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第一支鏢
龍門鏢局。
甫一進門，便看見一排威武的大獅子，庭院的路九曲回腸，好像有某個機關陣，在這個偏僻的縣城，倒是一個大手筆。
長廊下有三兩個人駐足交談，身上均有一把不離身的佩劍，個個英姿颯爽，幹淨利落，穿的是統一的服裝，類似衙門裏的雜役那樣。
來來往往的有幾個門人在搬運東西，西邊有一側小門，供外來的馬車通行，馬廄裏有幾十匹好馬，一個個噴著熱氣撅蹄子，顯然是剛剛奔波回來。
“哦，這是咱們鏢局剛走的一趟鏢。那可是一個大財主。”領頭的人嘖嘖舌忍不住透露，“那人一出手就是這個數！你猜猜，多少？”
那人伸出一隻手掌，楚蕭想了想，開口道：“莫非有五十兩？”
那人搖頭得意的笑了笑，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就知道你猜不出來，五十兩算什麽！人家直接抬進鏢局一個箱子，裏麵可是足足有一千兩白銀啊！一千兩啊！”
那人說起來就好一陣激動，畢竟在這個地方，一千兩可是巨款，保不準還能成一個首富，可楚蕭不為所動，並不驚訝，反而奇怪那個人是誰，“他押的什麽鏢？竟這麽大手筆。”
“這你又猜不著了吧？我直接告訴你，他上門就說，要我們派人護送他離開苦水村，隻要送他到了皇城，這趟鏢就算成了，一千兩白銀就是我們的了。我們可是簽了鍥約的。”
“去皇城？”楚蕭喃喃。那人並未察覺楚蕭的反常，帶著他七拐八拐的，最後終於來到一個方形的屋子外，一掃方才散漫的樣子，恭敬鄭重起來。
“當家的，人帶來了。”屋子裏過了一會兒傳來一道聲音，“讓他進來吧，你去倉庫裏看看，兄弟們還有什麽要置辦的東西，一並都買了，眼看著天氣就要入秋了。”
“是！”那人一臉忠誠，甚至有些感動，他們沒想到當家的剛收到一千兩銀子的巨款，不但大方的給兄弟們分了例銀，還要給每人一套護具和保暖的衣物，就連煤炭都抬進每人家裏。
整整十筐煤，這一個冬天都不愁會被凍著了。楚蕭沒有錯過領著自己來的人神情中的變化，心中暗暗想著，鏢局這個當家的，倒是會拉攏人心。
屋裏隱約傳來茶杯碰撞桌麵的聲音，想來是在飲茶。楚蕭應聲走過去，整理了一下衣襟，“吱呀——”一聲，推門進來。
入目便是一個身高體壯的中年男人，精神頭很足，一雙眼睛像是動物一樣亮眼，他赤著胳臂，隻穿著簡單的無袖鐵甲，這麽重的鐵甲，他穿起來好似毫不費力，看樣子有些年份了。
男人長著一副絡腮胡，短發，粗眉，長的雖說不上醜，但也和好看掛不上邊。楚蕭淡淡收回打量的目光，沒有到唐突的地步，他恭敬施了一禮道：“當家的，在下楚蕭。”
楚蕭尚未說完，就聽那個當家的朗聲大笑兩聲，“你就是楚蕭？果然是個小白臉，生的真是俊俏啊，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多少達官貴族，世家公子我都見過，雖然我沒有見過皇帝的兒子，可我覺得你比他們生的好看多了！”
楚蕭一愣，隨即繃緊了下巴，他素來不喜別人小白臉小白臉的叫他，奈何他的肌膚怎麽曬都曬不黑。
“怎麽，生氣了？哈哈哈哈。”鍾昊大步流星的走來，一把熱情的攬住楚蕭的肩膀，豪氣衝天的說，“你生的好看是事實，你該感謝你爹娘，若是我爹娘也像他們一樣把我生的好看一些，我管那些不聽話的小兔崽子就容易多了！”
鍾昊爽朗的笑聲，令楚蕭有些意外，他原以為鏢局當家的會是嚴苛不近人情的，那成想竟像是個土匪做派。
鍾昊是誰，恐怕楚蕭剛出生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江湖上闖了幾番雲雨了，毫不掩飾的扯著楚蕭坐下，“我也不瞞你，我以前就是隔壁山頭的土匪強盜，後來被招安做了一陣子領頭兵。”
“那後來……”楚蕭不解，既然到了朝廷軍營入職，怎麽會放著一份肥差不做，反而來這個地方做鏢師呢。
鍾昊又是一陣豪爽大笑，聽起來就知道他氣海丹田十分富足。“最近朝廷不打仗，每天在軍營訓練，太無聊了，我受不了，就跑出來了，後來身無分文，吃不飽肚子，想著幹回老本行。”
“這……”楚蕭還是第一次見說話那麽開門見山，上來就交淺言深的，但也可能就是他拉攏人的一種手段。
“哈哈，後來我一想，我好歹是入了軍籍的人，雖然被剔除了，但總抹不開麵子再去做強盜，後來索性就開了個鏢局，從給一個書上押鏢，押的他的書信開始，我的第一支鏢聲音開始了。”
楚蕭被鍾昊拉著，整整聽他講了一上午的押鏢的故事，雖然聽的很累，但也算是把龍門鏢局的曆史和現狀都了解了個清清楚楚。
“水水水！”鍾昊急迫的催促道，楚蕭又沏了一壺茶，給他倒了一杯，鍾昊一飲而盡，杯子直接放在楚蕭跟前，楚蕭就又倒了一杯。
一直連喝了五六杯，鍾昊才滿意，舒服道：“說了那麽久的話，渴死我了！怎麽樣楚蕭小兄弟，我們龍門鏢局的規矩我都跟你一一詳說了，你真的考慮好了，要做我們這一行嗎？”
鍾昊方才還是爽快粗魯的莽夫，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目光變得銳利而具有攻擊力和威懾力，那種上位者的氣質被他開啟了兩分。
楚蕭回答之前先問了一個問題，“當家的，我們鏢局，最近有沒有京城的單子？”楚蕭一個問題砸的鍾昊摸不準他的想法。
“啊？啊……這個倒還沒有，不過過兩天可能就有了。”鍾昊說。楚蕭挑眉，“我們鏢師打待遇如何呢？”他故意問了一個輕鬆些的話題。
鍾昊眉開眼笑，見楚蕭這樣子，差不多是同意了。他這個人也很講究眼緣這個東西，楚蕭很合他的眼緣，而且一副儀表堂堂的樣子，鍾昊幾乎在他開口說了幾句話後就決定用他。
“咱們龍門鏢局的待遇可比外麵那些差事好多了，每月有七兩銀子的俸祿不說，如果不走鏢的話，還有兩天假期，鏢局裏麵有酒樓請來的大廚，不願回家吃的話，在鏢局裏麵免費吃喝。”
楚蕭一聽。確實有些意動。加上他需要去一趟皇城，人生地不熟的，有鏢局的人帶路作伴，路上也會少了許多意外風險。
不用多想，他便點頭，決定留下，“哈哈哈哈！好兄弟，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我叫鍾昊，以後你就喊我鍾大哥就好，鏢局有你的加入，相信日後一定能更上一層樓的！”
大抵上稍微厲害的人，都擁有一雙能識人的本領。鍾昊直覺認為，楚蕭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人中龍鳳，總有一天會飛黃騰達。
“以後還需要鍾大哥多包涵，多照顧了。”楚蕭客氣道，鍾昊就喜歡和有禮貌有修養的打交道，大概是他自己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對讀書人之類的儒雅之人格外的尊敬。
“你先去那邊報道，我先給你安排一個上手的位置，或者你要是等不及的話，這兩天就可以和弟兄們去走一趟鏢，不要去太遠的，縣城的就可以。”鍾昊細心的叮嚀。
楚蕭點頭稱是。這時外麵有人進來，稟告一些公務上的事，鍾昊沒有時間接待，就讓楚蕭先下去了，差人安排他的去處。
好運來客棧。
客棧櫃台邊的夥計一手支著下巴打盹兒，大白天的，他像個小雞一樣，上上下下不住的點頭，不知道昨晚去哪裏偷東西了似的，好運來客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因為是在縣城，所以客人不多。
客人大多能講究就講究，除了家裏有些小錢的人，一般人沒人選擇住客棧，要是讓他們花一兩串銅錢住宿，寧願在山林裏湊活一晚上，冒著被野獸吃了的風險。
“砰——”地一聲，櫃台上一陣響動，瞬間驚醒了還在打瞌睡的小二，“誰那麽大的狗膽敢打擾——”小二起床氣以來就破口大罵，這裏的人都不講究，可小二眯縫著眼睛，一看清來人的裝扮，後麵更難聽的話，生生的被他給吞進了肚子裏去。
“嘿嘿，客官，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啊？”他頓時換上一副很不自然的討好的嘴臉。這也不怪他，誰讓來人手持一把長劍，而且打扮的一看就像個江湖俠客，或者是……殺手呢？
來人根本不理會小二的話，隻往櫃台上放了一天的房費，然後拎著包裹行李直接上了二樓。小二大氣不敢出一個。
一直等他的身影消失，小二才大喘了一口氣，驚恐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那人一定是個殺手吧？那一身煞氣，嚇死我了！”
黑衣、黑鬥篷、帶鬥笠、身上佩戴一把長劍、不愛說話，這種種特征，完全符合市麵上那些話本裏的刺客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