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聽秦部說了這麽多關於樓忱的底細後,最大的影響就是再一次見著話題中的人物時,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用一種觀察的眼神瞅著對方。樓忱坦坦蕩蕩的接受蕊曉的審視,問:“在看什麽?”
“看你為什麽那麽想要洛川圖訣。”
樓忱的臉上立刻就有一種防備的神色:“秦部都跟你說什麽了?”
蕊曉覺得如果跟樓忱說了實話,說不定真的就有可能發生同門相殘的慘劇。然後她就老老實實的說:“倒是也沒說什麽,就是說你樓忱是一個大孝子,為了慈母的心願不惜鞠躬盡瘁。”
樓忱的臉色雖然變了,但是也沒有變得更難看。蕊曉本來還期待等著他生氣的模樣,沒想到他竟然能克製住。這讓她心中還是很失望的。樓忱望著蕊曉,還算平靜的說:“他多嘴告訴你,你為何還要告訴我?你就這麽想激怒我?”
“可是你也沒有生氣啊,反正即使我不承認,你想知道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這裏哪兒都是你的眼睛你的耳朵。”
樓忱不再同她打太極,從懷中慢悠悠的抽出一張紙,慢悠悠的展開。樓忱捏著紙在蕊曉的眼前晃悠了一下。雖然蕊曉並沒有看清上麵究竟寫了什麽內容,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明顯認出了上麵的字跡。蕊曉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搶,而樓忱僅僅是稍微一抬手,她就是踮著腳尖都碰不著那張的紙的邊緣了。
“給我。”
“為什麽?”
“這是柏叔的字跡。”蕊曉不知該不該緊張,不過對樓忱說話的時候,聲音忍不住提高了許多。
樓忱看著簡直是理直氣壯的蕊曉,故作疑惑的說:“這是他寫給我的,為何要給你?”
“寫給你?為什麽?”
樓忱將信舉到自己的眼前:“這是給我的信,上麵寫的清清楚楚。難道你還想在我這兒收到他寫給你的家書不成?”
“是誰把信送來的?”
“餘陽。”
“那他說了什麽沒有?”蕊曉問道。
“沒有,不過我倒是多嘴說了一句,他若想見見你是否安好便可以見到你,沒想到卻被他給拒絕了。”
蕊曉的臉色頓時就變成了一塊青一塊白,她瞪了樓忱一眼:“你隻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你這就是在多嘴。柏叔究竟都寫什麽了,是不是你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
蕊曉這話若是真的有什麽問題,也僅僅是語氣中帶著諷刺的意味而已。可是她這句話剛說完,樓忱的眼神一變,仿佛被某句話某個詞觸動了一樣。他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整,然後迅速恢複如常。蕊曉眼尖,瞅著了他的變化,便在心中將自己是話又重複了幾遍,最後覺得大概有問題的,似乎也就是“得償所願”這四個字了。
想到這裏,蕊曉立刻就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問題,便拿出凶狠的眼神瞪著樓忱。
“上麵說到,多謝玄鷹堡照顧你同雲粼姑娘。”
“挺像是柏叔會說的話,冷嘲熱諷誰不會。那他有沒有提及,你派人裝作劫匪,結果害的我同雲粼姐差點都沒命的那件事?”
這是蕊曉第一次在樓忱麵前談到這件事,不過在說出口以後,她覺得輕鬆了許多,下麵就隻是在等著看樓忱的態度而已了。樓忱竟然沒有矢口否認,反而還用一種不滿的語氣說:“你也知道自己差點就沒命了,若不是你不怕死的衝上去,你根本就不會遇到半分危險。”
“聽你這意思,倒是要怪我不惜命了?”蕊曉冷笑著說。
樓忱的臉上忽然就流露出一種很奇怪的神色,帶著不解和避閃。他微微抬高視線,不再看蕊曉,而是將手中的信遞到了蕊曉的眼前。蕊曉沒心思管他在想些什麽,捧著那張紙就迅速的走到了離樓忱有兩三步遠的地方。
這又不是寫給樓忱的家書,所以自然沒有多少內容,而許多話又帶著含沙射影的意思,蕊曉看了兩眼後就開始感歎說:“柏叔在我麵前可從來都沒有這樣刻薄過,他倒是不害怕你惱羞成怒拿我消氣泄憤麽?”
“可能是因為在他眼中,我還沒有不堪到那種程度。”
“都已經當壞人了,你還要撈一個君子的美名不成?再說了,若柏叔知道我們在你這裏好吃好喝的話,你還想怎麽從他口中得到洛川圖決的消息?”
樓忱輕描淡寫的瞥了蕊曉一眼後平靜的說:“這就要看看你是如何扮可憐的了。我若是真的被人當成了冤大頭……”他停頓了一下,露出一個帶著威脅成分的微笑,“我現在就先提前賠聲不是,到時候你無論該遇到什麽事情,也千萬別覺得委屈,誰讓你是在壞人手中的。”
蕊曉皮笑肉不笑的說:“你少拿這種話嚇唬我,雖然現在你沒把我怎麽樣,但是我也沒把自己當你這兒的客人。”
樓忱的臉上又是那種不太自然的表情,他張嘴似乎說了一句什麽話,但是蕊曉根本就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麽。等她出聲詢問的時候,樓忱僅僅是瞥了她一眼。
蕊曉隻好將注意力從新放到回到信上:“柏叔真的說出了勞煩照顧這種話了……”
“他是你的叔叔,親叔叔,以後見麵了,難道不該改口麽?”樓忱出其不意的提醒道。而蕊曉連頭都不抬,略顯平靜的說出來一句:“至少也該等著他親口告訴我才是。”
“隻希望蘇先生不要怪我多嘴才好。”樓忱說完,看到蕊曉一臉微怔的表情,便問她此刻又在發什麽愣。
“隻是有些不習慣,從小到大都是喊柏叔而已,連他姓什麽名什麽全都不知道。聽旁人口中說起,簡直就像是陌生人一樣。”
“你也是姓蘇的,即便不改回名字,至少也要用回本姓才對。如果有人喊了一聲蘇姑娘,你是不是也要愣上半天才能反應過來?”
“蘇朝陽麽?”蕊曉衝樓忱苦笑了一下,“這也許真的就是我的名字,隻可惜我並不是她了。現在想做回蘇朝陽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都要忍不住想著,若是沒有洛川圖決,自然就不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我肯定還會是蘇朝陽,然後,我又會一種怎樣的生活,會不會成為利害的大夫。我的父母是什麽樣子的人,我隻是聽旁人說起過,像是離我很遠很遠一樣,遠的即便是想也想不出來的距離。樓忱,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那個東西,那你又會有什麽改變什麽?”
樓忱的臉上雖然露出不屑的笑容,但是片刻之後還是回答道:“我沒有這樣想過,不過若是沒有洛川圖決,那我父親也許到現在還活著,而我則是癡迷武學不敢的精進。”
“你父親?難不成也是——”
“秦部沒有跟你說過?我還以為他已經將我所以的事情都抖落給你了。”
“沒有,不該說的話其實他還是不會說的。”
“既然這樣,我自己更不會輕易的說出來了。”
蕊曉捏著信遞向樓忱的方向,嘴上卻說著:“我覺得還是應該由我保存這封信比較合適。”
樓忱伸出的手稍微一頓,而蕊曉趁機就把手往回撤。
“為什麽?”就在樓忱詢問的時候,蕊曉已經將信疊的方方正正的了。
“什麽為什麽,這是我的親叔叔寫來的信,我倒是想問一問我為什麽不能自己留下它。”
樓忱看著她,也沒有阻止她,隻是說:“可是留下它又有什麽用?”
蕊曉立刻就沒好氣的說:“這世上是不是對你來說沒用處的東西甚至是人都沒有留下的價值了。”
樓忱竟然思考了片刻後才是回答到:“你這說得就太籠統甚至是誇張了,我想了一圈,可還沒有發現真的有什麽東西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的。若是真的有這種東西,那這個東西又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存在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問題很有意思,還是蕊曉已經和樓忱杠上了,她琢磨了一會兒後,竟然指著自己的鼻尖對樓忱說:“那麽我呢,對你說,我是不是很有用處的,多大的用處?”
“如果你一定要這樣說的話,那也可以……你的用處全部都是個洛川圖決這四個字掛在一起的,你現在該知道你是多麽的重要了吧。”
沒想到蕊曉根本就不滿意這種回答,她用手指重重的點了點鼻子,強調似的說:“如果我同洛川圖決沒有任何關係呢,那我對你來說還有用處嗎?”
樓忱想了想,將蕊曉和洛川圖決分開,沒有洛川圖決,她便隻是她了,蕊曉,或者蘇朝陽,或者是別的誰。可是若不是洛川圖決,他又怎麽會和她糾纏上。
最後,樓忱輕聲的說了一句:“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麽對於樓忱來說,你這個人是沒有半點用處的。”
蕊曉覺得樓忱這句話說的有些怪,仿佛有別的意思似的。不過樓忱已經準備離開了,蕊曉沒有追在他後麵問,因為她還要再看一看柏叔的親筆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