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滿紙淚
莫安溪走進寧清宮的時候,正是午時。
她早前還在吃著午飯,才坐下就被曆七從椅子上拎了起來,二話不說就塞進馬車裏,一轉眼人已經到了宮門前。
前頭守衛的士兵看了眼曆七的腰牌,又仔細看了眼莫安溪,確實沒有攜帶刀槍器械才放行。
莫安溪端坐在馬車裏,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又小聲對曆七道:“進宮做什麽?”
曆七也是一無所知,隻是被楚南霆吩咐了,飛奔回來接莫安溪的。
他想了想,認真道:“殿下說請你來的時候,像是要死人。”
莫安溪皺了皺眉,沒再搭話。
她躲在太子府幾日,為的就是不讓人發現她。躲得人是誰,想也知道其中必定有楚浚琪,另外還有一個幕後行刺的人。
隻是那行刺的人,她不曾聽楚南霆說起過。
莫安溪垂下眼眸,仔細回想那日在楚懷林府上的發生的經過。
那銀針落地後,楚南霆似乎盯著銀針看了許久,那神色複雜又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難道,這銀針是出自於他很熟悉的人?
或許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莫安溪一時拿不準,卻潛意識裏就傾向於或許這個人選,是楚南霆既熟悉又不願意接受的人。
往往最是信任的人,才最讓人難以接受。
這樣子,倒是把很多事情都說通了。
比如說,為什麽楚南霆拖了那麽多天都沒有調查出來結果 ,為什麽他在出事後也不來映翠園裏。
“臣女見過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莫安溪跪在地上朝燕皇帝請安,又轉頭對楚南霆一拜。
燕皇帝坐在上首,上下掃了莫安溪一眼,讚賞道:“確實一個美人胚子。”
莫安溪淡淡笑著,不驚不慌地謝恩,視線慢慢落在楚南霆身上。
他地臉色不太好看,黑沉沉地又帶著幾分蒼白。
昨夜沒睡好嗎?
還是因為她,才勞累傷神了?
莫安溪的心思有點飄,突然覺得身上一寒,後背似乎有個如同蛇蠍一般的冰冷眼神正盯著她看。
她瞬間繃直了腰板。
果然,身後傳來腳步聲,輕輕的,似乎要躲避地上無辜的螞蟻。
常皇後由劉公公扶著,一步三搖地進來,看見燕皇帝又欲要跪下行禮,被燕皇帝叫住了。
小太監忙給她送來椅子,常皇後坐下,蒼白的臉上似乎硬生生扯出笑來。
她對燕皇帝道:“陛下體恤,臣妾萬分榮幸。”
燕皇帝擰著眉:“你身體不好,怎麽又出來了?”
常皇後依舊是笑著,隻是那笑有氣無力的,似乎隨時都要被風給吹散了:“臣妾聽說太子來了,和陛下有些爭執,心裏不安,就來看看。”
燕皇帝歎氣,又想著這倒是難得的,便擺手道:“既然來了,就留下看看吧。”
楚南霆看著安心坐下的常皇後,眼神眯了眯卻沒有說什麽。
聽見爭執來的?
他和燕皇帝何曾爭執?
皇後……他的姨母,究竟想做什麽?
那些銀針……
他會想起那些銀針的樣式,心裏的疑惑愈發大了。
皇後向來對他仁慈,隻是這仁慈近不得身。
楚南霆自幼喪母,養在姨母膝下,本是皇帝和常家雙方商量已久的最好方法。
常家女還是皇後,太子也是常家的人。
而常家……
遠離京都。
這是帝王與臣子之間的默契,這麽多年也相安無事。
在他出神地時候,燕皇帝已經盯著莫安溪看了許久,沉厚的嗓音帶著不可冒犯地威嚴:“你見到了那日行刺的人?”
莫安溪來時也猜到了事情與那日行刺有關,卻沒想到竟然是皇帝親自審問。
她眸色動了動,俯下身磕頭道:“正是。”
燕皇帝冷著臉,看著這張美豔小臉,又想起方才楚南霆替她求情的樣子,不禁覺得紅顏禍水,這女子,隻怕是留不得。
“那為什麽不肯當眾說出行使的人?”他眯著眼,眸光如同毒蛇:“難道,你和那人認識,還是說……”
他突然一頓,目光直直地看進莫安溪的眼底:“你就是幕後主使的人?”
楚南霆聞言一驚,撲通一聲又是一跪。
他正要說話,卻被燕皇帝的眼神給攔下了。
隻聽見燕皇帝黑著臉,眼神之中都是肅殺:“她不是啞巴。”
楚南霆低下頭,大腦卻在飛快轉動著。
燕皇帝這是有心要為難莫安溪,但他若是再為她求情,隻怕會更惹起燕皇帝的怒氣。
他想了想,便暗暗對曆七行了一個眼神,又摸了摸胸口那塊玲瓏玉佩。
胸懷——懷林。
去找楚懷林來。
常皇後一直都安靜地盯著,看見楚南霆伸手捂著胸口,便提高聲音道:“霆兒,你這是怎麽了?心口不舒服嗎?”
聽到聲音,燕皇帝果然看過來。
楚南霆不動神色把玉佩扯下來藏進袖子裏,又搖頭道:“兒臣覺得天氣有些悶熱,不過是想扯扯衣領,透透氣。”
燕皇帝盯著他看,好一個天熱透氣。
如今已經是十月初,北方天氣早就見寒了,怎麽還會覺得熱?
心下明白,燕皇帝卻沒拆穿他,讓起身坐下又吩咐人取了扇子來給他扇風,又繼續看向莫安溪。
眼前這個女子不簡單。
尋常閨閣姑娘若是被這般盯著看,又是審問這等事,早就嚇得魂飛了,怎麽還會如此鎮定?
“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
常皇後冷眼盯著楚南霆,表麵上擔憂,隻是眼底卻滿是懷疑。
楚南霆自小教育禮教行走立坐,這樣當眾扯衣服的事情斷不可能做出,更何況這是十月,深秋寒涼,怎麽會覺得冷?
那胸前……
她眯了眯眼睛,又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麽。
莫安溪一人跪著,掃了一眼這一家三口,各自的神色皆異,便知道今日這事一場鴻門宴了。
她端正身姿,抬眼看向燕皇帝道:“臣女那日見到之人,行事緩慢,動作輕柔,音量纖細,隻是身形卻非女子,當下想著怕是宮中某位公公,又怕胡說唐突,才不敢胡言,斷不是畏罪。”
燕皇帝眯著眼,卻突然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編造謊話,欺君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