！”
衛煬王微笑著蹲下身：“怎麽了？”
她眼睛裏有些亮晶晶的淚水，把懷裏的小兔子舉到他眼前：“父王。它受傷了。怎麽辦呀？！”
衛煬王安慰的摸摸她的頭，輕聲道：“你大王兄那裏有藥包，快去找他吧。”
她點了點頭，連忙抱著小兔子跑向了姬夜的宮殿，衛煬王望著她的背影，慈愛的笑笑：“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啊。”
咣當一聲，姬夜宮殿的大門被人推開，他嚇了一大跳，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這個一哭就讓人心疼的要死的小東西，他放下手裏的書，跑到了她眼前：“霜兒？怎麽了？你別哭啊。”
她咬著嘴唇，委屈地說：“夜哥哥……嗚……小兔子要死掉了，你快救救它！！”
他無奈的笑了，捏捏她的臉頰：“霜兒乖，不要哭了。哥哥去拿藥包，你乖乖的把小兔子放到桌子上好不好？”
她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把小白兔放到了桌子上，趴在桌邊委屈地說：“小兔子，你不要死啊。”
姬夜拿到了藥包，快步走到了她麵前，把小兔子受傷的後腿用紗布纏好，然後長舒了一口氣：“好啦，這樣的話，過兩天就會好的。”
她還是眨了眨紅紅的眼睛，關切的看著小兔子：“真的嗎？”
姬夜看著她惹人憐愛的樣子，抬起手拍了拍她的頭：“當然。”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衝到了姬夜眼前，她嬌小的身體才剛剛到他的腰部，他彎下腰一下將她抱了起來，她坐在他的手臂上，眼睛還是紅紅的，好像那隻小兔子一般。
他溫柔的微笑：“霜兒，別哭了。”
她揉了揉眼睛，勉強笑了笑，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碰“夜哥哥最好了。”
他一怔，忽然有些臉紅，望著懷裏這個瓷娃娃一樣白淨的女孩子，疼愛的笑了一下：“這下霜兒開心了吧。”
她開心的點點頭：“可是小兔子應該很想回家吧。等它好了夜哥哥陪我送它回家好不好。”
他猶豫了一下，笑著點了點頭：“好。霜兒真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啊。”
她眯起眼睛開心的笑著。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像是捧著珍寶一般把她捧在了懷裏。她摟住他的脖子，完完全全的依靠在他懷中。
曾經她是有多麽的信賴那個把她高高抱起的男人，沒有絲毫懷疑，沒有絲毫的嫌隙，但換來的卻是東宮的一場大火，燃盡了關於他一切的幻想。當然，縱火的不隻是他，還有那個現在位居高位的洛安王。
她一個人往回走，不知不覺就已經等到了日落，落鳳閣已經打烊了，但是遠遠望去，大堂裏正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杜笙，而另一個……另一個人的白發傾瀉如流雲，側臉的線條剛毅無比，她快走了兩步，走進了落鳳閣。
那人微微側頭看向了她，臉色不太好看，像是很為難的樣子。
杜笙默默的坐在一邊喝茶，也不語。
她上前兩步“落雲？”
落雲輕歎了一下，緩緩微笑：“坐下說話吧。”
她坐在了杜笙身邊，看著他：“你怎麽過來了？”
落雲喝了一口茶，艱難的開口：“我好不容易抽出了空，就是為了告訴你，文淵打算請杜笙回去，是親自請。”
她的臉色微微的變化，隻是輕輕蹙起了眉頭，沉默不語。
落雲小聲道：“霜兒，你也知道，近幾日六扇門和冥府矛盾正盛，而且大理寺還在伺機扳倒文淵，他分身乏術，已經疲憊不堪。現在裏裏外外全靠他一人，根本不行，杜笙的地位斐然，若沒有他的輔助，文淵還是會稍顯吃力一些。……他這幾日頭疼得厲害，連孫神醫有時候都束手無策，隻說讓他好好休息。他應該也是過於疲憊，所以才要把杜笙……”
杜笙微微一笑：“這麽多年，我都快忘了他也是會有疲憊的時候啊……”
姬霜有些詫異的看向杜笙，隻見他眼中掠過一絲精光，有些懷念的笑了起來，她有些無奈的笑了，這兩個人的關係還真是複雜啊。
“笙哥。回去吧。”
他一怔，看向了她“辰兒？”
落雲沉默不語。
她微微一笑：“我一個人在這裏也不是不可以，與其讓他不厭其煩的過來請你，不如就回去吧。”
杜笙輕撫上她的臉頰：“我回去了你怎麽……”
“你當真以為文淵過來是為了你杜笙一人麽。”落雲幽幽的開口。
杜笙一怔，詫異的看向他。
姬霜的表情也是一僵。
落雲抬眼，看著姬霜：“你們見過麵，對嗎。”
她咬住嘴唇，不說話。
落雲歎息：“你居然還能當著他的麵把對杜笙的心意表露出來，你覺得他是那種大發慈悲的人嗎。況且……霜兒，容我說一句實話。以你現在的處境，呆在文淵或者杜笙的身邊才是安全的，你不可以一個人呆在白馬。”
她沉默了許久，還是不好意思的開口：“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回去。”
落雲終究是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獨斷專行。”
她不好意思的勾勾唇角，心事重重的垂下了頭。
落雲看著她的樣子，知道自己也不能再說什麽了，索性就站起身，簡單的道別，轉身離開了。她獨自站在小院裏腦海中回蕩著飛刀的話，他殲滅六扇門分部，是為了她？想了一會兒，她又再度搖頭笑笑，這種可怕的想法怎麽還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垂眸，剛好望見了鎖骨間溫潤的竹珮。她甩了甩頭，煩躁之際卻看到了杜笙溫柔的笑容。
他緩緩走上前，輕聲道：“即使他親自前來，你也執意如此。”
她堅定了點了點頭。
他笑著搖了搖頭：“我總覺得不然。回去，不見得是壞事。”
她再仔細的想了想，猶豫地說：“或許吧……但是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笑的溫和，走上前輕輕抱住她，安慰似的蹭了蹭她的臉頰：“好。你自己決定吧，我會保護你，相信我。”
她縮在他懷裏，輕輕嗅著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感覺到無比的安心。但是心裏總是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可能是害怕，她怕他會因為她受到傷害。他微笑著看著她，她垂眸的樣子無比的惹人憐愛，他隻想自己獨占她所有的美麗，不願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