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挑釁
最外麵的那座院子裏，古淩可正向眾淨化師討教淨化術的事，一名仆人忽然快步走了進來，停在他麵前，恭恭敬敬呈上一封信，頭也不敢抬地說道：“古少爺，您的信。”
古淩可拿起信正要拆開，葛益驀然間製止了他，將信拿起後，一雙蒼老的眼睛微微眯著，從縫隙間盯著信看了很久，這才說道：“退後。”
周圍人不約而同退了幾步，古淩可也退到了葛益身旁，葛益這才抖了抖信封，將信封撕開了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很小，不過幾毫厘而已，可是剛被撕開，一股雄渾的力量便從破口處洶湧而出，仿佛一直被堵在堤壩裏的洪流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那股力量非常強大，化為狂風落在眾人身上，震得不少人血氣湧動，差點噴出一口鮮血，就連修至承師境的葛益也不好受，強行運功震散了那股力量，這才未遭波及。
葛益臉色難看地盯著那封信，他剛才感到這封信不祥，還好多了個心眼，伸手接了過來，否則這封信由古淩可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他從信封裏拿出信，看了一遍，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冷笑，故意將聲音提高了幾分，嘲諷道：“一封信紙，就想讓剛被我們請來的淨化師新人前去拜訪，何大師真是好大的架子。”
周圍人臉上皆有不忿之色，古淩可看得出來，對於這位何大師平日間的所作所為沒人能看得過眼，他心裏越發好奇，這位能將平瑤騙得心悅誠服的何大師是怎樣一位大仙？
門外忽然傳進了一陣大笑聲，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前麵那個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身穿淨化服，平瑤緊隨其後，從她恭敬的樣子以及眾人對這名男子表現出的明顯的排斥來看，古淩可明白這名男子就是眾人口中的“何大師”何青。
“何大師，用這種手段對付一個孩子，恐怕不妥吧？”葛益臉色陰沉如水，麵色擔憂地看著跟在何青身後的平瑤，心想心術如此不正的一個人，平瑤怎麽會拜他為師？
何青沒有答話，甚至沒看葛益一眼，從進門開始，他的目光就在古淩可身上，此時嘴角擒笑，問道：“你就是古淩可？”
“你就是何大仙？”古淩可沒有答話，他看著何青，歪著腦袋，故意好奇又認真地問道。“大仙”是罵人的話，他問得越認真，在何青看來越諷刺。
何青臉上的笑容驟散，微微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平瑤，說道：“聽瑤兒說，她在淨化術上輸給了你？”
古淩可嘻嘻一笑，問道：“怎麽，何大仙要替愛徒出頭嗎？”
何青身為三品淨化師，自然不可能幹欺壓新人這種事，卻是嗬嗬一笑，將雙手插進袖子裏，悠悠說道：“我隻是好奇，一個從未接觸過淨化術的新人，是怎麽打敗我這不成器的劣徒的？”
何青向前走了一步，逼視著古淩可，說道：“不如讓我測試一下，這位被葛老前輩請來的新人，到底有幾分實力？”
葛益咳嗽了兩聲，擋在古淩可麵前，嗬嗬笑道：“何大師事務繁多，測試新人這種事情就不勞大師大駕了。”
“不就一個測試嘛，能花幾個時間？”平瑤滿不在乎的尖銳聲音在客堂裏響了起來。她看著古淩可淡定的身影，心裏越發來氣，明眸中迸出的挑釁越發明顯。
葛益心裏直叫苦，如果隻是何青的意思，他可以很輕易擋回去，但平瑤既然開了口，他就是想護古淩可也無力做到。
古淩可清楚葛益的難處，淡淡一笑，從葛益身後走了出來，像看著白癡一樣看了平瑤一眼，然後將目光移到了何青身上，說道：“能勞駕何大仙動身，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榮耀啊。”
何青眉毛跳了一下，又向前踏了一步，身上壓迫氣息驟增，臉上的笑倒是比剛才還要和煦：“這位古小弟真是有眼光，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葛益心想你何青身為三品淨化師，居然真跟一個剛學習淨化術的新人卯上勁了，也不怕丟淨化師的臉。他心裏是這樣想的，嘴裏當然不可能這樣說，咳嗽了一聲，笑道：“以往按例，新人要過十日才能進入考核期，何大師要測試，按規矩來說，怎麽也得等十日之後。”
進入柳院的淨化師是要進行考核的，通過考核的才能留在柳院，在醫盟的幫助下對抗黑暗界，葛益正是想用這一點在十天後送古淩可離開，從而避免這場沒有公平可言的測試。
葛益是好心，偏偏古淩可沒法忍下這口氣，有人敢挑釁他，他就不會逃避，因此搶在何青開口前說道：“十天後的測試，何大仙要是輸給我了怎麽辦？”
一個連淨化術都沒學過的淨化師怎麽可能在淨化術上贏過一名三品淨化師？眾人像看著傻瓜一樣看著古淩可，心想葛益好不容易才給你爭取到這樣一個避免測試的機會，你倒好，不但不領情，反而自己往火坑裏跳。
何青怔了二息才想明白古淩可的話，哈哈大笑道：“我輸給你？哈哈哈，好啊，如果我輸給你，我就離開柳院，永遠不再踏進柳院一步！可如果你輸了，就在這兒給我愛徒磕頭賠罪，如何？”
“行啊，沒問題。”古淩可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似乎在他看來，他會輸給何青才是匪夷所思的事。
“那就這樣吧。”葛益無奈搖了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向院外走去，蒼老的背影仿佛在說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這類話語，似乎在他看來，鄭平將古淩可帶進柳院真是一個蠢透了的決定。
所有人都不認為古淩可能在新人測試中贏過一位三品淨化師，但古淩可不這樣想，因為他有一位神秘的師父。
他的師父也是一位淨化師，而且是一位能讓屍煞遠遠望見便遁逃、敢直呼醫盟盟主袁遊大名的淨化師，有這樣一位淨化師師父，他還怕輸給何青？他知道十天內打敗何青很困難，還是嬉皮笑臉來找辰夜，想讓辰夜教他能在十天內打敗何青的淨化術。
柳院最深處，有一座隱藏在密柳林中的古廟，這座廟由堅硬的花崗岩建造而成，古樸簡單，看不到絲毫奢華之處，就連通往殿內的台階也是由最普通的青磚鋪成，如果不是建在柳林，而是建在外麵什麽地方，恐怕一年到頭也不會有幾個人拜訪。
壘成這座廟的每一塊石頭都透露著滄桑的氣息，每一塊青磚都能看出無數個風吹雨淋的痕跡，很難想象在烏城這樣一個紛亂的城邦，這座古廟是怎樣保存下來的。
這座古廟堆放著無數卷宗，都是關於淨化案例的，從這座古廟建成開始，醫盟守護的淨化師每遇到一例特殊煞毒事件都會將其歸檔，落入卷宗，放在古廟中珍藏起來，可以說，這座古廟就是一部活生生的烏城淨化史。
對於淨化師而言，這座廟裏擺放的每一份卷宗都是一部寶藏，通讀卷宗，可以了解最真實的一手史料，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積累大量豐富的淨化案例。
然而來這座古廟的淨化師寥寥無幾，一方麵通讀卷宗累，卷宗上記載的案例太過詳細，光是讀完一部就能耗盡心神，更別說占據了一整座廟的三千卷宗；另一方麵，每天被送進柳院的煞毒傷者實在太多，淨化師光醫治那些傷者都沒時間，哪還有閑情逸致閱覽卷宗？
這座古廟十分安靜，能經常看到的身影隻有一位拿著掃帚的老仆，偶爾也會看見將新卷宗送來的小廝，除此之外，一年到頭也看不到幾個人。
最近兩年來，這兒倒是能經常看到一個年輕的身影，穿著淨化服，佩戴淨化師徽章和淨靈庭教徽，不是別人，而是何青。
當何青第一次踏入這座古廟後，便對古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經常在五樓一坐一整天。
古廟共五層，底下四層擺放著滿滿當當的卷宗，隻有五樓空蕩蕩的，擺放著一座森林主的神像。
森林主是淨化師心中的淨化之神，在淨化界，森林主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傳言這位淨化之神擁有無窮無盡的淨化力，能夠淨化世間一切罪惡與肮髒。
以前每到祭神日，淨化師都會來到古廟，登上五樓，懷著虔誠之心祭拜森林主。後來聖域的聖殿送來一座森林主石雕像後，眾人將祭拜的地方放在了特意為聳立石雕像建立的祭壇，古廟逐漸再沒人來了。
近兩天，何青沒來古廟五樓，因為五樓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是辰夜。
何青第一次見辰夜的時候，辰夜坐在五樓中央，身披黑袍，背對著他。他看不見辰夜的麵容，但從那具被黑袍籠罩的背有點彎的軀體裏，感受到了一種無窮無盡的恐怖壓力。
那種壓力太過可怕，好像一座無邊無際的大山從高空墜下，向他壓來，他還沒走完台階便急急忙忙下了樓，再也不敢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