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口是心非
今晚的初雪，洋洋灑灑，如撕棉扯絮般漫天飛舞。
S市的冬天來了，卓英爵心裏的冬天亦是寒潮迭起。
而今晚心裏冰天雪地的人並不止他一個，此時沈赫正獨自坐在昏昧的車中，已這麽如冰雕般一動不動地坐了整整兩個小時。
他潔身自律，煙酒不沾，活得堪比苦行僧。可今晚他卻從車手扣裏摸出了卓英爵落在裏麵的半包煙，手指顫抖地抽出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卻嗆得臉紅流淚，止不住地咳嗽。
他強忍著不適抽光了一根煙，終於把心一橫，發動車子飛速駛向S.FUN。
沈赫腦中沒有任何旁的想法，此刻他隻想著瘋狂向前跑，跑去情人塔去找葉微瀾。
他滿身風塵地打開沉重的玻璃大門，門裏麵的一幕令他倏然心髒像被利器擊中般鈍痛，視線變得模糊。
葉微瀾赤身裸體地蜷縮著躺在地上，整個人仿若已然僵死，就算沒死也是魂飛魄散，散發著殘酷的死亡氣息。
“葉小姐……葉小姐！！”
他喉嚨哽了哽跑到她身邊，脫下外套將她僵冷的身軀裹住可隻覺還不安心，便用盡全力將她抱住，想以此帶給她哪怕是虛薄不值一提的溫暖。
葉微瀾在他懷中緩緩睜開眼，失魂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回去吧……要讓卓總知道了……他一定會罰你……”
沈赫決然搖頭，雙臂又縮了縮，隻覺將她抱得還不夠緊。
“沈秘書……回去吧……求求你了……”她眼底淚光婆娑，再次懇求。
“我帶你走。”
“去哪兒……”葉微瀾幽幽地問，已放棄勸他的想法。
“你想去哪兒我就帶你去哪兒。”
“我想去……找小晴。”她今晚被折磨的心如死灰，隻覺全世界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唯獨小晴那裏，也許還能給她帶來一絲慰藉。
“好，我帶你去。”沈赫深吸一口氣，打橫將她抱起毅然走出玻璃瞭望台。
從S.FUN離開後卓英爵獨自一身冷煞地回到了白綠別墅。
他直挺挺地坐在黑暗的臥室裏一支支地抽煙，恨不得熏黑了自己的心肝肺，用尼古丁鎮痛麻痹快要崩壞的精神。
失眠如鬼魅纏身，他這一刻才發現失算了。
他本以為他用最冷血的方式報複了葉微瀾，實際上卻是連他自己也一起報複了。
不知怎麽，卓英爵忽然腦海中浮現出兩年前那場慘烈的婚禮，葉墨遙倒在血泊中向他求助時的眼神，竟與今晚在他身下向他苦苦哀求的葉微瀾目光是那麽神似。
卓英爵隻覺腦中炸裂似地狠狠痛著，他攥緊拳用力敲著頭，想要用這種以毒攻毒的殘酷方式令這痛楚消失。
葉墨遙，葉微瀾……那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可這一瞬間卻仿佛有了相通的靈魂。
然而卓英爵很快否定了這不著邊際的想法，他認定了她們是不同的。最起碼葉微瀾沒有傷害過別人，光是這點就已強過葉墨遙千倍萬倍。
隻要她不去傷害別人，哪怕她再卑微、再下賤、再放肆，他也能容得下她。
他想到她屈辱的淚水，想到她肌膚綻放時的嫣紅，想到她為了與他對峙生生將浴火按捺的顫栗，想到心髒快要撕裂了。
卓英爵衝進玻璃瞭望塔，可裏麵空無一人，死寂如墳墓。
他霎時嚇得麵色煞白，忙拿出手機撥通了沈赫的電話。
聽筒裏響了數聲卻無人接聽，每響一聲卓英爵的心就像遭受了爆拳重擊。
他又打了一遍，氣得寬闊的肩頭顫抖著。沈赫跟了他這麽多年從來都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哪怕是三更半夜他的電話在三聲之內也一定會被接起。
“總裁先生。”沈赫終於接聽，聲音沙啞。
“葉微瀾不見了！你馬上讓丁澈帶著警衛隊的人去找！”卓英爵焦急地下令，根本沒空理會他剛剛為何不接電話。
“您不用找了，葉小姐她現在正和我在一起。”
卓英爵愕然發怔，蹙著俊眉露出古怪的詫異。
“什麽意思？什麽叫和你在一起？”
“我把葉小姐帶走了，她現在在醫院。”沈赫的聲音不卑不亢，十分平靜。
卓英爵勃然震怒，雙眸泛起血紅的巨浪：“誰給你的狗膽？誰讓你帶她走的？你怎敢違抗我的命令？！”
“葉小姐現在正發低燒，血壓下降且心律失常，醫生說如果再晚來一會兒可能就會有生命危險。”
卓英爵臉頰發燙，隻覺自己被諷刺了，且是極尖銳的諷刺！
“總裁先生，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沈赫嗓音湧著苦澀，“別再為難葉小姐了，她快要扛不住了。”
“沈赫你抽什麽邪風？你到底算誰的秘書？！”卓英爵恨得肝顫，他萬萬料不到沈赫有一天會因為個女人而忤逆他的決定。
“總裁先生，我知道您在乎她。”
“放你的屁！”卓英爵羞憤地怒吼，“誰告訴你我在乎她？她就算死也是她應得的下場！”
“既然在乎，為什麽不能好好對她？”
“好好對她……你覺得她配我對她好嗎？她離開了我馬上就向其他男人投懷送抱，我救了她她不懂感恩反而還出言重傷我，這種女人……死不足惜！”
卓英爵不知自己到底怎麽了，情緒反複無常得像個瘋子。
他明明心裏已決定再次接納她了，可張口閉口還是在用最惡毒的話來咒她死。
“沈赫，我限你一小時之內滾回來，否則你就永遠別在我麵前出現！！”
卓英爵狠狠按斷電話，整個人卻像虛脫了般頭暈腦脹，身體都要被掏空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等沈赫的回電，可手機卻安靜得拔涼，一點動靜都沒有。
此時此刻的卓英爵感到心被挖了個洞，呼呼穿過初冬凜冽的風。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牢牢攥緊的反而更容易失去。他隻想要葉微瀾隻屬於他一人，想得瘋癲想得發狂，可為什麽會難如登天。
醫院裏，葉微瀾輸了液感覺恢複了些體力，隻是過度的驚嚇摧殘了她的精神而已。
“你還不能動，醫生說你要多休息。”病房裏，沈赫溫柔地勸她不要起身，“汪小姐那邊我會幫你看著，等她回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可、可是……我憋得好難受，我想上廁所……”
沈赫臉上一窘，隻尷尬地撓撓頭：“那行，那我扶你。”
“不用了，不是有那個支架嗎，我自己行的。”葉微瀾蒼白秀美的臉頰旁揚起輕淺的笑意，“讓堂堂德恩集團的總裁秘書扶我上廁所可太不像樣了。”
現在也許還是，可等到天亮就未必了。沈赫心中暗想，卻隻是釋然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葉微瀾獨自扶著掛點滴的支架步履蹣跚地走到洗手間去上廁所，又挪蹭著輕飄飄的腳步往病房走。短短不過百米來回的路她卻走得如長途跋涉般吃力，下身是腫脹的痛，雙腿完全是軟的，走一步腿都在打晃，要沒這支架她可能真的會跌倒。
她特意來到S市中心醫院看病，為的就是能第一時間見到汪晴。可沒想到這大晚上的汪晴竟沒在病房裏陪伴汪母，她用沈赫手機給她打電話她也不接，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葉微瀾放心不下，想再去汪母的病房裏瞧瞧。然而剛走了沒兩步，她驀然如雷擊般僵站在那兒，原本已恢複了一絲血色的臉龐霎時慘白得毫無生氣。
走廊的另一端，卓英爵穿著單薄的黑色西裝，一身寒風凜冽地邁著流星般的步子逼到她麵前。他那樣高岸的身材壓製著她，像一個她永遠都無法醒來的黑色夢魘。
卓英爵目光如炬地凝著她虛弱瘦削的可憐相，心像吞了刀片似的割著疼。
他這次確實太狠心，他承認。可這都是她逼的！
葉微瀾此刻連憤怒的力氣都沒了，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隻想化成一縷空氣悄悄然從他身邊飄過去。
“葉微瀾。”卓英爵見自己被無視，怒火憤然上湧，“你是瞎了嗎？你敢無視我？”
“您不是恨不得我死嗎。”葉微瀾垂下眼簾聲音幹澀得要開裂，“如今我完好無缺地站在您麵前，我怕您看見我會失望。”
卓英爵氣到頭腦發熱，狠狠地道；“我確實很失望，但令我失望的倒不是你。”
“不要動沈秘書！”葉微瀾身子雖弱腦子卻轉的很快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敢違抗我的命令救你，敢對我用旁的心思，在我這兒就足夠死一萬次！”卓英爵扳住她單薄的肩膀，視線如釘子般釘在她驚忪的臉上，“我說過，我現在對你隻要殘忍和無情，對動你的人也是如此！”
葉微瀾忽然吸了口氣，笑容是虛弱的邪豔：“那您光辦沈秘書怎麽足夠？動我的人還有卓威森和雷冕，雷冕的保鏢當著他的麵撕光了我的衣服，您是不是也該為了我解決一下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