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田觀誣告,聖心多變
朱常英望著田觀,身上升騰起一股威嚴,年紀雖輕,依舊令田觀的心神為之震顫:“田卿,你先不要急著認罪,等何卿來了之後,你們一同訴說。”
朱常英麵無表情,這股威壓源自權柄,天子執掌江山,自有威嚴。
而對於田觀來說,生死榮辱就在皇帝朱常英的一念之間,自然十分緊張,隻是,他也知道想要擺脫危機,就必須抓住眼前機會。
一念至此,田觀跪在地上,頭也不抬地說道:“聖上,這次的事情是臣太過衝動,得了消息後就自作主張,歸根結底,是臣的私心作祟,想要爭功為聖上分憂。”
“你知道自己有私心就好,這次……嗯?”朱常英先是點頭,跟著從那話中品味出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來:“你這話什麽意思?陷害秋闈會元,怎還成了為朕分憂?”
田觀的心裏鬆了一口氣,因為皇帝的驚疑本在他的計劃之中,之後的事,隻要按照原本計劃好的說出來,就行了,至於皇帝話中透露出的信息,田觀並未在意。
當然,對於接下來要說出來的話,田觀還是有些顧忌的:“郭臻這小子,我本過於輕視,如今知道厲害,應該設法補救甚至加以拉攏,但為了穩固地位,隻能繼續得罪了,隻是此人潛力不凡,文動諸考官,這種人一旦得罪狠了,後果太可怕了,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就絕對不能再讓他有翻身的機會!”
這個念頭在田觀的腦海中閃過,立馬堅定了他的念頭,緊接著,他深吸一口氣,微微起身,但並不抬頭去看朱常英,低聲說道:“啟稟聖上,臣這次出手固然是有著私心,您也知道當初程膺曾經辱我,是以才有心要以這郭臻為突破口……”
但田觀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朱常英打斷了:“你可知道,因為你的私心差點令朕錯失賢才?”
朱常英這話隱含怒氣,令田觀心中一顫,但很快,這位朝廷重臣就鎮定下來,雖然隻是簡單對話,但一言一行其實都決定命運,不容有半點退縮。
想著想著,田觀再次將頭低了下去,接著說道:“聖上,臣想說的並不是這個,科舉掄才大典乃是國之大事,若無內情,臣豈敢做下如此之事?”
田觀這句話無疑是承認了插手科舉,這可是不小的罪名,要是傳出去,丟官都是輕的,很可能直接被流放。
大明對讀書人頗為寬厚,除了太祖朱元璋中後期性情大變,殺了不少讀書人外,其餘皇帝都還算克製。
不過,皇帝畢竟是人,有著七情六欲,在他的跟前,有時情感要比法製來的有用,很多罪責在皇帝看來有可能隻是臣下的一時衝動。
這裏麵的關鍵就是要把握好度,把握住了,就會讓皇帝覺得是為了“爭寵”,表麵責罰,心裏則是欣慰,有種自己人的感覺,即便給予懲罰,也會基於人際關係而不是國法律令,如此一來,自然不會太過嚴厲。
田觀正是抱著這樣的目的在與朱常英說話,皇帝的怒氣固然讓他膽戰心驚,卻也知道是難得的機會,隻要將這股怒氣引導得當,就能得償所願。
是以,田觀立刻就抓住時機出言道:“聖上,臣的目的確實是針對郭臻,隻是此人卻算不得賢才,而是對聖上懷有恨意的大惡之人。”
“郭臻之師程膺之前被貶,乃是罪有應得,聖上仁慈,隻是將程膺降職調出京師,未曾給予重判,可郭臻卻多有為其師叫屈的言論,甚至揚言掌權之後,定要讓其師重返內閣。”
“郭臻如此種種,名義上是尊師,可暗裏卻在指責聖上處置不公,像他這般對聖上懷有恨意的大惡之人,如果得了會元,混入朝堂,必會對朝廷、對聖上不利。”
“你說什麽?”朱常英聞言一愣,瞪大了眼睛:“郭臻為其師叫屈?揚言要助其師重返內閣?”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的在朱常英心中生出,同時,腦海中出現昔日程膺被禦史彈劾,‘證據確鑿’時卻死不認罪的場景,更有程膺在內閣執政期間,屢屢頂撞自己,不給自己麵子的一幕幕。
回憶結束後,朱常英凝神再看田觀,隻見對方麵色凝重、嚴肅,跟著又轉頭朝白麵老者看去。
白麵老者聽了田觀的話後,眼神略有跳動,旋即恢複如常,他注意到皇帝的目光,微微欠身道:“老奴已派人去搜集郭臻的生平事跡了,會元身份不同,需要細細分辨探查,很多事情都不能放過,事無巨細都當搜羅,所以還未匯總過來,他是否說過這般話語卻是還不確定。”
作為皇帝的身邊人,白麵老者很清楚皇帝與程膺之間的齷蹉,雖然他很欣賞郭臻,但在不了解具體情況前,他並不想出言幫郭臻作保。
朱常英仔細考慮後,做出決斷道:“田卿,這事不能隻聽一麵之詞,但你既然敢說出來,想來不會是無的放矢,那就等這個情報被確定了再說其它,先下去吧。”
朱常英說是這般在說,但心裏卻是信了幾分。
這也是田觀的厲害之處,人人都有先入為主的行為習慣,特別是誣告之人言辭鑿鑿的時候,更容易輕信。
也正因為這個緣故,曆史上奸臣誣陷忠臣造反,才能屢屢成功,因為有些東西根本無證可查,或者說太容易製造證據。
田觀這人最擅察言觀色,見到朱常英這個反應,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連忙向朱常英叩拜行禮:“謝主隆恩!”
朱常英沒有回話,隻是朝田觀擺擺手。
田觀也沒在意,從地上站起來,大明的士大夫地位不低,就算麵對皇帝輕易也不會跪拜,由此也能看出田觀這次的擔心程度。
跟著,田觀被人領著從禦書房離開,正好看到迎麵走來的何曄,心中立刻迸射出一縷怒意:“這次的事情如果沒有何曄這廝推波助瀾,我是絕不相信的!”
這樣想著,兩人擦肩而過,互相之間沒有任何招呼。
“何曄這廝是要與我撕破臉皮麽?”田觀冷笑起來:“可惜這廝還不知道我已暗做布局,隻等聖上確認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