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公堂之上扮訟師上
明媚的夏日晨光準時灑向長安城的每一株花朵，白夜蓮館後園子那些隨了主人懶惰習性的蓮花們也逃不過被迫起來的命運，紛紛抖擻開了花盤，打起精神來迎接她們最喜愛的主人。
蘇生坐在蓮池邊的石台上，哈欠連連地逗弄著池子裏金尾巴的小紅魚玩。
一個看上去比蘇生略大幾歲的女子搖曳生姿地走了過來，笑吟吟地對蘇生說道：“這池子裏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尾小魚呢，看著倒是活潑得很。”
“許是被這一池子開得正妙的好蓮花吸引來的吧。”瞧著那些聽了她的稱讚後得意得搖頭晃腦的蓮兒們，蘇生忍不住也笑了。轉過頭，她問向女子：“無香姐姐，怎麽了嗎？”
“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剛才暗香傳來消息，銀家的二老、大少爺還有新姑爺都被大理寺壓去了，說是銀二小姐逃獄家人都有協助的嫌疑，不過估計還是上麵的意思吧。”無香說著，一根手指往天指了指。
蘇生拍拍手上的魚食兒站了起來，邊回身往屋子裏走邊問道：“荷生她們呢？”
“荷生去給主子準備出門的衣裳了，阿九鬧著非要去牽那架碧纓玉蓋八寶車，說是去官府可不能丟了場麵，我好歹勸著才改牽那架朱輪華蓋車去了。”說起阿九那丫頭，無香是一臉無奈。
這邊蘇生也是聽得頭痛。那輛八寶車不過是她當初一時興起請工匠造著玩的，長安雖繁華然普通百姓家裏是萬萬不可能有這種東西的，即便是皇親國戚也得是皇帝親賞了才得以使用。要是她們真駕著去官府，再剛巧碰上微服出巡的皇帝大人，那她們也就不用回蓮館，直接在大理寺蹲大牢算了。
搖了搖頭，蘇生往臥房走去，換好荷生準備好的男裝便鑽進了馬車。荷生駕車，阿九車內隨侍，三人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無香並沒有跟著，而是聽蘇生的安排收了胭脂攤子好生照看蓮館。
其實蘇生並不太習慣坐馬車，來古代以後出門她也多是步行。難怪穿越回古代的姑娘們總要抱怨一下坐馬車顛沛流離的痛苦，好在長安城的大道都是十分平坦的，也沒怎麽感到顛簸就很快到了大理寺。
被阿九荷生服侍著下了馬車，蘇生本並不急著進去，隻想慢悠悠地欣賞下這古代最高法庭的風光。隻是到哪都有不長眼的人愛跳出來打擾，蘇生幾人才下車走了幾步，就被幾個紅衣的官差攔住了：“幾位有何貴幹？”
蘇生暗自點頭，不愧是中央政府的工作人員，至少表麵上對平民還算客氣。她客氣地笑著，一邊解釋著“我是銀家請來的訟師”，一邊示意荷生假裝給官差看狀子證明身份，實則是暗暗地給為首的官差塞了一把銀子。果然為首的官差立馬更加和氣了起來，當下也不再囉嗦，果斷就給蘇生放行了。荷生阿九自然也緊跟其後，沒想到卻被攔下了。為首的官差為難地對蘇生說道：“帶隨從的話不太符合規矩……”
見狀蘇生示意荷生趕緊又塞了一把銀子，反正這筆開銷最後都是要找銀家討回來的，眼下蘇生樂得借花獻佛收買人心。總算三人都順利進了大理寺的門，在一個官差的帶領下往裏麵走去。蘇生借機打量了一圈，跟電視上演得衙門大致相同，許是最高審理機構的緣故，倒是要比電視劇中演的氣派得多。
沒多遠便到了審案的大堂，蘇生抬眼看去，銀家一家人正排成一字跪在那裏。而堂上坐著一個一臉嚴肅的年輕官吏，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大理寺少卿了。唔唔，長得不錯嘛。蘇生內心暗讚，這孩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脫了官服換上常衫八成又是一個好俊俏的白麵書生——古代當官的都是這麽年輕的帥哥嗎？不過就是好像有點正襟危坐似的，嗯嗯，有古怪。
蘇生挪動視線，往公堂一側看去，果見一位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正坐在那裏旁聽。單看青年的穿著倒也不顯眼，不過那股子與生俱來的威儀氣場卻是再平凡的衣服也掩蓋不了的。蘇生暗道，皇帝大人果然喬裝而來了。於是不禁歎息自己還真是不怕惹事的，別人穿越了想法設法地躲著皇帝都來不及，偏她還自己找上門來。
不過，這裏坐著的可是真皇帝呐，不是陳道明也不是張國立演的，是位如假包換的真皇帝哎！當然了雖說這位唐中宗在曆史上沒出息是出了名，可好歹也能讓她蘇生飽一下眼福。這麽想著，不禁又多看了一眼，結果卻趕上皇帝見有人來也正往這邊看，一不小心蘇生便與皇帝的視線撞上了。
嚇她一跳啊！要不是得注意儀態，蘇生真想拍拍胸口安慰一下自己脆弱的小心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話說剛才的那一瞬間，蘇生還真有一種以前在考場上不幸跟監考老師對上眼的悲催感呢！
偷偷籲了口氣，蘇生在前，三人終於踏進了公堂。她們在跪在地上的銀家人後麵停住，等著堂上的人發話。
“堂下何人，為何不跪？”
果然一開口就是這句話啊！蘇生暗暗怨恨這位少卿大人，一開始就害她不得不把用濫了的穿越女不跪理由搬了出來：“稟告大人，在下乃是銀家的訟師，在下跪天跪地跪父母，餘者從來不跪。”
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她父母還在現代活得好好的，所以其實她這輩子連父母都沒跪過。然而話一出口蘇生便有點後悔，她這麽講好像有點太囂張了吧？感覺氣氛有點凝固，她默默地抬頭往少卿大人那瞄去，果見少卿大人臉都變色了。
蘇生不禁哀怨中學時代讀的那些穿越真是害人不淺。再偷往皇帝大人那瞄了一眼，卻見皇帝大人正眯著眼睛盯著她，蘇生這才想起其實是她自己看得電視劇太多搞混了，其實最常說她剛才那句話的不是穿越女而是電視劇上的皇帝們。細想也對，在古代社會真正能做到隻跪天跪地跪父母的說到底也隻有皇帝一人罷了。
眼珠一轉，還不等少卿大人開口嗬斥，蘇生便假咳了一聲，火速換上另一種說辭：“在下雖說隻是一介訟師，可並非原告與被告的任意一方，自然是不必跪的。更何況無論怎樣在下也是有功名的人，皇帝陛下也曾開恩，說是有功名之人可以免跪。因這兩點，鬥膽請求大人同意在下不跪。”
蘇生忽然想起，自己這訟師的名頭是買的一個潦倒秀才的。她記得在古代，凡是有功名之人，即便隻是個小小的秀才，隻要沒有犯過罪就可以免跪，了不起就是施個作揖禮。想到這，蘇生也抬起手來，有模有樣地對著年輕少卿作了個揖。
少卿暗暗瞥了坐在一旁的皇帝一眼，見皇帝表情無恙，才點了下頭，允道：“訟師免跪。”其實他還真有點佩服眼前這個少年訟師的膽大包天。雖說的確有著有功名者免跪於官的慣例，但徒有功名卻無官在身者哪有幾個敢真在官吏麵前不跪的。也不知這人是應了自古英雄出少年，還是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已。
聞言蘇生暗樂，心想她都把皇帝開恩的巴結話搬出來了，不怕皇帝會不答應。坦白說要是真逼她下跪，她肯定會帶著荷生阿九掉頭就走，什麽金家銀家的她才不會再管。為了銀子就讓她這個現代人下跪，那也實在是太劃不來了。
這時又聽少卿大人再次發話道：“訟師可以不跪，隨行侍女因何不跪？”少卿知道這兩個侍女能被帶上來絕對是買通了自己的下屬，此刻當著皇帝陛下的麵他也不好直接責難，那絕對是抬起巴掌打自己臉，所以隻等著下了堂再找那起子貪贓枉法之徒算賬。
“回少卿大人，訟師可以不跪，首先是因為訟師非原告也非被告。所以既是訟師的侍女，自然也非原告與被告中的任何一方，在下認為當然也可以不跪了。”一席話堵得年輕少卿臉都要抽筋了，這種情況他從官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恨不得收回自己剛才免其不跪的話，罰他們跪上個三天三夜才解氣。
其實一邊的荷生與阿九也有點納悶，本來她們都準備要跪下了的。蘇生自己不想跪她們理解，畢竟她們家姐姐蘇生大人那可不是肯跪任何人的主，可她們卻是無所謂的。過久了凡人日子，凡人的規矩她們都清楚得很，覺得並沒有什麽。更何況在這世上，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到哪都是身份低的跪身份高的，早已經司空見慣了，反倒是蘇生的執著讓她們有點不解。
“侍女也免跪。”年輕少卿好不容易才擠出這麽幾個字，再看皇帝好像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於是趕緊一拍驚堂木，開始步入審案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