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位置
位置微微一調換
他錯愣無語
他含笑對敵
“嗬嗬——”林漱皮笑肉不笑地換一個位置,右手一伸挑起簾子就可以看見牽著馬走在前麵不遠的岑荊和連叔,以及來來往往的異鄉人。他將簾子攏起來放進勾環裏,眼看著行人,耳聽著喧嘩,心想著緋蜻說的禮尚往來的回報他不需要,聽起來很像他以救命之恩和朋友之義綁架駱橪,她的選擇皆是迫不得已。
緋蜻默不作聲地納悶地看著林漱,不明白她的話哪裏好笑。她直盯著等林漱回味過來,閃躲著避開她的眼神問:“你以為岑荊如何?”
“什麽如何?”
“你以為阿駱與岑荊相配如何?”
緋蜻習慣性地彎起右手食指摩擦鼻子想了一會兒,答道:“憑我多年經驗,小姐若是和岑公子在一起,多半是迫不得已,被糾纏太多,被逼迫太多,將就而已。”
“應該不會吧——”林漱覺得就算是他看走眼莊主也不會無故將駱橪和岑荊湊在一起,他們應該是相配的。
緋蜻理解地笑笑,說道:“姑娘還是不太了解我家小姐啊,她呀,是個寧缺毋濫之人。合她心意的應該是個能彌補她缺憾之人。就我們來說,姑娘以為我和梅鐫她們偶爾能不管不顧地吵吵鬧鬧甚至沒大沒小是因為什麽,還不是因為小姐也想那麽做,小姐既然想了,就不會輕易禁止我們了。不過與姑娘相比,我們算是小巫見大巫,畢竟,我們可不會像姑娘那般死纏爛打,也做不到像姑娘那樣不顧自己的處境,若是我們有選擇的自由,麵對青湖縣那種困境,我們多半不會以身涉險,說到底,我們對小姐好隻是因為莊主和燕大夫。事主而已。而林姑娘你卻沒有任何義務去為我們小姐做什麽,可你還是做了。”
“既是寧缺毋濫,為何還能將就?”林漱一聽緋蜻的話便想插嘴問這個問題,可他又想緋蜻會有解釋,結果後來一句“小巫見大巫”讓他瞬間住了嘴,直至緋蜻說完他才問。
“隻是我的看法而已。我總覺得小姐是在勉強自己,不瞞姑娘說,我從未見小姐在行醫仗劍時笑過,她做這些就像那些為報答救命之恩的人不顧自己是否喜歡一樣。不過我能理解,畢竟燕大夫和莊主對小姐太好,他們都無所求地將鴻穀和半麵莊交給她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她總不能忘恩負義地棄他們不顧,所以,若是莊主以臨終遺言的形式交代小姐與岑公子在一起,小姐說不定就答應了。”
又是猜測,沒有根據。林漱微微偏頭往馬車外看一眼,恰好看見岑荊在燕京城裏左顧右盼打量著許久不見的家鄉,他自言自語似的說:“和岑荊在一起也不錯。”
“我寧願小姐一輩子不嫁,讓我和梅鐫她們陪著她就好了。”
聽緋蜻話裏略有不屑,林漱偏頭瞧她一眼,她也跟他一樣挑起簾子看外麵。你來北燕這麽長時間有什麽可看的。以為緋蜻是故意避開自己,林漱不依不饒地問了句:“為何這麽說?”
緋蜻看著岑荊的背影對林漱說:“勉強小姐去接受她不喜歡的岑公子,相當於給她身上再壓一份賢妻良母的擔子,鴻穀,半麵莊,雒翂,夠了,夠了,北燕與岑府,算了,算了。”
“你多慮了,岑荊一定會對她好。”
“我不懷疑岑公子的好,我隻擔心小姐會對她自己不好。”
“……”林漱一直感慨於岑荊對駱橪的付出,忘記駱橪的想法,細細思量,緋蜻的猜測很有可能發生。
緋蜻放下簾子轉回頭,故作輕鬆地說:“誰知道呢。希望不會有那一天。”
“別擔心,總會有人適合阿駱的。”
林漱隻是隨口一說,緋蜻卻真的去想他們一路遇見過什麽合適的人——還真有這樣一個人,緋蜻激動地抬頭不小心撞到馬車,她摸著後腦勺小聲說:“林姑娘,我之前在北燕看見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公子,若是把他抓來陪小姐,指不定……”
“指不定什麽?”
“隨口一說,別當真。”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故意勾起林漱的興趣又不說,惹他又問:“為何你們都覺著我適合阿駱?”
像是確證林漱的想法,緋蜻興致勃勃地開始解釋:“首先,林姑娘你是個女子。姑娘以為我們小姐為何不喜歡接近男子,一是因為她幼年時就是被當成小公子培養的,男孩子的身份讓她承受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其二,雒老爺沒給我們小姐一個好印象,他沒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其三,小姐的師父看她是個女子就毫不猶豫地放棄她。若不是燕大夫恰好趕上,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小姐如今能長成什麽模樣我真是不敢想。她是最需要人陪的,也是最不需要人陪的。其次是姑娘你的經曆與我們小姐有些相似,家人當初把她送進鴻穀之後再沒管過她,即便是她後來知道自己去鴻穀是由母親安排父親並不知曉她的去向無法聯係她以至於她錯過母親的葬禮,那種被人拋棄的感覺也從未淡去。姑娘不是說自己被家人故意支使來黔安城找親人結果什麽也找不到,仿佛被家人拋棄一般,或許就是這樣小姐才跨出接近你的第一步。而且林姑娘你很幸運,很機靈,很有原則,性格偶爾張揚卻在我們小姐的接受範圍之內,機遇抓得不錯,總是在我們小姐需要時出現——雖然她有需要不會說,你幫忙她不會及時感謝,何況姑娘你的糾纏真的讓人無法拒絕。”
“這樣啊——”陰差陽錯,誤打誤撞,充其量就是巧合,他與駱橪剛好想到一處而已。
在林漱將幾百年前與哥哥相處過程中出現的糾纏與如今他對駱橪耍的無賴相比之時,馬車向左轉一個彎,和剛剛往右轉的岑荊與連叔背道而馳,林漱趴在馬車窗口上望著連叔他們漸漸變小的身影問:“等等,為何我們走的方向與岑荊他們不同?”
“岑公子要去岑府看看,我們直接去何夕樓。”
“我也想去看看。”
緋蜻對林漱的要求不感到驚訝,她拍拍馬車說:“去岑府。”
林漱和緋蜻來得慢,他們到岑府時隻看見兩匹馬和幾個守在路口的人。他在緋蜻的帶領下走進隻有門架子的岑府大門,看見岑荊過去的家在廢棄之中雜亂之中荒蕪之中消沉寂靜。岑琅出事距今將近兩年,他出事之後,岑府在北燕的□□中被篡位者一把火燒得熱鬧,林漱以為岑府會像駱橪火燒雒府一樣隻剩廢墟,沒想到情況不錯,圍牆邊上沒被燒斷的樹來年春天繼續抽芽開花,冬天裏稀稀疏疏的綠葉雖然蕭條卻也有生機;平地雜草春風吹又生之後又在冬天幹枯,沒枯敗的顯出一塊一塊的綠色;惹人注意的是一片雛菊,不知是岑府之前種下的幸免的還是後來人出於其他原因栽下的,一叢一簇的黃的紫色粉的小花朵把廢棄之地裝點得新鮮……不過,廢棄就是廢棄,大火並沒有仁慈,樹木下一堆堆交錯的殘枝樹幹黑乎乎的長著青苔長著黑斑,雜草穿過東倒西歪層層疊疊的木架子探出頭來又在東風裏蕭瑟地搖來晃去,惹人憐的雛菊大抵隻是後來之人為紀念一場災難所種,所以除它之外並沒有什麽好風景,據說是岑府藏書樓的地方堆起將近兩層樓高的木板殘骸,岑荊就仰頭站在那麵前,他身旁站著一個櫻花色衣裳的姑娘。
林漱問緋蜻:“那位是誰?”
“枱櫻姑娘,岑公子的表姐。”
“我以為是他的護衛。”
緋蜻疑惑地看一眼林漱,補充道:“的確是。枱櫻姑娘原來是九虞皇族,莊主的堂表兄之女,九虞變亂之後她便隨莊主一道去了江洲,後來又和莊主來了北燕,做了岑公子的護衛。”
原來如此,林漱微微點頭之後就看見從廢墟後麵繞出來的連叔朝他們招手。
“緋蜻,你和林姑娘怎麽來了?”
緋蜻應聲帶著林漱走到岑荊和枱櫻身邊。
岑荊介紹道:“枱櫻,這位是林漱林姑娘。”
“枱櫻見過林姑娘。”微微福身之後,枱櫻抬起頭繼續打量林漱,林漱回以同樣的眼神動作,兩人有點將彼此當作敵人的意思。
片刻之後,林漱不鹹不淡地說:“枱櫻姑娘多禮了,姑娘是岑荊的表姐,那也是我們的姐姐。”
“……”岑荊默然,不知林漱為何有此一說。
“……”緋蜻啞口,不明白林漱為何要這樣講,難道她說的與岑荊並無關係隻是假話。
“……”連叔無話,不在意他們這些小把戲,左右這些事情對他們要做的事沒影響,和駱橪沒關係。
林漱隻是從枱櫻身上感受到一點敵意想還回去而已,沒什麽其他意思,見枱櫻微笑之中夾帶嘲諷,他挑釁地笑笑之後轉頭就問:“岑荊,你何時送我回何夕樓?”
岑荊微微錯愣,一偏頭就看見枱櫻一臉無辜的笑容……他無語了,怎麽無形之中變成枱櫻和林漱之間夾槍帶棒的借口,被冤枉了……作為取悅駱橪的一種方式,作為證明自己的一種方法,作為拒絕枱櫻的一種手段,他轉頭就笑盈盈地跟林漱說:“這就走,你也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