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各懷心事
“你還會看書?真讓我意外。”
卓英爵不露聲色地審視著她平靜無瀾的麵色,精致而冷薄的唇角緩緩上翹,神色令她捉摸不透。
其實,那天葉微瀾才第一次得知那幅畫的名字,原來是叫《花間霧》。
而她之所以篤定那幅畫是贗品,並非她懂什麽心理學,而是因為真品現在正好端端地掛在葉家別墅地下室的暗門內,那裏不僅僅有這幅真跡,還有不少她父親畢生的珍藏,隨便拿出來一件都是價值連城。
“對了,田中澤也先生找到了嗎?”葉微瀾忙岔開話題。
“找到了,人受了點兒小傷,已經送到大阪的醫院中接受治療。”卓英爵驀然凝住薄唇,半響又冷然道,“那個冒牌貨我還在查,不過多久就能把那個人揪出來。”
葉微瀾心裏咯噔了一下,旋即低聲道:“卓總,如果找到了你打算怎麽處理那個人?”
“你說呢?”
“我沒什麽可說。”
“他侮辱了你,你難道不想讓他死嗎?”卓英爵眸光幽若冰潭。
“您也侮辱過我,但我卻從沒有想過讓您死。”葉微瀾牽起幹澀的唇,笑容是苦澀中帶著薄寒。
原來昧著真心說謊是這麽難受的事,她分明恨透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她都恨不得三刀六洞殺了他把他拖出去喂狗,可現在卻礙於他的淫威不得不忍辱負重地撒謊。
卓英爵頓時眸中燃起怒意,緩緩逼近她蒼白的臉:“你拿我跟那種人比?”
“那種人也不過是男人。”葉微瀾幽幽抬眸,對上他沉熾的視線,“像我這樣的女人還有資格選男人嗎?從來都隻有男人選我而已……”
卓英爵頓時怒火直衝上腦,如獵豹捕殺獵物般猛地將她柔軟纖細的身體按在了沙發上。
“葉微瀾,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
“故意氣我,故意刺激我,惡心我!”卓英爵黑白分明的眸仿佛被怒火炙烤著,冷峻的臉龐甚至氣到扭曲。
“那您要我怎麽說?要我沒有自知之明,自以為受了您一點兒恩惠就嚷著讓您為我出頭為我報仇嗎?我算什麽東西……我何德何能讓您這樣的人物為我煩憂?”葉微瀾忽然像釋懷了,又像自暴自棄地露出苦笑,“卓總,您到底想讓我怎樣?我到底該怎麽樣求您告訴我吧。”
卓英爵用熾熱的目光深深攫住她潮濕幽怨的眼神,這一連串的詰問就像一擊一擊的重拳打在他心坎上。他隱約感到原來那顆如頑石般堅硬的心髒無聲地裂開了一絲縫隙,雖然看起來不足為懼,卻還是在冥冥之中令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夠了,住口。”
卓英爵深深呼吸竭力讓自己平靜,然後狠狠放開了她,隻留下酸痛的力量還刻在她肩上。
“如果我再聽你說這種話,我一定不會饒你。”
葉微瀾心懷惶然地看著他摔門而出,瞬間猶如在水中閉氣太久終於衝破了水麵般用力地喘息起來。
卓英爵嫉惡如仇,睚眥必報,這次他在這件事上吃了虧他必不會善罷甘休。就算不是為了她,他也一定會把佐藤涼揪出來嚴刑逼供,讓他供出誰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想到這裏,葉微瀾不禁心生寒噤。
她不怕佐藤涼供出卓曦熠,總歸卓曦熠有的是辦法對付卓英爵。她怕的是佐藤涼架不住施壓把她供出來,那可就全完了。如今的她既要為卓曦熠辦事又要博取卓英爵的同情和信任,隻覺每分鍾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
但她沒辦法,這是她選擇的路,她必須咬緊牙關走到最後。
果不其然,卓英爵剛一回到房間便將沈赫叫了過來。
“田中澤也那情況如何了?”他剛與葉微瀾吵完,說話氣難免不順。
“已經好很多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
“那就明天下午去他那一趟,我還有些話想跟他談。”卓英爵頓了頓,又道,“帶上葉微瀾,讓她當翻譯。”
“是,總裁先生。”
“那夥人查的怎麽樣?有沒有吐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卓英爵煩悶地抽出支煙叼在唇間。
沈赫搖頭歎氣道:“什麽都問不出,他們都是那個冒名頂替的人在日本各個幫派裏召集的閑散人員。他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男人。”
“那幅假畫呢?可不可能在上麵提取到他的指紋去資料庫進行數據匹配?”
“那人處理的很幹淨,什麽線索都沒留下。我派人把那間宅子搜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線索。”
“布局嚴密,滴水不漏,這行事作風倒讓我想起個人來。”卓英爵修長勻稱的手指彈了彈煙灰,薄涼的唇漾起冷酷至極的笑意。
“您懷疑大少爺?”沈赫靠近他一步沉聲問。
“不然這麽卑劣的手段還誰能想出來。卓澤煜?他不敢。卓煥榕?她還太嫩。換別人,沒人知道咱們要來日本找畫的事,隻有他卓曦熠知道,不是他還能有別人?”
卓曦熠掐斷了吸了一半的煙,手微微攥緊青筋繃出。這麽多年鬥習慣了,以至於他隻要一遇到點兒麻煩事就會無腦第一個懷疑卓曦熠。當然他的直覺總是很準,他那位大哥每次必不會令他失望。
“可是您告訴過他咱們會來日本嗎?咱們的行蹤是全部對外保密的,包括咱們到了日本後的安排。大少爺他又是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仿佛每一步都算在了咱們前麵,每一步都踩在了點兒上。”沈赫在審時度勢方麵有著不輸卓英爵的敏銳直覺,此刻更是把心中的顧慮全盤托出,“您不覺得這件事內有蹊蹺嗎?”
“你認為,我身邊有人跟卓曦熠裏應外合嗎?”卓英爵微皺劍眉,目光陷入深沉的思忖。
“我隻是怕,但我不能咬死這件事。”
“你去查跟著我來日本的那幾個保鏢,包括飛機上侍候的人,統統徹查一遍。尤其是他們的手機,你不是安裝了追蹤和監聽嗎,他們最近跟誰聯係過都給我調出來挨個查。”卓英爵雖不信自己身邊敢有人吃裏扒外,但他生性多疑,沈赫竟然說了他就要多個心眼防著。
“那……葉小姐呢?您也要查嗎?”
沈赫的問話令他一時心裏很不舒服。可他又不願表現出來,隻得漠然回答:“你監控她的手機就是,其他的,不用你管。”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卓英爵帶上葉微瀾去探望了真正的田中澤也。田中對卓英爵的出手相救表示感激,但對於《花間霧》的下落卻是愛莫能助,因為他也不知道那幅畫被田中荷哉送給了誰。
“家父廣交天下好友,是個率真隨性的人。他經常喝醉了酒就把自己許多得意的作品拿出來送了朋友,我攔都攔不住。”田中澤也無可奈何地笑道。
“那些畫在別人眼裏可是千金難求,田中荷哉先生就這麽拱手送人不會覺得心疼嗎?”葉微瀾忍不住問。
田中澤也笑著搖了搖頭:“家父是個淡泊名利的人,他熱愛的是作畫這件事本身,至於作品他並沒有世人看得那麽重。若遇到有緣人他便會慷慨相送,絕無留戀。因為那些在他看來再美也不過是身外之物。”
葉微瀾不禁對田中大師的為人超然出塵的心性感到驚歎,那恐怕是她這種人這輩子也打不到的人生境界。
卓英爵始終站在一旁默默注視著她,隻覺此時談吐優雅,神態端麗的葉微瀾是何等美好,美好得讓他覺得帶她在身邊便是炫耀。
告別了田中澤也,卓英爵與葉微瀾走出醫院站在大門口。在等待沈赫取車的空檔一同看著醫院院區裏秋葉似火的美景,一雙亮眼的人影立在黃昏中,各懷心事。
“卓總,您的傷好些了嗎?”葉微瀾見他剛才舉止還有些不自然便想著那傷多少也有點兒自己的責任,便輕聲問。
“你這是關心我?”卓英爵頗有些意外地瞥向她。
葉微瀾羞赧地收斂了視線,垂目不言。
“好多了。”卓英爵淡淡地回答,半響又冷漠地補充道,“回去後,在這裏發生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最近很累,不想再添麻煩。知道了嗎?”
“是,卓總。”葉微瀾乖覺地應著。
又默默站了一會兒,沈赫開著車由遠處漸行漸近了,卓英爵驀然低聲道:“再給我一點時間。”
“什麽?”葉微瀾怔了怔,沒有聽清他的話。
“沒事。”
他不再重複,隻目不斜視地款步走下樓梯,開門坐入了車內。
葉微瀾極想再聽他說一遍剛才的話,可此時他隻是不耐煩地探出身來衝她喊道:“愣著幹嘛?還不上來!”
日本這邊的事忙完,明天上午卓英爵便要馬不停蹄地趕回S市。雖然他無功而返,但好在是有驚無險地平安無恙,就算再怎麽心有不甘也不能強求太多了。
畢竟他不可以有事,如果他出事那就會引起德恩集團的大震動,甚至會影響到德恩的股價。
最最重要的是,他若出事,卓曦熠一定會開心得買幾百發禮花慶祝,他不能讓那個蛇蠍心腸的男人如此輕易地得到快樂。若有可能他希望他天天因為自己寢不安枕,食難下咽。
他躺在床上幾個鍾頭都全無睡意,那令他苦惱的失眠又來折磨他疲憊的精神了。
卓英爵想起那些與葉微瀾纏綿悱惻的夜晚,他在她身邊總是睡得很熟,睡到無夢。她就是安眠藥,他有了她就有了極好的睡眠,也是神奇。
那女人現在在幹嘛?睡著了嗎?他直勾勾盯著天花板暗忖。
要不要叫她過來,暖床?
忽然,他感覺身體在震動。起先他以為是因為過度乏累而出現了幻覺,但漸漸的,這震動越來越強烈,而眼前天花板上的吊燈似乎也跟著晃了起來。
他猛地從床上驚坐而起,緊張的視線迅速環視四周,周圍的東西都在顫動,像午夜的鬼魅。
手機在這時急急響起,卓英爵起身快速穿衣並接通電話。
“總裁先生!不好了!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