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凝結
“阿嚏……”
獨自在書房裏看書的楚南霆無故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又皺眉想著：“難道是這幾日天涼了？”
想著，他暗暗攏緊了衣服，卻總覺得自己的身後藏了人的眼睛。
這種如芒在背的趕緊叫他不安，原本看書的心情也沒了一半，翻了半天連一頁紙都沒看進去。
後來，把書丟在桌麵上，他就起身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叫人備車。”
立刻有屬下上來，低聲問道：“殿下這是去哪？”
楚南霆整理著衣袖，看了一眼西邊，卻淡聲道：“去老十那。”
這邊楚南霆要出門，另一邊就有人來通知躲在樹上的曆七，並且叫他回去護送。
曆七沉著臉回去，正好看見自己家主子站在門口等著馬車來，那目光看向的位置不就正好是西邊，莫安溪住的方向。
曆七跪在楚南霆身邊，歎著氣道：“殿下，要是真的放不下，屬下可以去把人帶來。”
這說的，自然是莫安溪。
楚南霆看了他一眼，卻搖頭不語。
心裏想著，什麽時候自己不愛說話的屬下開始變得多管閑事了？
他皺了皺眉，目光又在曆七身上停留了會兒。
曆七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幸好馬車來得及時，不然他都覺得自己要被看成一個篩子了。
他連忙起身侍候楚南霆上馬車，便驅車往京都北邊過去。
十皇子楚桀瑞時年方才十一，卻在醫術上造詣極高。
隻可惜這位年少皇子有一身能治療百病的心思，卻在年幼時親眼看著自己的母妃病死，從此落下了些陰影，時長都不往宮裏去。
而且燕皇帝也體恤他年幼失去母妃，想要交給其他妃子寄養著，最後還是依著老十的心願，特別準許他搬出宮裏。
如今就住在皇宮外三裏地的和融大街上，距離皇宮近卻也是一個難得的安靜地方。
車馬走了小半時辰，終於停在了十皇子府上，外頭碩大的匾額寫著寧王府。
十皇子年少封王，封號卻是寧，這分明就是把人排除皇位之爭上了。
楚南霆下了馬車，就疾步往裏頭走。
才進門就看見老十迎了出來，兩人的臉色沉重，似乎心裏都藏著事情。
楚桀睿看了一眼楚南霆，默默地歎氣，有對他道：“先進去吧。”
楚南霆不知可否，就跟著老十的腳步進去，曆七和其他護衛各自守在崗位上，小心地注意著四周。
屋內除了兄弟外再無其他人，隻是兩人都默契地不說話，倒是把場景弄得有些安靜過頭了。
楚南霆盯著手中飄落茶葉的杯子，等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一般問道：“那日給你送來的東西，可有結果了。”
這個東西，就是前段時間楚南霆從常皇後的鳳藻宮裏帶出來的六安瓜片，而結果自然就是他交代老十做的事情了。
隻是這結果其實早就出來了，隻是楚南霆一直都拖著，不肯來拿。
楚桀睿倒是老實，就如同他的排名一般，隻要楚南霆不來問，他就不說。
隻是今日，又是什麽促使楚南霆來了？
楚桀睿有些好奇。
他從懷裏掏出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慢慢遞到楚南霆麵前。
“那日便是這些……”他慢慢攤開布包，露出裏麵鮮紅的顏色：“顏色鮮紅，裏麵卻發黑，量不多，但是吃上小半月，也足夠你變成一個殘廢了。”
他的話極輕，像是怕驚擾了夏日裏睡著的蟬一般。
楚南霆看著他手中鮮紅的六安瓜片，眼中沒有太大的變化。
這個結果他其實早就預料到了，隻是一直都不願意承認而已。
盡管心裏早就有了準備，可是現在親耳聽見，楚南霆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過了許久，才聽見他淡淡地歎了一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楚桀睿說話：“老十，我便是再極力隱藏自己，她還是不願意放過我……”
楚桀睿聞言，心中有些悶悶地，半日都對不上一句話。
又驚覺楚南霆話中的自稱，用的是“我”而不是慣用的“本王”。
楚桀睿不知道楚南霆口中說的她是誰，可是從這語氣裏倒是也猜到了些。
能夠叫楚南霆這般失神又難過的，恐怕隻又那一位了。
高高在上，親近和藹，卻又疏遠冷漠。
等楚南霆從寧王府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夜色漸漸落下，朦朧的霞光混在月色之下，豪放的紅色被洗去了大半，竟然生出了幾分蒼涼來。
秋風已經起來了，整個空氣中散著冷意。
楚桀睿送了楚南霆上馬車，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還是咽回去了。
他跟隨楚南霆，隻是為了這個大哥在他年少時的一個幫助。
如今看見他身處難堪，卻不敢輕易說話，連伸出手都還要思慮三分。
似乎能看穿楚桀睿的心思，楚南霆坐在馬車上掀起簾子，低聲道：“老十，你不必擔心，大哥比你想的要堅強。”
若是不聽這一句還好，聽了這一句，楚桀睿心中的疼更深，沉著一張臉竟不知道該如何。
馬車走遠，揚起一陣粉塵。
楚桀睿慢慢走回府上，看了一眼滿院子裏曬好的藥材，心中有幾分悲涼。
他今年才十一歲，便跟隨了天下名醫學藝，五年學了人家一生的造詣，卻依舊不懂得如何醫治人心。
醫，也不過如此。
……
等得夜色下來，莫安溪都沒有看見楚南霆的馬車回來，不禁皺緊了眉頭。
這可是少有的事情。
這段時間，不管發生了什麽，楚南霆必定會在傍晚回來，今日怎麽晚了？
她伸手叫來香菱，正要轉身回去卻聽見遠遠有馬蹄聲傳來。
她猛地一轉身卻看見楚南霆坐在白馬上，神色冷漠，一雙黑眸裏沒有了光彩，像是一塊美玉失了光潤，隻剩下那歲月流過痕跡後的龜裂。
她愣了一下，突然笑道：“太子殿下，你這是被誰咬了嗎？”
楚南霆看著她的笑臉，突然心裏有些軟下來，跳下馬伸手就把人摟在懷裏。
空氣突然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