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父親
古淩可愣住了，真正愣住了，一聲“小可”，他等了足足十五年。
小的時候，他希望能像別的孩子那樣趴在父親背上，扯著父親頭發咿呀咿呀地叫著，可他沒有這種機會，這個男人從他記事時起，就沒在他的世界裏出現過。
他不知道做過多少次夢，夢裏夢到這個男人牽著他的手，將他抱起來放在背上，像別的孩子那樣笑著向家走去，每一次夢醒，枕邊都會濕一大片。
現在恍如夢境般，這個男人出現在他麵前，距他不過半尺之距，叫出了那兩個他期待了十五年的字。
古淩可猛地後退，呼吸急促，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神色複雜，激動又慌亂，期冀又委屈，看著男人半天說不出話。
男人緩緩睜開雙眼，那是一對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穿世間一切，在那雙眼眸麵前，萬物空靈，隻剩敬畏，皆要對其朝拜，可當男人向古淩可看來時，那種深邃，那種敬畏，那種神秘全部消失，剩下的隻有無盡的慈愛與憐惜。
“你長大了。”男人看著古淩可說道，聲音平靜，帶著一份笑意，此時此刻，似乎一切全部停滯，迷霧不再浮動，聲音滯於眼前，時間仿佛走到了盡頭。
古淩可難以置信地看著男人，眼中帶著驚疑，更多的是委屈與期冀，問道：“你，真的是爹爹嗎？”
男人輕歎一聲，帶著一種古淩可無法理解的無奈與惆悵，說道：“十四年了，十四年後，沒想到我還能與你再次相見。”
古淩可忽然憤怒了，他盯著男人，眼睛通紅，就像一隻發怒的凶獸，衝著男人吼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回玥鎮看我？為什麽這十四年來沒有回去過一次？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呢？寧願坐在這兒也不願回去看我一眼……”
男人平靜地看著古淩可，等古淩可發泄夠了，冷靜下來，這才緩緩開口，說道：“我是屍煞。”
古淩可驀然抬頭，憤怒地說道：“那又怎樣？你是屍煞，就不再是我爹了嗎？”
“有些事情你不懂。”男人緩緩說道，聲音帶著一絲惆悵，更多的像是無奈。
古淩可笑了，很慘淡的那種笑容，他看向一旁，強忍著沒讓淚水落下雙眼，充滿委屈，賭氣般地說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帶我走，不帶我一起走？”
男人沉默了一下，說道：“你還太小，不了解這個世界。將你帶進黑暗界是一種褻瀆，是一個父親絕對不會做的事。”
“那我現在長大了吧？”古淩可死盯著男人，臉上盡是叛逆的神情，恨恨地說道：“你不帶我走，我就自己去，踏進你的黑暗界！”
男人沉默地看著古淩可，良久，終於站了起來，走在古淩可麵前，說道：“當初將你送去玥鎮，正是希望你能避開世間紛爭，作為一個平常人平靜地生活下去……”
“那你見我平常嗎？你見我哪裏平常了？不要用你的想法來決定我的生活，你以為你是為了我好？這種好，我——不——需——要！”古淩可打斷了男人的話，衝著男人吼道，淚水終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灑滿臉頰。
男人寬大有力的手掌按在了古淩可頭上，古淩可渾身一震，腦中一片空白。十五年了，他期待了整整十五年，直到十五年後，他才在一塊石頭的幫助下觸及到了這個日思夜想的人。
“小可，是爹不好，這麽多年，讓你受委屈了。”男人站在古淩可麵前，右手撫摸著古淩可的頭發，帶著一份傷感，目光中透露著難言的悲痛。
古淩可抽噎著，忽然間打開男人的手，向後退去，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問道：“你在哪兒？”
男人輕歎一聲，說道：“這是黑暗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古淩可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說道：“不是我該去的地方？難道黑暗界不是屍煞該去的地方嗎？”
“小可！”男人正色叫道，聲音充滿了嚴肅，看著古淩可哀怨的目光又心軟了下來，說道：“即使你生出了黑暗源，也不要沾染黑暗界的肮髒與邪惡，更不要來這個地方。”
古淩可內心微驚，這才明白原來男人一直在暗中關注自己，否則不可能知道他生出了黑暗源這種事。無際的遠處襲來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古淩可和男人同時向那個方向看去，兩人明白人間石的力量已經到達極限，這次相見很快就要結束了。
古淩可忽然笑了，帶著一種恨意與挑釁，同時又夾雜著悲痛與苦澀，說道：“這是我的事，既然你以前從沒管過我，以後也用不著你管！”
男人目光閃過了一絲痛惜，說道：“小可，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這麽多年來沒在你身邊，沒有看著你長大，沒有讓你像其他孩子那樣擁有一個美好的童年，隻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些選擇看似悲涼，對你來說卻是最好的結果。”
“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不要用你的想法來決定我的一切！我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工具，和你一樣，我也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古淩可緊握雙手，抬頭衝著男人吼道，臉上盡是憤恨。
神秘的力量由遠及近，很快來到兩人身旁，像流水一樣將古淩可裹住後向遠方飛去。看著男人越來越遠的身影，古淩可讓淚水肆意流淌，一臉委屈地朝男人喊道：“不管你在哪兒，不管你離我有多遠，隻要你還在世上，我就一定要找到你……”
沒峰主峰，洞窟。
清晰的破裂聲從明亮的人間石上傳出，這是人間石崩碎的前兆。梓琳知道人間石即將破碎，內心湧現出了一股失落，恰在此時，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突然從她身旁古淩可身上暴湧而出，如同移山倒海般，僅一瞬間就充滿了整個洞窟。
那是一種無法想像的可怕力量，仿佛神明降臨，震得人靈魂都要碎裂，不止梓琳的神智，就連洞窟裏萬年不熄的淡藍色火焰，甚至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仿佛達到了永恒。
神秘的氣息籠罩著整個洞窟，洞窟內悠然響起了莊嚴神音，大道和鳴，像是有神明在低語吟唱。洞窟裏的石像仿佛全部活了過來，流動異彩，與那神音響應，非常詭異，給人一種得道升仙的錯覺。
那股神秘力量出現的時間極短，卻又漫漫無盡，明明不到一息，梓琳卻感覺數年時間從自己身邊慢慢流淌。她聽不到周圍聲音，看不到周圍一切，但時間在她身邊流逝的那種感覺非常明顯，她像一個沉入水底的人，周圍的水流死死壓住了她全身每一處神經，讓她無法呼吸，隻能眼睜睜看著時間在她眼前流逝，慢慢流逝，流逝了許多年。
一刹那的流逝，卻如數年悠悠飄過，神秘的力量終於消失，在這一刻，梓琳仿佛從墳墓裏爬了出來，貪婪地呼吸著，衣服被香汗打濕，真如剛從水裏爬了出來。
“這是……什麽？！”梓琳自言自語道，心想這種力量實在太可怕了。
“這是王者神魄！”
一個聲音在洞窟裏響了起來，嚇了梓琳一跳，她抬起頭，隻見洞窟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身披黑袍，臉上帶有一條從左眼拉到下巴的可怕傷疤，不是別人，而是赫連楓。
梓琳震驚了，不止在於赫連楓能夠無視朝夢大陣，偷偷潛入朝夢學院，還在於赫連楓能夠看穿洞窟裏的火焰法陣，更在於赫連楓說出的那四個字——王者神魄。
王者神魄，世間最強大的精神力量，是一種能與神匹敵的精神攻擊。這種攻擊針對的是意識、精神或者說是靈魂，即使修煉過精神方麵的功法也很難抵禦這種力量攻擊。
這是世間最強大的兩種力量之一，擁有這種力量的人能憑一己之力對抗千軍萬馬，史上以少勝多的諸多戰役都有這種力量參加。
每個人體內都沉睡著這種力量，然而能將這種力量喚醒的人寥寥無幾，萬千人中能有一人已是大幸。當今世間，擁有王者神魄的人總共隻有數十位，傳說中的五朝七族八宗主、四煞六魔十荒人皆是王者神魄覺醒之人。
這是世間最稀缺的兩種力量之一，梓琳沒有想到，古淩可體內生出的這種力量竟然會是傳說中的超強精神力量——王者神魄！
赫連楓站在洞窟裏，看著坐在人間石前的古淩可，說道：“王者神魄，世間王的氣質，多少人究其一生也無法突破這個極限，讓這種力量在體內覺醒。真讓人意外啊，這個小鬼體內沉睡的王者神魄居然擁有覺醒的征兆。”