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冷酷的化身
卓英爵離開了醫院，然後一整個白天都沒回來。
葉微瀾在沈赫的照顧下吃了點兒稀飯鹹菜，又睡了一會兒，可她睡眠很薄，哪怕沈赫坐在病房裏如同空氣般安靜，然而隻要走廊裏傳來任何一點響動，她都會立刻醒來，再難入睡。
到了傍晚，她躺夠了，對沈赫提出離開的請求。
“想去哪兒？我陪你去。”沈赫看著她的眼神滿是關心。
“我想出去走走，去熱鬧的地方走走。”葉微瀾情緒很平和，雖然眼睛還腫著但好歹不再悲傷得讓人擔心，“這兩天經曆的事情太多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好，想去哪兒？女孩子都喜歡逛街什麽的……我可以陪你逛街。”
葉微瀾淡笑搖頭：“我想在外麵走走。”
“不怕冷嗎？白天又下雪了。”
“不怕啊。我抗凍著呢。”
她內心笑得一片荒蕪。心都快凍死了，還怕天氣有多冷嗎。
一小時後，葉微瀾在沈赫的陪伴下走在S市著名的商業街星辰大道上。
兩年後的今日，這裏仍然人潮如水，喧囂鼎沸。
這條街上有潮牌集聚價格親民的STAR百貨，雖然沒有S.GLO豪華氣派但卻是年輕人最喜歡逛的地方；這裏還有STAR影院、STAR生活中心、STAR超市、STAR酒店……凡是有STAR開頭曾通通都屬於葉氏集團的產業。星辰也因此被稱為年輕人的休閑天堂，城市中心中的中心。
隻是現在，這裏已被德恩集團全麵收購，所有的STAR前麵全都要加一個S。可即便如此，星辰的繁華熱鬧仍然一如往昔，哪怕天氣寒冷也阻擋不了大家出來遊逛的熱情。
葉微瀾也不知道為何鬼使神差地就來到了這兒，她茫然地在街上走著，沈赫便默不作聲地陪伴在她身邊，兩人肩並肩卻久久不語，氣氛倒也不算太尷尬。
看到大家那麽快樂的樣子，她心裏卻說不出的落寞哀傷。
星辰還是星辰，除了她誰也不會在意江山易主。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富人的世界她進不去，普通人的人生她又無法擁有。她被夾在中間，活得不像葉墨遙優雅，也不似葉微瀾堅毅。
很久沒對自己這麽失望了。莫名的，深深的失望。
“沈秘書，買一件那個給我吧。”葉微瀾突然駐足指著街邊櫥窗裏那件白色的及膝羽絨服，帽子上還圍了圈可愛的白毛領子。
“你喜歡？”沈赫見她開口管他要東西了，心裏說不出的喜悅。
“還好，隻是我不能一直穿著你的外套啊，你看你，凍得手都紅了。”
沈赫驀地臉一紅，她的關心讓他心暖，因為從沒有女人關心過她。
然而可笑的是，她不過有口無心，隻是不願再接受他的恩惠。伴君如伴虎，她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這件衣服很便宜，樣式更是普通，可葉微瀾這張絕美的臉就是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魅力，區區一件羽絨服也能讓她穿出清新甜美的味道，甚至還有幾分溫婉的書卷氣。
街上總有年輕的情侶向他們投來驚異羨慕的目光，都以為他們是一對亮眼的情侶。沈赫一表人才，站在凡人之中便是鶴立雞群。秘書尚且如此，卓英爵的豐神俊美更是望塵莫及。
葉微瀾抬頭，看到廣場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著德恩集團投放的廣告。她驀地便記起從前，她曾用這塊屏幕在姚沐顏過生日的時候投放了兩人親密的合照來作為一份生日禮物送給她。那會兒是多麽的幸福，還以為幸福是永恒的。
可惜現在，姚沐顏水深火熱，相見卻不能相認。汪晴也離她而去，她又成了孤家寡人，孑然一身，注定不配擁有朋友。
“葉小姐，你喜歡吃那個嗎？”沈赫指著不遠處賣章魚燒的小攤子，熱騰騰圓滾滾的章魚燒冒著熱氣，看著就讓人喜歡，“這裏的章魚燒挺不錯，我買給你嚐嚐？”
葉微瀾哪兒有胃口，可看到沈赫滿目真誠又不想駁他的好意，於是隻淡淡點頭。
“好，那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沈赫高興地跑向攤子，然而就在這時，葉微瀾突然感到頸部一陣刺痛的涼意傳來，隨即視線重影，迅速昏迷了過去……
當沈赫愉悅地拿著章魚燒跑回來時，原地已不見葉微瀾的蹤影。
他瞬間驚得麵色煞白，心跳到巨響。他把附近所有的店麵都找了個遍，所有的店員都問了個遍，章魚燒在他掌心都徹底涼透了，可還是找不到葉微瀾的身影。
葉微瀾沒帶手機，身上又沒有錢，她能去哪兒？他前後腳離開不過三五分鍾，她再遠也跑不出星辰！
“小夥子，你是不是在找你的女朋友哇？”一位環衛大媽走過來關切地問，“就是那個穿白色羽絨服，長得白淨標致的丫頭，是她不？”
“對！是的是她！”沈赫心急如焚得臉頰泛紅，“您看到她了嗎？！”
“小夥子，快報警吧！我看到有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把那小姑娘拖走啦！”
“拖走？！您沒看錯嗎？！”沈赫心徹底涼了，像掉進了冰窟窿裏。
“沒有哇！那人穿著黑外套，個子很高，可是帶著黑帽子黑口罩，我也沒看清他長什麽樣子！小夥子你快報警吧！估計人還沒走多遠……”
……
華燈初上的夜晚，隔著星辰幾條街的一條偏僻無人的巷子裏，一輛頂級豪華悄無聲息地停在這裏，與黑夜融合得嚴絲密縫。
葉微瀾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人已在車中，而她麵前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卓曦熠！
她原本頭腦還有些暈乎乎，此刻見了他霎時頭皮發麻，徹底清醒。
“你被卓英爵看得太緊，我沒辦法和你聯係，隻能這麽做。”卓曦熠微微一笑，體貼地為她倒了杯熱茶推到她麵前。
葉微瀾盯著他的眼神冷煞空洞，仿佛在看著一個陌生人，甚至連陌生都不如。
“幹嘛這麽看著我，你見到我總該比見到卓英爵開心一點吧。”卓曦熠半開玩笑道。
“小晴的死，和你有關嗎？”
她問了，終於問出口。
因為不問出來，她會生不如死。
卓曦熠麵不改色，笑意從容：“是。”
她眼眶刹那間血紅的光乍起，瘦削的身子不自控地顫栗。
“是我讓淩旻打匿名電話給卓英爵，讓他說服董事長放過你。之後我又利用汪晴把你從那地獄般的地方換了出來。畢竟她和你長得有幾分相像，雷董看見這台階應該就會下，不會再過分追究。”
“你用……小晴換我？你用她的命換我苟活？”
“這是她自願的，我隻是給她這條路，走不走全憑她自己決定。”
“卓曦熠！小晴死了……她死了！！”葉微瀾失聲衝他大喊，淚水在眼眶打轉，“你為了一己私欲搭進去了一個無辜女孩兒的生命！人命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值錢嗎？！”
“人命隻是待價而沽的商品，她的命換你的命我覺得已物超所值。”卓曦熠眼神冷酷得邪異。
“小晴是我的朋友！你明知道我們要好你怎麽還能對她下手？！”
“葉小姐，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在大仇未報之前你不能有友情，更不能有愛情。這些情感不會對你有任何幫助，反而會成為你報仇道路上最大的阻礙。”卓曦熠微微傾身，如雪雕般蒼白的手指輕輕彈去她溢出眼角的淚，“昨晚我要不用計謀，被抬去火葬場的人恐怕就是你了。等你化作一把灰塵，到時候你還報什麽仇？你是葉氏家族最後的希望，你難道要自己親手把這希望葬送？”
葉微瀾怔怔然凝注他充滿邪惡誘惑的鳳眸，心髒一片一片被撕裂。
“微瀾，汪小姐是為了你甘願奉獻自己。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誰都不願看到。”卓曦熠輕聲歎息，“亡者已矣，活著的人得好好活下去，才能為死去的人報仇，讓他們瞑目。”
葉微瀾這一刻才終於明白，曾經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是何其愚蠢。
仇人和盟友，都是如今的她根本沒法動搖的敵人。她隻能淪為他們的玩物和棋子，然後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去送死，卻無能為力。
想要扭轉局勢和命運，她隻能讓自己強大起來，有朝一日強大到可以和他們分庭抗禮，再一個個將他們送下地獄。
她現階段要依靠卓曦熠，然後是卓英爵，必要時卓威森也要成為她堅固的靠山。她要進入德恩，要把德恩搞得天翻地覆，要讓他們爾虞我詐，骨肉相殘。為此她可以做個冷酷無情的賤人，以後心中隻有利益，沒有感情。
“你想讓我做什麽？”葉微瀾清澈如水的眸幽森得不見一絲光，寂如死灰。
“阻止卓英爵繼續查下去，讓他打消奪回汪晴屍體的念頭。不要以為他是在幫你替天行道，他自己心裏有自己的小算盤，想借此給站在幕後的人以打擊，那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我知道了。我會辦到。”
“時間差不多了，卓英爵的人興許已經快要搜查到這附近了，你走吧。”
葉微瀾默然半響，忽然聲音嘶啞地問：“有刀嗎？”
卓曦熠挑了挑眉，狐疑地看著她。
“放心，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她冷蔑一笑。
淩旻將一把精巧的彈簧刀遞給她，她淡定從容地接過，突然利索地抬手，將一頭烏黑如墨的秀發凶狠地割斷。
“你！”卓曦熠驚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向來愛惜自己長發的葉微瀾會舍得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
一綹綹青絲墜落，她內心的柔軟也漸漸被埋葬。
臨下車前，她回身問了卓曦熠一個問題。
“你也是害死她的人之一，我也能找你報仇嗎？”
卓曦熠微怔，推了推眼鏡，看定她嗜血般充滿恨意的眸，隻雲淡風輕地一笑：“能啊，等我們一起扳倒了你最大的仇人，到時候我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