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蕊曉在樓忱手上被折騰了幾天,期間各種心酸悲苦,讓蕊曉也不知道他這究竟是在救自己的小命呢還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好歹也是略見成效的,蕊曉精神抖擻的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樓忱用一種滿意的眼神看著她,仿佛蕊曉就是被他養肥了的鴨子一樣。那眼神看的蕊曉心中直發毛。沒人清楚蕊曉究竟是不是被樓忱這種眼神給嚇住了,半夜千棗聽著動靜,托著燈過來一看,蕊曉咳出來的血幾乎將一麵被子都給染紅了。
千棗不是沒見過這麽血,但是蕊曉這幅單薄的身板,吐出來這麽多血也就離見閻王爺不遠了。
這一次倒是大夫來的比樓忱還快,老大夫瞥了蕊曉一眼,然後果然的往她嘴裏塞了兩粒藥丸,然後就坐在一邊開些寫方子。蕊曉吞下藥丸之後,咳血慢慢減輕了。
藥方子的字數理應不會太多,但是千棗見他寫了半天依舊沒有停筆,於是便湊過去問這方子怎麽這麽多字。老大夫平靜的捋了一下胡子道:“這不是方子,這是老朽些的家書。這位姑娘老朽是無力回天了,我先寫了家書,免得堡主怪罪下來老朽沒半點準備。“
千棗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很好看:“這人還有一口氣在呢,您怎麽能連看都不看一眼?“
“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樓忱正好聽見這一句,他大步跨進來:“什麽無能為力,她分明都已經開始慢慢恢複了。”
這話他說的很肯定,不過房中血腥味衝鼻,樓忱頓時就啞然了。方遠竟然也跟來了,看著眼前這幅情景也知道大事不好了。
“這怎麽可能,即便不能幫她徹底治愈,至少不會越來越嚴重才對。”樓忱很少露出這種失措的表情。
方遠心想若是她死在了玄鷹堡,先不論蘇重柏他們肯定都知道蕊曉的身體情況,但是這個黑鍋也是要背定了。
樓忱看著幾乎與死人無異的蕊曉,忽然就下了決心,轉身就走。方遠愣了片刻,忽然就意識到他會去做什麽,連忙就追了上去。千棗見他們來去匆匆,根本就沒有出任何主意,心頓時就涼了,覺得蕊曉今晚上估計就撐不過去了。
“爺,這萬萬不可,先不說寒毒掌的解藥有多珍貴,您若是救了她,,那旁人自然就知道玄鷹堡和寒毒掌有關係。”
“她要是死,就什麽都沒有了。”樓忱堅決的說。
方遠猛地跳到他的麵前,伸出手臂攔住他:“爺,您明知即便沒有蕊曉姑娘,也是有法子從蘇重柏口中得到洛川圖決的下落。您為何非要救她不可?”
樓忱頓住腳步,他盯著方遠一字一頓的問:“你究竟想說什麽?”
“爺您總說秦少為了兒女情長誤事,而您這又是什麽?”
“你說我同秦部一樣,都,都喜歡蕊曉那丫頭?”樓忱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狂怒了。方遠卻根本不害怕,紋絲不動的擋在他的麵前,繼續說:“爺,屬下隻是想提醒您想清楚。”
“再想下去,她就死透了。”樓忱揮開方遠。方遠跟在他身後不屈不撓的說:“爺,屬下並不是想阻攔爺,隻是希望您能想明白自己為什麽一定要救蕊曉姑娘。”
樓忱表情一僵,轉瞬有恢複如常:“我自然明白。”
方遠不再阻攔,恢複到往常那個樓忱說什麽他便沒有異議的做什麽的方遠了。
樓忱麵上平靜,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之前全是擔心,怕蕊曉在他沒有回去的時候撐不住了。可是現在,聽了方遠的話,擔心中又帶著驚恐。
方遠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若是老夫人知道您救了人怎麽辦?”
“那就先瞞著。”雖然那之後也是一件麻煩事,但是樓忱現在已經顧不得琢磨那麽多了。先救了蕊曉,然後琢磨清楚為何一定要保住她的小命,最後再想法設法麵對母親。這些事情就這樣一件一件的來辦最好。
老大夫在樓忱離開之後繼續動筆寫他的家書。蕊曉已經停止了咳血,千棗不知道這是因為那藥有作用,還是她把能吐出來的血都吐的差不多了。
蕊曉與老大夫竟然想到了一處,緩了一會兒後等到終於有了說話的力氣的時候,便開始向千棗交代後事。
千棗讓她閉嘴歇著,不要說這麽不吉利的話。蕊曉便反問:“我若是不說,你可知道我究竟是想被埋在揚州還是榆城?”
“那也不用說,現在還沒到時候。姑娘你會沒事的,上一次也不是這樣撐過來了麽?”
“你就聽一聽而已。”蕊曉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她說話的時候已經一個字一字的從嘴裏往外冒了。
“不,姑娘,現在先不說,你累了,你先歇一會兒。”千棗安慰她。
“隨便你,可你至少幫我向樓小九轉告幾句話。”
“姑娘您啊就放過我吧,您的那些話我可不敢轉述給堡主,您就等著他當著他的麵說最好。”千棗故作輕鬆的說。
“既然壞話不能說,那至少告訴他,讓他多為自己著想,總不能時時刻刻為了別人活著。”
“這話你也可以親口跟他說。”
“我若是親口對他說,肯定也隻說些難聽讓他生氣的話。我客死異鄉便罷了,身邊連半個親朋好友都沒有,這是何等的淒涼。”蕊曉努力說完,然後累的閉上了眼睛。
千棗本來還想繼續安慰她的,但是蕊曉卻是一副疲憊的不想再開口的模樣。千棗小心的將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老大夫這個時候已經寫完了家書,疊好後揣進了胸前。他低聲對千棗說:“寒毒掌無人可治。”
“可是她之前明明就撐過來了。”
“上一次是上一次,這一次是這一次。”
“什麽是寒毒掌?”
“幾十年前在江湖上掀起不少血雨腥風的一種掌法,死了很多人,不過在十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也沒有聽說有誰中了寒毒掌還能活下來的。”
“既然是十幾年前才銷聲匿跡的,那她那時候才該多大?難不成會寒毒掌的人就是當年殺了蘇神醫的人?”
“寒毒掌在江湖上隻出現是不到十多年,那時候隻怕像你這般年輕的姑娘還沒有出世。會寒毒掌的人是死了還了老了,誰也說不準,但是那些年,老朽還是見到過幾位中了寒毒掌的人,全都是渾身冰涼,吐血衰竭而死。”
“可是上一次堡主不就是救回了姑娘麽,這一次堡主怎麽就不試一試了?”
老大夫說:“生死由命。難道堡主還有靈丹妙藥?”
“我既然能救她第一次,自然也能救第二次。”樓忱進來,他瞥了大夫一眼:“這兒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老大夫的臉上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就鬆了一口氣,。千棗本來還想問這大夫走了那怎麽能行的,結果下一個被趕出的人就是她了。
她在門外等著,片刻之後,方遠也出來了。有他守在門外,沒人敢將耳朵貼在門上鬼鬼祟祟的偷聽了。千棗忍不住向方遠問了一句,結果對方僅僅是告誡似的看過來一眼,讓她頓時就下來了。
樓忱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之後,周圍頓時就安靜下來。蕊曉沉重的呼吸仿佛就在他的耳邊。他坐在床邊將蕊曉抱起來。蕊曉軟綿綿的靠在樓忱身上,她悠悠轉醒,但是意識已經不清楚了。她瞥了一眼樓忱後,用幾乎是耳語般的聲音說:“我有些話,是對你說的話,但是已經告訴,告訴千棗了。”
“有什麽話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若是惹人生氣的話,那你豈不是害了別人?”
蕊曉的嘴唇動了動,仿佛是一個微笑的表情。她道:“我真是累了,讓我歇一會兒。”
樓忱看著她繼續陷入人事不省之中。他看著蕊曉的臉,心想自己若是不管她的話,那麽她今天是必死無疑,她會在睡夢中離開,這應該並不算痛苦。
“你說,我該怎麽辦?是救還是不救?”樓忱低聲問蕊曉。
“你若死了,不僅蘇重柏會將責任歸到玄鷹堡頭上,就連秦部,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喜歡你,不過我倒是要提醒你兩句,秦部那人風流慣了,你自己可要小心一些。”說到這兒,樓忱幾乎能想象出蕊曉不依不饒反駁的樣子。當她沒道理可用的時候,就該胡攪蠻纏或者翻臉不認人了。明明麵對著一張蒼白的臉,但是樓忱卻能想象得到蕊曉張牙舞爪反駁、挑釁的模樣。
樓忱沒想到她的這些表情已經刻在了他的腦海中了。
“我為什麽要救你,你肯定會說我是為了洛川圖決。我倒是寧願是為了洛川圖決而不得不救你,至少也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解藥隻剩下一粒,中了寒毒掌的後沒人會活下去。若是救了你,若是傳出去,玄鷹堡到時候隻怕更不太平了。”
“可是,你若是死了,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你了。我不在乎蘇朝陽是生是死,而你對我來說,至少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