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浮生
浮生半日裏
她似笑非笑點頭
摸不著頭腦
如禹九所說，隻要沐子來一句“需要她”她就會不顧一切回來，即使他們之間隔山隔海，哪怕江洲回虞都一行匆匆忙忙，再見到沐子來她總會倍感開心。
禹九回到沐王府時蕭瀟已經搬到燕廬，所以她不需借用蕭瀟朋友的名義，不需承擔照顧蕭瀟的責任。說到底，她隻是把自己看作沐子來的護衛，沐王府上下沒一個人有權利像沐子歸安排安橋兒給蕭瀟做丫鬟一樣安置她。另外，以蕭瀟為借口召回禹九之後，沐子來極少提起蕭瀟，不過是她閃爍其辭想臨陣脫逃時他會裝模作樣強調兩句。然而，禹九想方設法要避開的場合是公主要來沐王府，所以該跑該逃該藏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離開。
不過，自禹九回到王府，她沒聽到一句公主要留宿王府的傳言，每天隻是按照沐子來的安排四處打點。對公主不來王府一事她樂見其成，至於幫沐子來替沐子歸操持婚禮事務一事，她一開始樂嗬嗬不怕麻煩，後來太累了心裏多了抱怨情緒也就不高了。當初攬責任一般同意協助沐子來管管瑣事雜事之時，她誤以為隻是調遣安排梵園裏的大小事務，忘記沐子來說話一向喜歡鑽空子造歧義，所以最初的樂意最後成為皮笑肉不笑地硬撐。
歸義王府沒有管家的女眷，陛下指派的女官是不喜歡拋頭露麵隻想著吃齋念佛的將軍夫人。據說得知陛下有此打算之後，沐王爺當即進宮懇請陛下收回成命，朋友兼兄弟的兩個人不顧君臣關係吵得不可開交，最後是因為陛下提出沐子歸兄弟倆的未來作威脅才讓沐王爺遵從君臣之義，隨他安排。隻是經此一事，沐王爺接連幾日悶悶不樂。
看出自己父親在安排事務時力不從心，遇見將軍夫人時別別扭扭，沐子來便善解人意地把沐王府女眷之事委托大任般丟給禹九，讓她負責管理歸義王府上上下下的丫頭婆子們。
禹九硬撐著做管事，選幾個她不了解隻是看起來老實靠譜能管事的老人幫忙，隻要一有公主來歸義王府的風吹草動她就撂挑子消失一天半天，之後回來認命地把堆積起來的事務一一整理安排。
沐子來成親時都沒這麽累。
沐子來成親時她恨不得有多遠跑多遠，理由一串借口一堆先斬後奏玩消失，直到婚禮結束她才裝作出去辦事受重傷心情頹廢地回來。那時候沐子來不像現在這般可以巧妙地收拾自己的情緒，雖然左右逢源卻也有些稚嫩，也就能忽悠一般人，多數人與他結交買他的賬給他麵子隻因為他是沐王府二公子，他的父王退隱朝堂不問政事與陛下關係十分不錯。而現在的沐子來，能控製自己，能看懂人心，即使禹九在他麵前謹慎小心，也會有一種被他看穿心思的錯覺。
沐子來當初是尚公主，沐子歸如今是娶世子妃，一個是皇家重視，一個是王府掛心，排場都不小，因此兄弟倆的成親過程難免會被人拿出來比較。
“九姑娘，世子成親的場麵與二公子相比還是不夠氣派，你說對不對？”
在沐王府時間長的人應該都知道沐子來成親時禹九不在，這丫頭若是新來的，不該拿她沒見過的過往和現在比較；她若是個“老丫頭”，那她在禹九麵前提起此事估計是想引起禹九注意，可她偏偏又說錯話了。
禹九聽見當沒聽見，繼續歪斜著躺在椅子上，忙了半天，全身骨頭快散架了一樣。
“二公子成親時，全城掛紅，整個歸義王府喜氣洋洋，可世子成親除了歸院，其他地方隻是隨便裝點……”
禹九扭過頭看著說話的丫頭，進府時日應該不長，挺靈巧很活絡會迎合。她的故事是聽來的，把沐子來三公主驚為天人地誇讚一番這事也隻有她做得出來。
禹九轉過頭，眼神茫然地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想記起沐子來成親時的場景，可翻來覆去也隻是十裏長街鋪紅的迎親場麵。她當時入王府不久，小心翼翼不讓沐子來察覺她出現在他身邊的目的，所以沒隱身回來，不知道當時的歸義王府是什麽模樣。
“二公子成親時，來人絡繹不絕……”
那是當然，皇帝嫁女，不看歸義王府麵子也不敢駁了陛下顏麵，哪怕平日裏與沐王爺有摩擦不和睦也不能放肆，在公主成親之日搗亂。
“聽說當時公主府富麗堂皇，隻可惜我們都沒有見到……”
差一些被眼前的丫頭帶歪思緒，禹九回過神來無奈地笑笑。
歸義王府如今這樣挺好，簡單和睦，其樂融融。沐子來已經成家立業，梵園不做新房客房，院子裏沒裝飾正常不過，簡單裝點既不喧賓奪主還能有些喜氣。至於蘆苑，沐王爺本也準備像歸院一樣好好裝飾一番，可是天降一個虞夫人，再加上與陛下一番爭執，興致被破壞，便讓沐子歸全權負責喜歡怎麽做就怎麽做。
不知從何處得知這些消息的蕭瀟，不顧成親前不能見麵的禮俗，特意跑來找沐子歸告訴他別鋪張，她真正喜歡的是一切從簡，她蕭瀟嫁的是沐子歸，與歸義王府無關，與他頭頂的沐王府世子也無關。
因此，沒必要比較，沐子歸兄弟兩人追求的不一樣，蕭瀟和三公主也很不相同，比較也得不出結果，他們幸福就好。
不過，認為如此簡單過於委屈蕭瀟之人不止沐子歸一個。當管事告訴禹九燕廬的梅鐫姑娘有要事找她時，她就很困惑。
禹九在燕廬見到久違的蕭瀟時，蕭瀟活得簡單快樂，與在歸義王府被眾人圍著不同，在燕廬，她自願紮進人堆替人診治為鬼醫分憂，兩人坐堂燕廬看病開方子，好像不理俗世。
“蕭瀟姑娘。”
聽見梅鐫提醒，蕭瀟扭頭向禹九招呼一聲，又轉頭跟她前麵的病人交代幾句，然後起身把禹九帶到人少的地方，在她之後，鬼醫也起身跟過來。
“別來無恙，蕭瀟姑娘。”
相較於禹九的客氣，蕭瀟自然許多
“九姑娘，別來無恙。早就想見你，隻是聽說你剛從江洲回來，想著你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因此現在才讓梅鐫請你來。”
“姑娘見外了，我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想敘舊什麽時候都可以，不急在一時，更不需要特別來一趟，禹九問：“姑娘找我來是為何事？”
蕭瀟尷尬一笑，轉臉看著在她們身邊卻不關心她們談話的鬼醫。
“麻煩姑娘跑一趟，看燕廬的情況，瀟瀟出嫁許是會休息幾日，左右閑來無事，想去沐王府混個主婚人當一當。”
“什麽？”
讓禹九困惑的不僅是鬼醫說出的想法，還有這樣重要的事為何找她這個在沐王府沒什麽存在感的人。
三個人看禹九如此驚訝，反應各不相同，梅鐫轉眼瞧著站在那裏的在麵具下藏著些嚴肅慎重的鬼醫說：“先生又老頑童了。”
禹九解釋說：“姑娘別介意，並非是禹九不願相助，隻是，此事姑娘為何不與世子商量？”
“之前為蘆苑一事我沒守規矩跑去找過子歸，現在不太方便。”
一回生二回熟。禹九差些沒說出這句話，幸好卡在喉嚨裏又被她硬生生咽下去。想想，蕭瀟若是再沒規矩，以後入王府又會成為別人的話柄。
鬼醫在一旁補充說；“瀟瀟隻是想見見姑娘，我說過此事可以由我親自去與沐王爺商量，可她偏偏說想讓姑娘先知道，等姑娘回去知會他們一聲。”
原來如此。還好，隻將她當作傳信人。禹九似是放下什麽重擔，輕鬆笑笑，答應一定把話帶到。為偷半日閑暇，她黃昏時才回王府，將蕭瀟的話先告訴沐子來。
沐子來聽完覺得沒什麽問題，之後他帶著禹九去歸院找沐子歸將此時再說一遍。沐子歸一開始有些驚訝，後來認為理所當然，娘家做得，主婚人也當得。兩兄弟都認為鬼醫的要求合理，隨後又帶著禹九去蘆苑將此事告訴沐王爺。果真是父子同心，三人看法一致，樂見其成。
禹九一路跟著沐子來跑來跑去，越走越莫明其妙。沐子歸麵前她什麽都沒說，沐王爺院子裏她站在那裏也是什麽都沒說。沐子來明明可以自己找沐子歸商量，他偏偏要帶上她；明明他們父子三人可以自己決定，他偏偏要拉上她。雖說是她來傳達鬼醫的要求，雖說最好由她去回複鬼醫，但沐子來完全可以把她留在院子裏等一切商定好告訴她結果就行。
或許是看出禹九的疑惑，沐子來一忽兒鄭重一忽兒隨便的解釋幾句。態度端正，禹九可分不清是裝出來的還是真誠的。隨便解釋，什麽擔心她在歸院辦事不順心，如此有助於增強那些丫頭婆子家丁對她的敬畏；什麽鬼醫說話當時隻有她在場，萬一與父兄商量過程中忘記什麽還可以問她一句。
禹九似笑非笑地點頭假裝理解，心裏卻埋怨沐子來把她當管家。她為他而來，丫鬟護衛都好，她隻是來守護他的。現在算什麽，明明該培養三公主與蕭瀟的妯娌關係，結果她現在與蕭瀟的關係比蕭瀟與三公主的關係更好。明明該讓三公主到王府管事——當然，為避免與三公主見麵，三公主不來也行，可怎麽也輪不到她這個隻會打打殺殺的護衛來管這些瑣事，再不濟，臨時讓紅竹來一趟也行啊。
也罷，此時再安排也來不及。她不介意了，她去燕廬傳話，她配合虞夫人，她安排瑣事，她管著下人。她安慰自己說成親時就不需要她管了，結果成親當天又發生一件讓她摸不著頭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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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青山媚
來源：化用宋代詞人辛棄疾《賀新郎》中“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內容：寫一些禮尚往來的情，付出便有回報的愛，不論親情、友情、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