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等她
等她的承諾
需要經過的地方
算好的時間
“為什麽?”
禹九握著九蘿的手,交代大事一樣鄭重地說:“姐姐現在不能讓人知道我在江洲,我需要變成你的樣子和舒櫟一起調查雒弋的行蹤。你記得,從虞都到江洲一路上需要經過的地方,必要之處你停下馬進去走一圈,不必要之地你可以策馬飛馳。明白嗎?”
“我明白。”九蘿答應一聲,然後在舒櫟和禹九麵前變出禹九的臉和那一身碧綠的裙,她站起來走幾步轉幾圈,回身問兩個坐在幾案邊的人:“怎麽樣?像嗎?”
禹九說:“像。那你現在就去吧。”
“我才看見姐姐……”九蘿垂下眼眸,用禹九的麵孔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舒櫟說:“聽你姐姐的話,去吧。”
禹九安慰說:“三四天之後,你策馬到江洲城時,我去接你。”
“姐姐說話算話。”
見禹九點頭同意,九蘿略有不舍地離開。
禹九以九蘿的身份和舒櫟一起在江洲明裏暗裏調查幾日沒得到什麽線索,拋去她之前想過的駱橪和按理沒什麽牽扯的半麵莊,她一無所獲,所以九蘿回來時一切還和九蘿離開時一樣。九蘿本可以一念回到舒櫟住的客棧,卻因為一個在城門口等她的承諾,不管自己奔波幾日,興致勃勃地策馬朝江洲城奔來。
江洲城外,禹九身穿九蘿離開時的一襲粉白色,在自己左耳之前梳一條發辮細細地垂在臉頰邊緣的地方。她以九蘿的樣子出現在城門前,九蘿卻沒有按照她心中所想以她從前慣有的裝束——一身勁裝或者女扮男裝——幹淨簡練的出現。看著九蘿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看著九蘿和她梳著同樣的辮子,看著九蘿身著一身鮮亮的粉色,不知為何,禹九心生退卻之意,決定回到客棧再換回彼此的身份。
禹九一邊回應九蘿熱情的擁抱一邊笑著說:“一路辛苦,歡迎回來。”
“不辛苦。見到姐姐,九蘿可高興了。”九蘿邊說邊從禹九懷抱中退出來。
禹九再看見從自己懷裏退出去的九蘿,一陣無語——
九蘿在撲進禹九懷抱時順便將自己的臉變回來,離開禹九的懷抱看見自己的姐姐還留著自己的一張臉,她奇怪地問:“姐姐為何不變回來?”
“忘了忘了。”禹九敷衍地回答,在九蘿困惑的目光中變回自己的臉,變出九蘿方才的粉色裝扮,略為頭疼地變成最初的自己和九蘿牽著馬走進江洲城。
九蘿變回自己,又見到禹九,興高采烈,開心無以言表,話多到可以用嘰嘰喳喳形容。
一會兒為隱瞞走過的路人提高聲音說:“姐姐你經多日奔波,想必是很辛苦了。”
一會兒又悄悄地靠近禹九細聲說:“姐姐其實也適合粉色,九蘿一直覺得姐姐穿綠色最美,今日穿粉色也很好看。”
一會兒滿腹疑問地連連說:“我離開的這幾日,姐姐和舒櫟先生可有什麽發現?我不在,姐姐可照顧好裝病的舒櫟先生了?”
一會兒又停在江洲街頭賣些玩意兒的攤子前,拿起一個小物件就遞給禹九看,在攤子主人的注視中說:“姐姐你遠道而來,九蘿給你選些東西當禮物,姐姐可喜歡這個?”
禹九嘴角一直噙著笑意隨九蘿怎麽折騰,心裏卻將安適的舒櫟狠狠地問候幾遍,九蘿的改變全是在遇見舒櫟之後才發生的。
九蘿回來以後,樣子做好確認不會出什麽差錯之後,禹九出門較以往隨意不少,不查消息不找蹤跡時她就在街巷之中隨便走走逛逛。走的次數多了,見到她的人多了,要找她的人也就上門來了。
知道有人來找過自己,禹九就選一天不出門留在客棧,她想知道在她不認識的地方能有什麽人會找上她。
來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打扮不特殊,可以有很多身份:在一般的王府大宅,他可能是護衛;在半麵莊一類的地方,他也許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殺手。在江洲城內,他大概是探子。男子身上有一絲傲氣,可又因對誰的命令有絕對的服從,所以在禹九麵前畢恭畢敬。
禹九看著站在自己房間裏的陌生男子,察覺出他身上並沒有殺意,便有些困惑地問:“我與公子不曾相識,公子找我有何要事?”
男子拱手點頭行禮,自我介紹說:“在下白星繁。”
白星繁?禹九想了想,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之後就搖搖頭說:“我不曾聽說過公子的名字。”
“星繁是二公子的暗探。”
暗探?禹九在腦海裏將自己知道的沐子來的暗探找一遍,沒找到白星繁。沐子來隻有三個護衛,玄英白夜與紅竹,他給他們三個人分派了不少下屬,這些人不會與他直接聯係。按白星繁之名,此人應該由白夜管製,他為什麽會直接說自己是二公子的暗探?
禹九不說話,挑眉打量白星繁。
“星繁原來是白先生手下江洲城的負責人,前些日子聽說姑娘要來江洲,公子便直接聯係我讓我先在江洲查姑娘所辦之事,自那以後,關於姑娘在江洲之事公子皆交由我負責。”
聽了白星繁的解釋,禹九收回自己打量的眼神。
見禹九放下一些戒心,白星繁從衣袖裏拿出一封信遞給她說:“這是公子給姑娘的信。”
禹九接過信,放在自己旁邊的桌子之上,並不打算現在就看。她看著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的白星繁,不明白他在緊張些什麽,就靜靜地等白星繁說話。
氣氛尷尬地靜默一些時間,白星繁終於開口問道:“姑娘不看信嗎?”
信需要現在看嗎?禹九用餘光看一眼放在桌上的信,依舊不準備看。
“公子說,姑娘看完信後需要給他回信。”
這個看完之後,禹九完全可以自己來。
“公子說,讓我代姑娘把回信傳給他。”
真是多此一舉。禹九一邊在心裏議論沐子來一邊拿起信拆開看,看完之後口頭回複兩個字:“明白。”
白星繁莫名地問:“姑娘此話何意?”
“告訴公子我已明白,會按時回去。”
“星繁明白了。若姑娘不準備親自作書回信,那星繁便告辭了。”
還要親自作書回信?沐子來近日的想法真是層出不窮,要求不少。禹九讓白星繁稍等片刻之後,去舒櫟的房間裏找了張紙,用舒櫟的筆墨在紙上寫道:“禹九明白,會在公子定下的期限內回去。”
禹九把信紙折幾折,再回到自己房間裏把回信交給白星繁。她在桌上發現一塊之前不曾看見的玉佩,就拿起玉佩看著白星繁問:“這是?”
“公子的信物。有此玉佩,姑娘可調動江洲所有聽命於公子的人。”
禹九犯傻地問一句:“給我的?”
“是。公子特意讓星繁轉交給姑娘的。”
禹九看看玉佩,又看看白星繁,感慨說:“難得。如此重要的東西你竟沒據為己有。”
“星繁不敢。”
禹九不需要這些東西,她本來想把玉佩交給白星繁,可後來想想,到底是沐子來給她的東西,不好轉送給別人,按照沐子來的性子,若是那一天突然問她一句給她的東西哪兒去了,她可沒辦法回答,所以她收下玉佩讓白星繁走了。
白星繁離開之後,禹九拿起沐子來的信,信裏措辭嚴謹行文邏輯分明,可她看著就是莫名想笑。信中先說他的暗探在調查雒弋蹤跡時發現的蛛絲馬跡,肯定她再留在江洲無濟於事,找不到什麽想要的結果。再說沐子歸大婚之事如何忙碌,蕭瀟一個人怎麽應付不來,作為蕭瀟朋友的她該如何留在蕭瀟身邊幫助蕭瀟。之後還說他身邊紅竹不能動,玄英不能走,白夜有任務,可以隨意使喚的就她一個,可她還跑了,實在是給他增添不少麻煩。最後列舉出她各方麵的特質和優點,說明她的存在對誰有什麽樣的幫助。禹九看沐子來在信裏將她說得跟有三頭六臂無事不能一樣,不覺對他說服人的手段報以微笑。她有自知之明,不想強調自己對誰有什麽作用,她為一個人而來,有自己的目的,沐子來一套冗長的說辭對她沒多大作用,其實隻要一句他需要她,她就會立刻回去。另外,信的末尾在強調讓禹九早日回虞都的同時不忘寫下讓她不用著急,回去的時間她可以無限期延長。禹九對沐子來的強調感到鬱悶,她當初離開時沒有規定期限,隻是想等三公主回公主府她再回去,如今沐子來帶著些威脅的放任的話一出,她似乎應該回去。
讓禹九覺得可笑的另一個發現是沐子來的信到來的時間太巧。從信中看,沐子來計劃良久。信的內容過長,飛鴿傳書不可能,隻能是在她離開之後趕著她的步子從虞都出來,輾轉來到江洲,最後送到她手裏,前後應有七八天的時間,沐子來是算好時間在她剛到江洲沒好好做點事就準備啟程往回趕——真的是心機沉城府深啊。
——既然沐子來如此用心隻為讓她回去,那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