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們
他們三個人
在水中狼狽不堪
滑稽而好笑
沐子來疑問的語氣,王靈齊不在意的表情,禹九表麵無動於衷心裏卻泛濫著漣漪的態度,他們三個人,都是局外人,都是局中人。
對王靈齊來說,沐子來是他一起長大的夥伴,三公主是他一心愛慕的女子,若他能放下對三公主的感情從此想著朋友妻不可欺,那他便算是沐子來與三公主之間的局外人,若是放不下,漩渦會將他拉入局中。
對禹九而言,她總是想著站在沐子來一旁離三公主遠遠的,在知曉他們是一個圈——隻要靠近沐子來就不可避免地與三公主產生關係——的情況下一步步靠近一步步退後,時而像個局中人,時而像個局外人。
沐子來似乎永遠身在局中,無論是在他與三公主和王靈齊之間的三角關係中,還是在他與禹九和三公主之間的選擇問題上,他一直都是局中人。困局似乎是為他而設,他能做的隻是把不需要不合適的人踢出局外,把有利的想要的拉入局中。他在局中落下棋子,棋子似乎落在局外。在他與三公主和王靈齊的三角關係之中,有一步棋子走在禹九之前,所以禹九不清楚沐子來對王靈齊許下的承諾是什麽,不知道沐子來在人前將自己與王靈齊對立而人後卻與王靈齊親如兄弟是怎麽回事。
走進沐王府大門,站在三岔路口前,王靈齊看著蘆苑入口問:“子來,沐伯父在嗎?”
“八成不在。不過你若是想先見見父王,我們也可以進去看看。”八成可能,有兩分進去的必要。說是這麽說,沐子來的腳步已經踏上走進梵園的路。
走進梵園院門不久,站在一處分岔路口前,王靈齊疑惑地問:“梵園裏何時多出了一條小徑?”
沐子來轉身走在去梵園正院的路上,對通向禹九院子的路他解釋說:“造一條捷徑去那一處院子而已。”
王靈齊跟在沐子來身後,左右打量,看著路邊栽種花草樹木的土坡感慨地說:“我果然是離開太久,當年的水池竟然變成一座土山,真是有一種人物皆非之感。”
“不是‘變成’,水池還在,隻是被眼前的景色遮擋而已。至於‘人非’,你自己本不是當年的王靈齊,一朝西馳,回來又何必要求大家不變。再者,或許就與方才那座土山一樣,所謂的變化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遮擋而已。”
“子來,你還與當初一樣,伶牙俐齒。”
王靈齊對沐子來伶牙俐齒的評價禹九很是讚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已經不足以形容沐子來,他的伶牙俐齒是見人時將鬼話說成人話,見鬼時將人話變成忽悠鬼的鬼話。
“我想問問,你的土山堆起來是想掩誰的耳目?是想替什麽作遮擋?”
沐子來毫不介意地回答說:“現在是禹九住在那院子裏。”
王靈齊的目光從沐子來身上轉向山上的花樹,再轉到禹九身上。
沐子來繼續說:“我還記得,挖土建山的想法是你先提出來的,你可還記得那些誰也不能說的事,我想,要掩人耳目替誰遮擋的人是你才對。”
王靈齊看著前麵出現的綠樹白牆轉過話題問:“佛堂位置沒變?”
“沒有。改變的隻是我對有些人的心思,對你們還會一如當初。當年之事我不曾對龍璍說過,他至今不知道為何當初你失望離開而我卻一步登天。現在時機不合適,若他問起,且先瞞著。”
“我知道。我也有許多顧慮。”明白之後又被猶豫牽扯,不像自邊境帶回一身淩厲殺氣的小將軍,倒像一個在困惑之中找到同伴的人。
沐子來拍拍王靈齊的肩旁,邊推著他往前走邊說:“放心,你所珍惜的如今還是安全的,我會將他們完好的交到你手裏。”
“五年不見,你的確變了不少。”
沐子來回答說:“與你相比到底差別不大,不過是比當年會收斂一些,而你,當初離開時雖不算個儒雅的謙謙公子,可也不像如今一樣掩藏不住淩厲之氣。”
“是嗎?我記得自己離開時滿腔憤怒一心隻想複仇,那時候就已不再謙遜客套。我的一身殺氣和戾氣並非是在沙場之上用敵人的鮮血養出來的,是虞都,故鄉以血為教訓讓我不得不銘記的。”
“往事要有個時機才好重提,我們今日不說這些。”
“靈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說的是自來居裏忙活的龍璍,也是自來居外正要踏進院子的沐子來、王靈齊和禹九他們。
龍璍隨著他的說話聲應著他的腳步聲出現在自來居門口,看見的確是曾經的兩個朋友一起出現——或許他看見什麽東西五年之後不曾改變的幻象,他鎮定地踏著快步走到王靈齊身邊熟絡地敞開懷抱擁抱著他說:“王西馳,你一走五年多,我還當你不認識回來的路了。”
對於龍璍的熱情,王靈齊隻是平靜地招呼一聲:“同燁,別來無恙。”
禹九在一旁似乎看見龍璍在眨眼間將眼中迷蒙的水光封鎖起來,再張開眼睛,他放開王靈齊,看著沐子來回應王靈齊之前的話說:“嗬嗬!一身殺氣,說話卻有柔情蜜意,果然還是當初那個隻會嚇唬我們的王公子,沐麟,你說是不是?”
“是,我們剛才還說到當初誰也不能說的事。”
“那些事已經不能再威脅我了。”
“那些事還能威脅誰?”
“那些事還能威脅誰?”
王靈齊和沐子來同時開口,對再也不能威脅他們的事情,三個人都一笑置之。之後,沐子來建議說:“時辰還早,同燁你不是說有些問題想問西馳嗎,我們先去書房。對了,玄英和白夜呢?”
龍璍與王靈齊並排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回答走在他們身後的沐子來說:“白夜可能在廚房,玄英告訴我說你對他另有安排,他在哪兒你不知道?”
“知道。你們先去,我去廚房看看白夜是否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早去早回,我們在書房等你。”
“知道。禹九,我們走。”
說是去廚房看白夜是否將一切準備妥當,結果轉身走幾步沐子來帶著禹九離開自來居,沿著他們方才走過的路往蘆苑走。
“公子不是要去廚房嗎?”
“禹九,你可想知道我與他們之間誰也不能說的事?”
誰也不能說的事,我想知道你還會告訴我?
“我們後來總是在爭那件事發生的時間,我說是九歲,龍璍說十一歲,西馳說十歲。其實根本爭不出什麽結果,三個人說的都對,那是我們各自當時的年齡。我幼年之時總是裝得乖巧,那是我第一次因為好奇撒謊離開眾人的隊伍,也許是我行事奇怪引得他們好奇,他們也撒謊跟著我跑到山澗裏瀑布邊。不過不巧,我們遇到了麻煩。西馳使出他十八般武藝作主攻,靈齊也竭盡所能的作助攻,本來我是想將柔弱裝到底,誰知他們兩個弄出那麽大動靜,既沒有打敗對手也沒有引來幫手,隻能是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一般,一個主攻兩個助攻,兩個明槍一個暗箭,使敵人中毒受傷不得不放棄殺我們滅口的想法自己先逃命。戰鬥結束,三個人坐在水中狼狽不堪。龍璍發現自己隨身佩戴的玉佩被打碎之後,我們想出的辦法是我和靈齊拿出一件重要的東西和他的一起埋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回去就告訴長輩說是當成我們結拜兄弟的信物。現在想起來就覺得滑稽,和誰也不說的事一樣好笑:靈齊不讓說的是他喜歡三公主,龍璍不許說的是他把祖父給他的玉佩打碎,我要隱瞞的是我會武藝這一回事。”
沒想到沐子來真的會將過去的事告訴自己,有一些羨慕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感情,禹九回應說:“值得公子笑的應該是獲得與龍公子和小將軍的友誼。”
沐子來自顧自地說:“西馳的顧慮總是太多,當年學武藝學兵法一心想從軍,結果怕離家之後不能盡孝遲遲不走,結果在王大人死後,從軍變成逃避的後路,變成複仇的武器。他一直為自己將保家衛國的誌向當成報私仇的手段感到不滿。我其實為他感到高興,回來途中特意去江洲一趟,放下虛無縹緲的顧慮親手結果了殺父仇人的性命。今天晚上,他要麵對的事情不多,隻是家宴而已。”
由於不相信林嶼會變成一個薄情寡義隻為自己著想的人,禹九總能從沐子來的話裏聽出懷念、哀傷、珍惜、感動等各種情緒,可是她偶爾也懷疑沐子來冠冕堂皇為他人著想的借口之下會不會真的隻是為自己的目的找支撐,就像今天,像現在,露出鋒芒在諸位公子麵前展示自己的聰明,一句句為王靈齊著想好像要將王靈齊收到自己麾下為自己所用。
“讓你出來是想讓你去把辛冊將軍和父王請過來,順便也將兄長叫上。”
“禹九明白了。”
將沐王爺與辛冊將軍及沐子歸帶到自來居之後,禹九從沐子來手中接過一串早熟的櫻桃,受他安排再到王府門口接一位重要的客人,她吃著櫻桃走在路上想著重要的客人會是誰。
“九姑娘。”
禹九回神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問:“紅竹?你怎麽在這兒?”
“我和玄英一起來的,公主殿下稍後就來。”
“咳咳咳——原來如此。”
禹九一邊感歎一邊再吃下幾顆櫻桃,隨後皺眉難受捂著肚子出聲:“嘶——”
“九姑娘你怎麽了?”
禹九將手中的櫻桃遞給紅竹看,解釋說:“可能吃壞肚子了。紅竹,能不能麻煩你替我跑一趟,替我轉告公子一聲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好。姑娘你注意身體。”
“我會的。”應承完,禹九轉身走上通向她院子的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